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过来了,说什么都要硬着头皮进去,吃完这顿饭好好把过场走完。
她走近府门,将帖子从袖中拿出。
门前的侍卫接过了请帖,恭敬道,“您太客气了,本来这请帖也就只是走个过程,您是我们世子殿下的未婚妻,本不必这么麻烦,就是直接以内宾身份入府,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慕君淡淡一笑,道,“家父身体不适,所以就由我这个做女儿的代他来向渤海王祝贺诞辰了。所以还是以外宾的身份入府更好。”
“什么,李太傅生病了?”那带刀侍卫的眼神有些许质疑。
慕君没有多做解释,只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额,当然,您请进。”那侍卫微微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逾越了,随后他恭敬地颔首,便不再多言。
慕君便直接越过他进了王府。
时间还早,倒是不用着急进入宴席。
她思索着,心想大堂里都是一群男人,她既没有什么话说,也多有不便,还是不要去引人注目了。
等到快开席了,她再进去也不迟,现在不如在府内院里随意逛逛,也好打磨一下时间。
打定了主意,她没有直接往大堂方向走去,而是转向了右侧的偏门。
越过拱门,沿路走在回廊上,亭台轩榭古朴雅致,远处有假山,有人工挖建的池塘,鱼戏莲间,玉树成荫,微风吹拂过翠绿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随风而舞的花瓣夹杂着少数落叶,飘落在池面上,恍若人间仙境,风景美不胜收。
清新的风拂过面颊,整个人都清爽起来,连心情似乎都变得愉悦了许多。
她找了根长些的柳枝,坐在廊栏上逗弄着水面不时游近的锦鲤,柳枝轻划进水面,激起了一个个水花。
这渤海王府,亭台楼阁设计得倒是相当美观大气,很有情调,明明耗资不菲,却丝毫让人不觉奢靡浮华,反而有一种质朴的诗情画意,让人感觉舒适自然。
慕欢的宅邸很大,除了厅堂居室,水榭楼台花园也样样俱全,他的府邸,在大晋也是数一数二的高雅华贵了。
呆了一小会儿,她也逗弄够了,于是起身,甩了甩那枝条上的水,十分闲适地转动着手指间的柳条,继续往前走去,她还想看看前方会有什么风景。
过了长廊,途径一片花园,姹紫嫣红,牡丹,月季,兰草,茉莉,紫薇,海棠……花儿争奇斗艳,芳香扑鼻,各种花卉种类齐全,按着品种颜色有规律地排列着。
开始入眼的,是低一些的花卉,越往前走,便是一些花树,沿路有不少石桌石凳,远些地方,还零星坐落着几处角亭,可见,平常这里应该是一处热闹的地方,后宅的妻妾女眷,闲来无聊应是常常光顾此地。
只不过今日慕欢生日,大摆筵席,女眷们也都集中在了王府后厅,此处便冷清了些,除了偶尔匆匆经过的几个侍仆婢女,便再也看不着什么其他人。
鲜少有人会关注到她,即便有几个下人会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但也没有出言不敬的,基本都是见到她后弯身施礼,随后便匆匆离去了。
她心情倒是十分轻松惬意,也不去管别人奇怪的目光,置身在一片花海中,入眼处处是美丽,不自觉的便有些忘我,便也顾不得思考那些烦心事了。
沿路走着,有些花木已经过了花期,墨绿一片。走到尽头,还有一方桃梅林,中间是夹道,两边分别种植着梅树,桃树。只不过现在正值初夏,早已经过了花期,迎来了果期。
浓绿的枝叶间挂着的颗颗红果引人注目,带了些许俏皮的招摇感,尤为喜人。飘来的阵阵果香引得她不由频频侧目,好些果子都可以吃了。
感觉有点口渴,她咽了一下喉咙。
未及细想,一个大红的小小身影蹲在梅林中深处,她隐约能够看见。
实在是因为那红衣太过鲜艳,在这一片绿意盎然中尤为醒目,不然她也很难注意到。
离得远了看不大真切,但看蜷缩着的小小身量,应该是个小孩儿无误。
应该会是一个女孩子吧?府上的小姐吗?贪玩跑到这儿来玩?
