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留在心里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以至于现在,她都能清楚地回忆起当时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
回忆渐渐落下了帷幕,她回过神来,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少年,心里突然感觉很不是滋味。
他身体不好,自己应该多包容他的。
好像从认识他起,他给她的印象就是外表冷漠,但却身体病弱,同时又很孤独寂寞的样子。
怜惜他,仿佛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即便他冷若冰霜,即便他再孤傲,在她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需要人安慰疼惜的少年。
他也只不过就还是一个孩子而已,身体还不好,而且当时她也答应过慕涟,要多包容体谅他的。
“你真生气了?”她轻声问他。
床上躺着的少年没有说话。
“你还在跟我生气吗?”她看着那依旧静默的少年后脑,有些难过。
见他还是不理她,她心里有些委屈。
“我们和好吧?不要再吵架了好吗?步落稽……”
但慕湛依旧没有反应。
慕君有些疑惑,即便慕湛生气了,性格也沉默寡言了些,但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让她感觉很不对劲。
她起身,凑近了他,听到了费力的吸气声,心里惊觉到不好。
她握住了他的一边肩膀,很轻松地就将他翻正了身子,只见他双目失神地睁着,苍白透青的薄唇张启大喘,同时又十分用力地吸着空气。
胸腔的肋骨都凸显出来,隔着衣服触目惊心地颤抖着,眼前的慕湛犹如一条缺氧的鱼儿,濒临死亡。
眼前的慕湛,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慕君打着哆嗦,惊恐道,“我,我去叫人!”
说罢转身跑去。
他痛苦地伸出一只嶙峋狰狞的手掌,可是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来得及触到,于是泛白的根根手指,失控地撞向了四周床角。
他一把抓住了床边的帷幔,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闻刺啦一声,那薄幔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外力,被他一把扯下,飘落下来刚好覆盖住了他冷汗津津的紧绷面容。
闻讯赶来了许多人,连慕欢都惊动了,此时在榻边围着的一群人,都是慕湛的家人。
除了慕君,以及匆忙赶过来为慕湛治病的崔言舒。
他本是与慕澄一同在慕欢那处谈话,慕湛突发气疾,正好他也就派上用场了。
崔言舒也是大晋有名的医者,除了身为慕欢霸府的幕僚外,太医院也有他的一席之地,据说医术不亚于当年的太医院首席——清河王萧玉熙。
慕湛自幼体弱,一直以来也没少生病,又有顽固的气疾怎么也治不好,天生的缺陷,使得他经常旧疾复发,所以崔言舒常常会过来为他看病,时间长了,崔言舒可以说是慕湛的私人医生。
他妙手回春,针灸一番,几剂汤药下肚,便能将慕湛从生死线上抢救回来。
如同慕湛的一张保命符,崔言舒的医术灵得很,通常情况下,即便慕湛看起来要死要活的模样,但经过崔言舒的手一诊治,很快便又能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崔言舒面上挂着轻柔的微笑,眼见着慕湛没什么大碍了,他收起了针灸用的针。
“小崔,九弟他无碍了吧?”慕澄问道,这也是替他身边更加关心慕湛身体的父母问的。
“嗯,虽然猛烈,但已经没事了,不过等会一定要喝药才行。”他温和道。
崔言舒的话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顿时放心下来,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屋内的气氛顿时也没有了之前的紧张感。
慕欢之前还在与慕澄及众幕僚商议事情,得知慕湛又犯了病放下了手上的所有事情,撇下众官员,与慕澄崔言舒一起赶来了这儿,现在慕湛没事,他也安心了,于是在安慰了慕湛几句后,又与一同前来的儿子及下属匆忙地离开了屋子,返回了议事厅。
陪了儿子坐了一会儿,娄昭卿也离开了,她对这个儿子,说不上有多么喜欢,同样是儿子,她看重能干的长子慕澄,最喜爱孝顺的六子慕演,怜惜病弱的八子慕淯,最溺爱小儿子慕济。
而慕湛,似乎没有什么突出的着重点让她去关注,而且这个孩子沉默寡言,对谁都不冷不热,与她这个母亲也不是很亲近。
所以母子关系不能说很好,但也不能说不好。
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血浓于水,他犯了疾,她心里自然也是十分心疼的。
所以现在她自然也是十分热络关切他,对着母亲的关切慈容,慕湛淡淡微笑着,听着她的叮嘱关怀。
他一一都点头应下。
一番关怀后,人群渐渐散去。
如今屋里只剩下了慕瑜跟慕君,陪他说着话。
“九叔你突然发病,可让大家都担心坏了。”慕瑜嘟囔道。
慕湛没有理他的话,反而把目光投向了一边惴惴不安的慕君。
他握住了她的手,虚弱的掌心有些凉。
“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他淡淡的声音透着一丝温柔,反而让慕君心里更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