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gu903();罗浮春习以为常地询问:师弟回来还需些时日,我是下山去寻师弟,还是等师弟回山来,再和师弟一同出发?

根本没把封如故算在同出人员之列。

封如故拿眼角扫搭他一眼,眉眼带出的笑意能轻易叫人心魂一荡:浮春定吧。

罗浮春对这个师父纵使有百般的不满,瞧见他这张面皮,气性也就散了大半,道了声夜安,便拂袖而去。

他在回廊转角处站定,望着进入卧房中的封如故,蹙眉轻叹一声。

罗浮春本名并不叫罗浮春,是一处新兴道门的萧姓二公子。

十年前,封如故救的人里有他的兄长萧让。

罗浮春感念恩德,又仰慕封如故,方才来风陵求艺,三拜九叩才入得山门,又软磨硬泡多时,才得了封如故首肯,收为徒弟,入了静水流深。

入内门第一日,他满心惴惴,可拜倒在封如故脚下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欣喜得膝盖发软,周身一阵阵打哆嗦。

在他面前的,是道门中最年轻的剑魁,十二岁便以风陵剑法为基础,自创归墟剑法;十四岁私开风陵剑炉,以灵力锻剑,得两把绝世奇兵;十八岁身陷残余魔道聚集的遗世之中,护百余弟子八十九日

一件件,一桩桩,都是能让少年们热血沸腾的英雄事迹。

他听到封如故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指尖都在抖:萧然。

封如故握着小酒壶,喝了一口酒,随便扫他一眼:唔。那从今日起,你改叫罗浮春。

萧然:

那时候,封如故壶中的酒就叫罗浮春。

连名带姓地改他的名字,还改得如此草率

萧然跪在地上,寒意从心脏爬到了指尖。

在静水流深里住下后,对封如故越是了解,罗浮春越是心寒。

封如故为人懒散、外热内冷、品味恶劣,爱好奢侈之物

因为封如故从十年前起就没下过山,罗浮春甚至要有偿下山除妖降魔,换取银两,来供养师父的日常起居。

更重要的是,罗浮春十年间没有见过他剑出鞘哪怕一刻,因此,他连半式归墟剑法都没能学着。

目前,他在剑法上的所有进益,都是他赚钱养师父的时候自己悟出来的。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无奈之下,罗浮春只得安慰自己:罢了罢了,谁叫他是死乞白赖贴上来的呢。

在他入门三年后,小师弟才入门,结果刚入门也被改了名姓,得了个桑落久的名号,这才让罗浮春有了少许扭曲的安慰感。

回到房间,罗浮春给出远门打工挣钱养师父的桑落久桑师弟写了封信,简要说清了山中情况,要他速速回山。

搁笔时,他心中仍堵得慌。

师父找道侣这件事本就蹊跷,如今他亲自选的道侣丧命,师父看上去也并无什么悲痛或是不舍之情。

那么,和他收自己和落久为徒一样,果真又是一次心血来潮,把想要的玩具要到手便不喜欢了么?

罗浮春攥紧笔端,脸色越发难看。

合上门后,封如故从整理得清爽的桌案上拿起一册婚书。

婚书自是各持一份的。

文家的那份退回来了,封如故这份还在他的手上。

他望着婚书,在灭了灯的屋中发了半个时辰的呆。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文三小姐头七时,封如故在自家卧房里点了个火盆。

他一手拿着聘书,一手拿着自己折好的纸元宝,比照聘书上的生辰八字,一边默念,一边将金银元宝喂进火焰中。

银灰卷到他的肩上和发上,宛如千堆雪,他也没去拂。

做这件事时,他的表情仍然是淡的,没什么悲痛,也没什么不舍。

窗外站着罗浮春,和方才归山的桑落久。

与罗浮春英气奕奕的长相不同,桑落久是个俊俏雪白的小青年,身后负着一把铁剑,身量与罗浮春仿佛,着一身柔软贴身的长袍,因为风尘仆仆,上头不免多了几层皱褶,不过看起来仍是斯文美艳。

他很是担心:这几日来,师父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中?

看不见那张脸,罗浮春总算能痛快地发泄不满了:许是在睡觉呢。

桑落久不赞成地瞄他一眼:师兄。

他向来不就是这样。罗浮春哼了一声,面上看着跟谁都能交好,实则冷心冷情,游戏人间。这世上千万人,我不信有人能在他心上过过。

桑落久无奈:师兄,别这样说师父。

罗浮春嗤了一声,正要转身,便见那扇门开了。

封如故从门内走出,扫去肩上浮灰:浮春,落久,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日启程。

罗浮春反应不过来,有点结巴:去,去哪儿?

先去文始门。封如故手里仍托着他的竹烟枪,抿了一口,吐出些烟雾来,烟丝、软榻、我用惯的笔墨纸砚,都带上。

说着,他便要往外走。

罗浮春怎么也想不到封如故是真的要下山,想到有可能见到师父英姿,一时间欢喜不已,朝封如故的背影追了几步:师父,你现在要去哪里?莫不是要去取那一双旷世奇兵?

封如故端着烟枪:我去青竹殿前晒太阳啊。

罗浮春:

封如故背过身:你们快些收拾啊。

不理会罗浮春的失落,桑落久抱拳跪地,恭敬道:是,师父!

封如故又跑来青竹殿前晒太阳了。

青竹殿前的阳光着实不错,他吸了几口烟雾,鼻息里都是淡淡竹香,以至于照在身上的阳光都变得清凉起来。

封如故做了个浅梦。

梦里,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技巧实在不高明。

封如故哭笑不得地将那人从暗处逮出来:不是叫你在客栈里头好好待着等我吗?

小小的白衣少年梳着高马尾,身段已有了几分风流意气,但仍是粘他,抬手握住他的腰带,一语不发。

我又不是要扔下你。客栈的钱我都付了,等我封如故抚一抚自己的脸,欲言又止,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等我结束了东皇祭礼,就让我二师弟接你上山。

握住他腰带的手紧了紧。

要我接?

手松了一点,算是认同。

好。我来接。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潋滟多情,不过,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识我了。

少年却一下紧张起来。

他总把封如故的每一句话当真。

为着叫这个永远不安的孩子放心,封如故思忖片刻,一指点上了自己的心脉。

心头猛然刺痛,仿佛被锋利的针头挑中。

好在不过是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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