但她为什么蹲在地上不动?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也来了兴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小孩儿,这个时候不待在母亲身边等待着家宴开席,反而独自待在这种静谧的地方。
之前在长廊上捡的柳枝,如今依旧被她拿在手上,现在稍稍散失了些许水分,显得柳叶枝梢更加柔顺,此时正乖巧地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她抬脚走进梅林里,逐渐靠近了那抹红色。
那人背身蹲在前处,小小的人儿听到她缓缓靠近的脚步声,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安静地待在原处,也没有回身看她。
走得近了,看衣着束发,才发现这竟是个男孩儿,看身形,也确实比同龄的女孩子要大些,肩膀也更宽厚。
不过倒是够沉得住气的,明明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脚步声也不小,这小子如果不是太投入忘我,便是故意不想搭理她。
倒是一个挺特别的孩子,蛮有个性,似乎,也挺高傲的。
她微笑地想着,觉得这小孩倒是很冷静,虽然年龄小,但足够沉稳,当然也很会摆架子。
唇上的笑意渐浓,她非但没有介意眼前小孩的冷漠,反而越发感兴趣起来。
这或许是她此番参加慕欢诞辰宴会的一次意外惊喜,她很想看看这孩子长什么样,此时又在做些什么。
于是她走到了他的身后站定,率先开口跟他打起了招呼。
半弯了身子,她玩心一起,用手中的柳条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弟弟,你是谁呀?干嘛自己待在这儿玩?”
被些许枝叶划过脖颈的小慕湛,感觉到脖子上酥酥麻麻的痒意,他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角,剑眉一横。
要知道今早他养的心爱的金丝雀死了,他心里很难过,本来就不想搭理任何人。
偏偏今天又遇见个不长眼的女人,非要来打扰他本来就已经很忧伤了的心情。
所以他的心情也就更加不悦起来,心底冒了火,他像一只炸了毛的小老虎,回身狠狠地瞪她。
谁料到他却在看到眼前女孩儿笑眼盈盈的娇美脸蛋时,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心底也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因为眼前女子动人的美貌。
一头秀发浓密乌黑,柔亮顺滑,带着丝丝俏皮的蓬松感,前额饱满洁白,脸庞清纯中带着些许妩媚,但却并不妖艳。
弯弯柳叶眉,明亮桃花眼,秀气的鼻子,玲珑的樱口,小巧的鹅蛋脸更是嫩白水润,尚有些许的婴儿肥,透着丝丝少女的纯真稚气,虽然未施粉黛,但却娇颜粉霞,桃腮上透着自然的红晕,丽质天成。
檀口更是水泽红润,引人遐想。
眼前的少女粉雕玉琢,仿佛一件精心雕刻而成的艺术品,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美好得恰到好处,犹如神女入凡,惊艳世俗,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同时身上的高洁华贵气质,又不由得让人心生尊重,不敢轻薄亵渎分毫。
眼前的少女,既如清莲般纯洁不染,又如海棠般娇美妩媚,气质华韵书香,端庄雅致,虽然现在年岁还尚小,但日后必然会成长为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慕湛虽然年纪小,不能说阅美无数,但美人他也算见识过不少,毕竟他家里,有许多漂亮美艳的阿姨,环肥燕瘦,清纯妩媚,哪一种风格的都有,她们基本每个都是容貌出众,美得各有千秋,就连他的生母娄昭卿,也是一位端庄娴静的美贵妇。
毕竟他爹爹慕欢也是大晋出了名的美男子,所以眼光自然也是甚高,不美的女人更是入不了他的法眼。
但即便慕湛见识过各色的美人,他也还是被眼前少女令人窒息般的美貌惊艳了一下,在这女孩面前,之前他见过的所有美色都被比了下去,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眼前少女容貌甚美,光彩动人,美得让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只知道傻傻地看,等到面前女孩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困扰,他才后知后觉,双颊上慢慢染了一层酡红。
慕君无聊地玩转着手指间的柳条,枝叶轻轻地在他眼前摆动,弯垂出适中的弧度,撩拨了他的思绪,也迷醉了他的眼。
眼前少女天真烂漫,美丽之余又是那么得纯真可爱。
慕湛感觉有些害羞,他不着痕迹地挪开了原本望向她的视线。
之后他冷静地开口,孩童特有的稚润嗓音略带着气弱的沙哑,“你又是谁?客人拜访主人家里,自然是要访客先自报家门才合乎礼节。”
话音淡淡,略显生疏。
单看服饰气质,他也知道这应该是某家的千金。
慕君终是玩够了手上的那根柳条,她随意地将它扔到了脚边地上。
好漂亮的孩子呢,不过小小年纪就这么一板一眼,还真是不可爱。
她细细看着他疏冷的精致脸孔,心底暗自吐槽,不过倒也没有真的生气。
眼前的男孩,虽然冷漠了些,性格飘忽不定奇怪了点,但毕竟这男孩子长得很漂亮,而且不是雌雄莫辨的那种,就是那种很漂亮精致的小男孩儿,五官深邃,浓烈,带着令人叹异的惊艳,却不是女性化的那种,总之欣赏起来很舒服,慕君感觉很赏心悦目。
她喜欢漂亮的孩子,尤其这种形象好气质佳的美儿童,性格淡漠点倒是无所谓,她也没感觉讨厌。
虽然看起来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性格再难搞定的小孩,哄一哄也就好了嘛。
毕竟小孩子都是信哄的,她也不会真的去跟一个孩子计较。
于是她大方地笑道,“我叫李慕君,我父亲是当朝太傅李宗希,你应该知道我吧?”
