封如故边走边嘀咕:若你的人真追上了那名刀客,也不过是派了一堆磨刀石出去。
罗浮春亦步亦趋地跟在封如故后头,道:师父,咱们也出去追吧。万一那些弟子不知轻重,和那个黑衣人交上了手,是要吃亏的。都是道友,咱们不能坐视不理呀。
封如故不理罗浮春,思维自顾自跳得飞快:没道理没道理没道理。
罗浮春愈加迷糊:师父,什么没道理?
是的,今日,他杀人没道理,抛尸没道理,杀人抛尸得那般显眼,更加没道理。
经历过短短十数日的磨合,如一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地跟上了封如故的思路:若真是那黑衣人杀了这名弟子,为什么不把他扔到水底,而要把他挂在树上?
罗浮春觉得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花掌事不是说了,那黑衣人如此张扬,是为了向剑川示威?他知道师父正在剑川中,因此,他杀了那名弟子,既能羞辱师父,还能挑起三家争端
封如故刹住脚步,照他脑门心点了一点:想要挑起争端,杀了这名弟子,丢入沉水,叫他失踪,不比死了更好?
如一无比自然地接过话来:到时候,这名弟子久久不归,剑川定会派人去寻。一旦他下落不明,就坐实了青霜门弟子勾结外人、协助杀人之名。现在这样,悬尸于树,未免做得太浮夸,太高调了。
可罗浮春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唐刀客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挑拨三家关系,看他们分崩离析、彼此猜忌吗?
不是。封如故断然道,他的目的,从来都是我。
刚听到这句话时,罗浮春还有些无奈,认为是自家师父的自恋病又犯了,但细想一想,又不得不承认,师父说得不错。
知道我们为什么查不出来唐刀客的来历身份吗?因为他底子干净。之前,天下间从来没有这样杀人的。以唐刀割喉的手段,他杀了十六人,目的是拼出一个封字来,逼我下山。
罗浮春搔着脑壳:所以
现在,他多杀了一个人,封字就不是封了,他的计划也就没有意义了。以那唐刀刀客的心性,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真的杀了同谋者,也不会叫他的尸体留在明面上。
这下,罗浮春总算明白了封如故的意思,却更觉匪夷所思: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师父便认为,不是唐刀客杀了那名弟子?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那个封字,他是要摆给天下人看的。封如故道,能做出这样惊世骇俗事情的人,会做出示威这等小家子气的行为?会为了示威,不惜破坏自己精心安排的局?
虽然再次与他的想法保持了一致,如一仍不免敛眉:你倒是了解他。
封如故笑而不答。
罗浮春脑子总算转到了正轨,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冷:既然师父说,不是唐刀客杀人,那是谁杀的人?
唐刀客的杀人手法,难道还是什么秘密吗?封如故道,剑川共计两千多名道人,只要有一把唐刀,谁都可能是唐刀客。不是吗。
第40章突来之客
罗浮春骇然:师父的意思是?
嘘。封如故拿食指点点他的上唇,又越过肩膀看向身侧来来往往的三家弟子,示意他不要声张,我没什么意思。把我要的人带到下榻处就行。
罗浮春热心道:师父要挨个问吗?要从哪一家的弟子先问起?
先关着。封如故冲如一勾勾手指,旋即负手而行,我去看看那孩子死的地方,回来再去问他们。对了,别忘了,每个人分开关,别关在一起。
眼看着封如故抬步要走,罗浮春追了几步:师父师父,审讯之事可以交给落久啊,也节省时间
封如故已经走出了十几米,闻言头也不回,扬手吩咐:落久,打他一下脑瓜崩。
罗浮春还没回过神来,身后的桑落久便道了一声师兄,得罪,抬指重重敲了一下罗浮春。
罗浮春捂着脑袋,又委屈又莫名其妙:师父干嘛要打我?
桑落久抱歉地揉了揉他被敲的地方:师兄,你忘了?我顶着飞花门掌事之子的名号,身份尴尬,若是参与此事,难免会被其他两家质疑有所偏袒。
罗浮春恍然大悟,刚想说话,又抱着脑袋嘶地抽了一口气。
桑落久下手挺狠的,罗浮春痛得泪花都出来了,可看自家师弟斯斯文文地给自己揉着痛处,眼里还都是真诚的歉疚,罗浮春哪里还生得起气来,只剩满心无奈的柔情了:好啦好啦,落久你别管这事儿了,回去好好休息;海净,你去剑川边,领一下今晚负责巡夜弟子的值录册;趁着三家掌事都在,我回堂问一下,当时有谁当时在川边巡视,说不定就有人不肯承认,到时候拿来值录册一对,便是嫌疑重大,优先审问他,师父回来也能省点心。
看着罗浮春分配完任务、风风火火地赶回暮雪堂的背影,桑落久独自立在原地,抬手按一按胸口,脸上是万年都化不开的温柔春光。
唯有桑落久知道,师父不让他参与调查,不是担心他会遭人非议。
师父分明是不许他有意诱导、埋线、伪造证据,在这种时候设计坑害飞花门。
我做了师父三年弟子,事事恭顺,可他还在关键时候,还会防着我。
这个认知,不仅没有让桑落久失望,反倒叫他兴奋得微微发起抖来。
与罗浮春一样,桑落久是仰慕、崇敬着封如故的。
但是,他与师兄截然不同。
罗浮春崇敬的是过去的封如故,藐昆仑,笑吕梁,仗剑天涯,光芒万丈。
桑落久崇敬的却是现在的封如故,永远慵懒,漫不经心,谈笑间却都带着不动声色的刀。
若是哪一日封如故放下对自己的戒心,桑落久可能还会感到失望。
但现在意识到师父对他的防备后,桑落久便知道,师父还是那个师父。
因此,他很是欢喜。
师父的怀疑的确不无道理,不过,桑落久自觉自己现在过得不坏,有师父可以疼,有师兄可以玩,只要飞花门不犯到他手上,他也懒得去找飞花门的麻烦、
他整一整衣裰,转过身去,却迎面撞见了匆匆而来的花别霜。
花别霜神情古怪,显然是有事要说,但他仍不忘恭恭敬敬地一拱手:大哥。
桑落久蹲下身:霜儿,面色怎么不好?出了什么事了吗?
霜儿扯着大哥的袖子到了避人处,压低声音道:大哥,我与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告诉云中君。
桑落久并不直接答应下来,只是含着温暖的笑意,让花别霜产生了他已经允诺了的错觉:你说吧。
霜儿小心翼翼道:这一个月,剑川封闭,我可憋坏了,禁令一解,我便偷偷出川,去了附近的剑川城买了些吃食,又玩了半日
桑落久已意识到,花别霜要说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便佯作不察,摆出兄长嗔怪贪玩小弟的表情,摸一摸他的发旋,及时地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果然,花别霜被兄长这样安抚过后,说话也不再犹犹豫豫:大约一个多时辰前吧,我回了剑川,但我躲在剑川后的小树林里,没急着过桥我出来前看过值录表,那个时段,负责守桥的是咱们飞花门弟子,我怕被他们撞见,回禀母亲,母亲又要说我玩物丧志、不够上进结果,我瞧见小姨也在那片树林里,像是在等人
小姨?
百胜门掌事祝明朝?
桑落久问:她在等什么人,你可看到了?
gu903();花别霜苦着脸摇摇头:我没留在那里,一看到她我就躲开了。对待小辈,小姨比母亲还要严苛得多,我可不想犯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