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忍不住暗暗恼恨自己,分明和他朝夕相对,怎么会这样粗心,连对方身体的异状都毫无察觉?
咒术不同于药物,除非是使人身体衰弱的那种才会有外在表征,檀鸳见他急得红了眼眶,赶忙柔声安慰,尤其是教主所中的这种成长型咒术,通过吸食中咒者的精气生长,没有特殊因素的触动也不会发作,您一时发现不了也属正常。
特殊因素的触发?陈茗蹙眉想了想,语气显得有些不确定,方才我随口提及了旁人一句,卿卿的脸色就显得有些不对,莫非
他蹙眉纠结的样子立刻被檀鸳瞧了个通透,她少年时游历四方,情感经历之丰富,远非眼前这纯情少年所能想象。
看看这委屈巴巴的小样,怕不是遇到了什么割不断舍不理的余情?
她轻掩檀口,揶揄道:
让属下猜猜,夫人口中的那位旁人,只怕与您关系匪浅吧?
没想到她竟能一语中的,陈茗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确实关系匪浅,怎么说我实在是亏欠那人太多,想要弥补。
不管是前世的轻鸿还是今生的剑灵,身上都背着莫大的人情债,陈茗只要想想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无奈地叹息。
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
檀鸳突然皱起两道柳叶眉,放冷了语气:您可知道您所谓的弥补亏欠,落在旁人眼中会是何等模样?
难不成这些年教主对您尽心尽力,为您出生入死,都比不上那人的恩情?
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前世今生的纠葛陈茗没办法向她解释,正准备寻个由头搪塞过去,心中却突然灵光一现:
你是说,卿卿体内的咒术突然发作,是因为我提到了他人?
这家伙难不成是在吃醋?可之前也没见这么大反应啊!
夫人,您这么说,还要恕属下难以苟同,檀鸳注视着他,眼神中隐隐带了些怒气,感情之事岂能等闲视之,尤其在中了这等凶险咒术的情况下,情绪感受更会异于常人。您既然已经和教主有了夫妻之实,为何不能替他多考虑些?
她这边双标得明明白白,但有几句话确实戳进了陈茗的心坎里:
不管是轻鸿还是他自己,似乎都没能好好处理感情问题,不是拖累得君暮为自己送了命,就是和白锦漫莫名其妙地生死相随。
可是他明明也不想这样的。
见他脸色乍红乍白,檀鸳知道自己这番敲打起了些作用,于是乘胜追击:
您想想看,如果教主身边也有个这样对他情深义重的旁人,您心中可会好受?
若是卿卿身边有这样的人
陈茗立刻就想起了方慕慈和身上要命的红娘系统,不禁一阵头大。
檀鸳说的确实不错,尽管有撮合男女主角的任务在身,甚至扣除生命值和亲近值的威胁从来不曾缺席,每次撞见骆华卿和方慕慈亲密触碰,他心中到底是意难平。
纵然骆华卿已经提前告诉过他,就算他知道这一切只是伪装
心中也犹如淋了冒着酸气的柠檬汁一样苦涩难言。
设身处地想想,他确实做得不够好。
不论亏欠他人多少,那个与他耳鬓厮磨、海誓山盟之人,自始至终都只有骆华卿一个。
恩情自然要偿还,可那毕竟和爱情不一样,他在小事上含混不清尚且算过得去,然而若是在这样关键的事上还犹豫不决,不仅自己备受煎熬,还会连累他人。
他早已不是穿越前那个懵懂不清的小孩子了。
我明白,日后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些。
陈茗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转而问道:
那檀姑娘,你能否告诉我,卿卿身中的咒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属下对夜流岛的咒术了解不多,关于这类利用人的情绪发动的秘咒,更是只有隐约的印象。
视线从闭眼昏睡的骆华卿身上掠过,檀鸳有些烦躁地绞着手指,叹息道:教主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何时中咒,我们就更加没有头绪。看教主眼前发作的状况,他身中的咒术,应该属于情蛊一类。
根据咒术效力的强弱,情蛊可以分为三个层次,最粗浅的是让人气力不济,神思混沌,更深一层则会致伤致残,至于最厉害的咒术,甚至能直接取人性命。但不论是哪一种情蛊,一旦中咒者断情绝爱,咒蛊就会立刻停止发作,可以利用药物逐渐根除。
她担忧地望了望骆华卿的面色:不同层次情蛊所需的材料不同,目前我们无法确定施咒者究竟从教主身上取走了什么,倘若是随身的物品,便只能施放最低等级的咒术,可如果是身体发肤,就有些凶险了。
你刚刚说卿卿体内的咒蛊能够吸收精气成长,这究竟属于哪一类情蛊?
陈茗放下药碗,扶着床沿坐下,轻柔地握住了骆华卿的手掌。
他的手指修长冷白,沾着冰凉的薄汗,甚至微微颤抖着。
情蛊的滋味,必定很不好受。
檀鸳却摇了摇头:这个属下也不清楚,成长与否只是咒术的施放方式之一,若是咒术材料准备充分,也能够在施咒后立刻产生效果。至于这种吸收人体精气壮大自身的咒蛊,若非材料不足,就是有人刻意拖延发作时间。
陈茗愣了一刹,眸中闪过深思的神色,虽说夜流岛的祸事基本上完满解决,朗玛之死却始终让人觉得不安。
毕竟在离岛之前,穆铮言曾专程与缇夜讨论过这件事,她去世的时间和状态都太过诡异,短时间内尸体腐败得极快,这对于一名修为深厚的灵力者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存在着某种力量,从内部瓦解着她的身体。
缇夜祭司曾经告诉过我,伤害他人的咒术同样会反噬到施术人身上。
他的声线仿佛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些凝重和低哑:
在我们离开夜流岛之前,那位挑起祸端的前任预备祭司突然在牢中离奇死亡,身体也很快腐坏,我忍不住会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处
您这么说来,确实也有可能。檀鸳赞同地点点头,苦笑道,红衣教那边我们已经着手在联系,毕竟教主中咒发生在夜流岛上,即使不是您怀疑的那人,也与红衣教脱不了干系。
当务之急,还是减少对教主的情绪的触发,保持心境平和才能抑制咒蛊。
她这话意有所指,陈茗焉能不知,可疑的红晕顿时攀上了脸颊,半晌才声若蚊蚋地应了一声。
在二人谈话的功夫,华尧已经将骆华卿身上的银针逐一取下,端详着他有所好转的面色,这才稍微舒缓了神情:
我已经用银针平复下了教主躁动的气血,他静养一夜就能恢复如初。只是咒术每次发作都会对心脉有害,日后还是要尽量避免此类刺激。
嗯,我一定会谨慎小心。陈茗郑重点头,夜色已深,实在辛苦二位了。
送华尧与檀鸳离开房间,他来到床前端起那碗放凉的药汁,原本想用汤勺喂骆华卿服下,不知为何又临时改了主意,于是贴上碗沿饮下一口。
不知道檀鸳放了哪些药材在其中,药汁接触到舌尖的刹那,他只觉得一阵恶寒蔓延到周身百骸,险些将药吐了出来。
这也太难喝了吧!
想到骆华卿要达成喝下整整一碗的革命任务,他就止不住地感到心疼,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俯下.身,轻轻覆上对方的唇。
gu903();含得温热的药汁缓缓哺入,即使在昏迷之中,骆华卿也能感受到那直冲顶门的苦涩,本能地蹙起眉想要排斥,陈茗却不容他任性,舌尖轻挑,等到他喉结滚动将药液饮下,才移开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