“李宗希的女儿?那不是大哥的未婚妻吗?”他略有些惊讶,认真了起来,倒是没有了之前的冷漠。
惊讶之余,他看着她的目光也随着变得复杂起来,带着些许探究,不过看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喜悦,还隐隐有些闷闷不乐。
“大哥?你大哥是慕澄?”她问。
“嗯。”小小少年点了点头,轻声回答她。
“你也是渤海王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排行第几?”她感兴趣地问他。
因为跟慕家往来不多,她与慕澄的兄弟们也基本没有什么交往,渤海王府的后宅,她更是鲜少踏足,虽然也见过不少慕家的人,但慕欢的一些妾室儿女,她也没有与之见过面。有的也仅仅只是知道名字,却未见过是谁。
“我叫慕湛,小字步落稽,行九,是九郎。”他很少这般自报姓名,此时感觉有些不自在,同时心里也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说不出具体感受,虽然会感觉别扭,但心底却并不会感觉厌恶。
“慕湛……是渤海王的嫡出子吗?”她记得以前听说过,这慕湛貌似是慕欢最喜欢的一个儿子,也是正妻娄昭卿所出的孩子。
“嗯。”他点头。
“九郎,你行九这次序倒是挺吉利的。”她开朗道,眸里闪烁着神采,“还有步落稽这小名,也是暗指凤凰吧?”
她记得步落稽在典籍里是古代的一个部落的名字,他们信奉凤凰为他们部族的守护神,旗帜上的图腾则是雄鸡,因为雉鸡通常是凤凰在凡间时的化身,而他们也相信族人们身上流着入凡凤凰的血,是凤凰的后人。
所以,步落稽这小名看似贬义,一般用来形容雉鸡的模样,是雄鸡的意思,但实则是隐喻凤凰,并非父母为了小孩好养活,给起的寻常贱名。
寓意很好呢,虽然低调,但名字取得很巧妙,高贵吉祥,有天之骄子的意思。可见拥有这小名的孩子,很受父母喜欢,他们期待着他能够像一只小凤凰般高贵、神气、一生都可以得天独厚,健康长寿。
那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从出生起就一直体弱多病。
这名字没有给他驱散病痛,他无法拥有健康,他并没有吉祥如意,也并不是生活得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慕湛撇了撇嘴,并没有为自己拥有隐喻高贵的小名感到多么高兴。
不过慕君倒是挺高兴的,她打量着慕湛的脸,道,“确实漂亮得像只艳丽的小凤凰呢,还是只骄傲冷漠的小凤凰。”
慕湛有些赌气地皱了皱眉头,脸颊微鼓。
“小凤凰生气了可就不可爱了。”她拿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带着安慰的口气。
高贵冷艳的小凤凰最终还是泄了气,忧郁道,“明明是你不礼貌。”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这样总可以了吧?你就不要生姐姐我的气了好吗?”她率先低头认错,顺服着眼前多愁善感的少年。
虽然他们才刚刚认识,不过这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慕君直感觉眼前少年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
心里一怜惜他,慕君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再与他计较了。
“你又不是我姐姐。”他小声道,随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般,认真郑重地如同对自己许下了誓言,一本正经道,“我是不会叫你姐姐的。”
“你可真是小气。”慕君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你不承认我姐姐的身份也没关系,我也不会与你计较,以后你什么时候愿意喊我声姐姐了,到那时再叫也不迟。”
慕湛的长睫微垂,眸底暗了暗。
这时的慕君还没有想到,自己以后竟会迟迟等不来他的认可,自然也听不到他唤她一声姐姐。
“对了,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慕湛心底忍不住又是一阵伤心,他忧郁多情的桃花眼眸此时笼罩了一层湿润雾气。
他转回了身子,眼睛又回到了地上那小小的遗体上。
慕君移了两步,与慕湛面对面。
她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与慕湛一样将视线落到了地面上那死去的金丝雀身上。
“这是你养的小鸟吗?”
“嗯,这是爹爹在我生日时,送给我的礼物。”他仿佛遭受不了这令人心痛的打击,抑郁道,“可是它却被我养死了。”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好吃好喝供着它,它为什么还总是想要飞出去,还绝食。
爹爹将这小鸟送给他时,说它的外表就像凤凰一样金灿炫目,与他最是相配。
他很喜欢这雀鸟,还给它取名字叫凤凰,他本以为自己是最与它相配的主人,可是现实却给了他重重的打击!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从心理阴影中出来,感觉心里很难过,所以在埋葬凤凰前,他还想再多看它两眼,跟它再最后道一道别,直到慕君出现,这才打破了他沉浸其中的心境。
现在再回头看自己曾经养的死去的鸟儿,慕湛心里的难过又难以抑制地蔓延出来,疼遍了整个心境。
“它长得可真好看,羽毛很漂亮呢。”温柔的声音轻声道。
“嗯。”他十分认同慕君的评价。
“它有名字吗?”
“我给它取名叫凤凰。”
“凤凰吗?真是一个好名字。”
“……”
“凤凰累了,睡着了,我们让它休息好不好?”温柔的劝慰声如同大海一般包容安详。
“我知道凤凰再也不会回来了,它这次睡着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他美丽多情的桃花眼眸中氤氲着湿漉漉的雾气,“喏?你看,它的身体都凉了。”
比他的手都凉。
他伸手又试探了一遍鸟儿身上的温度,入手的触感毫无疑问地都如同之前摸过时一般僵硬,冰冷。
他甚至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跟凤凰一样寒冷。
慕湛一直都很畏惧死亡,也不愿看到自己喜爱的美好事物在眼前慢慢消散,凤凰的生命一点点逝去,直到变得冰冷,这个死亡的过程对于他来说无非是种煎熬。
“我们让它入土为安吧?好吗?”她知道任何的安慰话语此时都无法抵消他心底的痛楚。
其实眼前的这孩子,心底比谁都更加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他的难过,需要自己慢慢走出来,用时间来抚平伤口。
“嗯。”虽然不太情愿,但男孩还是点了点头。
慕君主动拿起了旁边的铁铲,帮助他挖了一个能容纳小鸟的坑。
之后慕湛恋恋不舍地将小鸟儿放进去,然后捡起慕君放在地上的铲子,亲自动手铲土,一铲一铲的灰褐色湿土块末,最终把坑填满。
他用铲子将盛放不下多余出来的土屑,在埋葬鸟儿的周围均匀地铺散,拍平。
眼前的那块地方,除了比周边土地湿了些,颜色更显深暗外,并无二致。
曾经那个鲜活美丽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两人的眼前,如此彻底,几乎不留一丝痕迹。
忙完后两人沉默了片刻,气氛安静。
慕君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安慰他才好,眼前孩子失落的模样着实让她感觉心疼。
“我知道所有活着的东西都难逃一死的,只不过有早有晚罢了,没有什么永恒存在的东西,凤凰其实早晚有一天都会离开我。”他似乎是想明白了,抬头扬起了一个艰难的微笑,“看清了现实,心里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我会慢慢习惯它不在身边的日子。”
“我会慢慢忘记它。”
“其实,你也不用刻意去忘记曾经的美好。”慕君总感觉慕湛的心态似乎极端了些,她开导道,“虽然凤凰死了,不在你身边了,但你们之间相处的那些日子,一起度过的美好,那种欢喜的心情,都是切实存在过的。它们会化为记忆,永远都陪伴着你,不会离开你。”
“从这个角度来看,凤凰并没有离开你呀,消失的仅仅只是□□,美好的回忆却是会伴随你一生的。”
“是吗?”他有些懵懂,半信半疑,“可是我怕时间久了,我会忘记它。”
他是不会再养小鸟了,这一次的惨痛经历,已经足够令他伤心的了。
也许他会喜新厌旧,再养其他的宠物,从而逐渐忘记了它。
“嗯……你有刻刀之类的工具吗?颜料画笔也需要。”她心思动了下,开口询问他道。
“有,在我的居室里。”他道,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的院落离这儿也不远,出了这桃梅林,再往前走走就是了。”
“你要去我的住处吗?”他歪头问她。
他不喜欢别人踏足他的领地,参观他的住所,但如果观看的对象是她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向她展示自己拥有的一切。
“嗯!”她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此刻兴致勃勃道,“我要做一件礼物送给你!”
“礼物?”
“是呀。”她起身,在四周走动,眼睛扫视着林里地面,终于,她寻找到了一根粗度合适的断枝。
将手中过长的梅枝掰断,摘净了叶,只取了最中间的一段木料。
她又回到了他的身侧,给他看了看自己寻找到的原材料,“就是用它给你做礼物。”
慕湛看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心里也来了兴致,他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这就回我的住处?”
“嗯。”她边回应边将那小木材放进了袖袋里。
慕湛也将地上的铲子捡起,之后与她一起并肩行走。
“我能唤你步落稽吗?”她问。
虽然小名都是亲近人才会唤的,但慕君还是觉得步落稽这名字叫起来更加顺口。
不过她跟慕湛才刚刚认识,并不是多么亲近密切的关系,所以她还是要先征求一下他的同意。
“可以呀。”他微微脸红。
一般也就是长辈们才会唤他的小字,兄弟姐妹间,基本上都是唤他九哥或九弟。
大多时候,他听到的称呼是九郎君、九郎。
就连慕家后宅里的那些阿姨,也都是很客气地唤他一声九郎,有的态度可以说恭敬,毕竟他是最受慕欢喜爱的嫡子,身份也更是尊贵。
就连慕瑜,平时也是叫他一声九叔的,毕竟他是做叔叔的,即便年龄跟慕瑜一样大,那他们也还是叔侄,不能乱了辈分,虽然他们两个会经常在一起玩,有时候玩起来也没大没小,但慕瑜对他该有的尊敬,日常里还是有的,至少在称呼上,是一直唤他一声九叔。
慕君想唤他的小字,他心里一点也不介意,只要她喜欢就好。
而且,唤小名也显得两人的关系更亲密。
他心底感觉有些欢喜。
慕君向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很开心,同时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想要牵他。
慕湛略有些腼腆地将小手放进了她的手心里,温暖的触感让他感觉很舒服。
“你的手好凉啊,明明现在已经到了夏季。”
“我身体不好。”他隐晦道,他并不想告诉她自己患有气疾。
“是吗?”慕君长睫低垂,如蝴蝶的翅膀投下了一片长长的阴影。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话题继续说,“这树上的梅子长的真好,我能摘几个吃吗?”
她感觉有些口渴,现在外面的温度也慢慢上升了起来,略微有些燥热。
不过,想要吃别人家里树上结的果子,还是要问一下小主人能否同意,这样才礼貌。
“当然可以,你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慕湛十分大方地一口答应。
“谢谢。”慕君也不客气,直接停下来松开了握他手心的柔荑,然后伸手去够身旁的一处矮枝,几番跳起落下,她摘到了几颗梅果。
她从怀里抽出一块丝帕,擦了擦那几颗果子。
将帕子又重新放回了身上,她随便捡起了掌心中的一颗鲜果,轻轻地放进了嘴里。
吃完一颗后,她又从手心里捡起了一颗果子,玉手移到了他的眼前,轻声问他,“你吃吗?”
此时她还没有忘记身边还有一人,所以想要与他一起分享美味。
慕湛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温柔明亮,他冲她点了点头。
慕君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她直接将手中的那颗梅子,轻柔地放进他的嘴里。
慕湛的薄唇,刚好轻触到了她青葱的指尖,于是心底如同触电般,引起了丝丝颤栗。
不过他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口中梅子的味道,暂时有些忘却。
两人抬脚继续向前行走,突然间,慕湛咳喘了起来,他将口中还未咽下去的果肉连同果核一起吐了出来,小脸被憋的通红。
“你怎么了?”慕君连忙去拍他的背,一时间认为他被呛到了。
吃个水果还能被呛到,果然还是小孩子,她不禁摇了摇头,同时不停地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着气。
可是后来,她却察觉到不对劲,因为即便是被呛到,咳喘也不会这么持久,而且看慕湛的模样,似乎很痛苦。
他咳喘不停,呼吸也有些急促,看着像是缺氧的鱼儿般挣扎不停,那么激烈的架势,有点吓到了她。
手中的梅子因为紧张担心不甚掉落到了地上,她丝毫不去在意,拍打他肩背的柔荑离开了他的身体,她抬脚打算去叫人,却被慕湛紧紧地抓住了手。
“不用。”他艰难地说着话,“老毛病了,我心里有数,这次不用叫人,平复一下,待会儿就没事了。”
果然,慢慢地他逐渐停止了急促的咳喘。
潮红渐渐褪去,他的面色看起来有几分苍白,虽然有些虚弱,但好在恢复了正常。
“你真是有些吓到我了。”慕君回想起他之前的模样,心里还是止不住有些后怕。
“我有气疾,这次算是轻的,并没有那么严重。”他淡淡笑了笑,“可能你第一次见到,所以才会感觉吓人了些。”
“我还以为你是呛到了,没想到你居然……”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可能是被梅子的酸味刺激到了,我这病本来就很容易诱发,不过今天待在这花园林间许久,也没有诱发病症,可见刚刚也只是碰巧了。”
“并不是你的缘故,喘疾本来就会时不时发作出来,有时候能找到诱发的原因,有时候并没有什么征兆突然便发病了,但只要症状不严重,也没什么关系的,只不过就是会一时难受点而已。”
见她自责的模样,他握住了她的手心,安慰道,“我没事的,你不用太过自责。”
“嗯。”她失落地点了点头。
慕君口头上虽然应着,但心底里依旧很不是滋味,当时她要是不去问他,没有自作主张地给他吃那颗梅子就好了,他也就不会那么痛苦。
“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他不想再继续与她停留在自身喘疾的问题上,徒增不快。
“你不是还要给我制作礼物吗?我很期待呢,好想快些见到它。”他微笑道。
“嗯,回去后我马上给你做,争取快些让你见到成果。”
慕湛欣慰地点了点头,柔声道,“走吧。”
两人便牵着手,一起回到了慕湛的住处。
然后她将那段木料雕刻,上色,没用多长时间,在她灵巧轻柔的手指间,一只栩栩如生的金丝雀木哨便完成了。
虽然只是一般的小玩意儿,做起来也不难,花费不了多少心血与时间,但在慕湛眼中,这伤心之后的暖心礼物,就显得十分珍贵了。
“谢谢你,这礼物真好看,我很喜欢。”
刚上完色的木哨表面还未完全风干,慕湛盯着案上的小玩意儿欣喜不已,瞧了一会儿后,他向慕君莞尔一笑,绚美非常。
他本身就拥有动人的美貌,如今温柔一笑,敛去了寒霜,更有几许春暖花开的温情感。
冷傲的人偶尔展现出的温柔往往比常人更加容易让人心动,慕君也不例外,她做的小礼物能够得到高傲的小凤凰的欣赏与赞美,她心里升起了一种满足感,于是心情自然也是十分的愉悦。
“不客气不客气,你喜欢就好,让它一直陪着你,你就不会忘记曾经养的鸟儿了。”小玩具孩子可以挂脖颈上玩,就是大些了不方便佩戴,小物件也能够方便随身携带,比起再养一只鸟儿以寄旧情,这哨子更能体现永恒,至少能一直陪着他。
且不说再养只鸟儿步落稽会不会如上一只般再将它养死,从感情上来看,可能他心里也不愿再让别的鸟儿替代那只金丝雀吧?
就算他不介意没有什么情感洁癖可以再养一只,若是又养死了……
gu903();以慕湛多愁善感的忧郁性情或许又会是一次惨痛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