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佩玉抬起眸,朝她笑了笑,外面的花开了,等会,你能去闻闻吗?很香。
没有人比佩玉更明白仇恨的滋味。
那种感情会让人的心渐渐变硬,血渐渐变冷,在执着于报仇的时候,忽略生命中更多的美好。
她不求伏云珠原谅,她有罪,她伏诛,是死是活,全由天定。
但她希望这个曾有一双明净眼眸的孩子,能从仇恨的囚笼走出,好好看一看这片天地。
伏云珠猛地站起来,朝宁宵拱手:道尊,请吧。
两个弟子上前,想把佩玉押去刑台,佩玉站了起来,我自己走。
她牵着怀柏的手,一起走向天罚,走向风雨交加的前程,走向自己的罪孽。
可她并不害怕,因为有师尊在她的身旁。
伏云珠跟在她们身后,路过那簇繁花时,脚步顿了一下。
那花开得茂盛,米粒般大小的小小花朵凑成一团,远远看去,像绿树上结着许多雪白的大绣球。
阳光在花上跳动,一只碧蝶翩翩飞舞,馨香之气随风拂面。
真的很香。
伏云珠冷哼一声,不再看花,负手向前行。
只是也许她浸染了一段幽香,那只碧蝶也扇动翅膀跟了上来。
刑台在海边高崖,崖下海浪起伏,波浪翻滚。
一名弟子拿着泛着电光的绳索上来,说:请上法器。
怀柏皱了皱眉,她不会逃的!
那弟子面色有些为难,这
佩玉笑了笑,走上前,双手伸出,上吧。
绳索缠上手腕的瞬间,雪白的肌肤顿时被灼烤溃烂,佩玉身子一晃,立马转过头,微笑着说:不疼的。
怀柏低头,泪如雨下。
宁宵走上来,鹤氅羽衣随风飘扬,你当真要决意受天罚?如果天雷落下,以你的罪行,会很痛苦。
天道无情,判下九十九道天雷,就不会让人在九十九道前殒命,就算身子被雷劫中失去生息,魂魄也将受天火灼烧,直至魂飞魄散。
他不想佩玉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佩玉语气笃定,我不会死的。
她生来命比草贱,总是在十死中求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唯一的优点,就是胜在生命顽强,野火烧尽春风又生。
彦村时她没有死,魔窟中她没有死,天劫中她也没有死。
现在师尊在她的身旁,她为什么要死?她要好好陪在师尊身旁,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一定要活!
往前一步就是光明的前程,就是天光微曦,便是朝霞万里。
佩玉笑了笑,靠坐在怀柏怀中,吻了吻她垂在胸前的长发。
怀柏抱住她,别怕,我与你一起。一起分担所有的伤痛与苦难。
佩玉眉眼弯弯,柔声道:嗯。
风云变色,蔚蓝的天空在瞬间变成漆黑,天上黑云如潮,惊雷滚滚。
摄人的威压自天空压来,天罚将至,无人可拦。
忽然大风刮起,一道耀目的闪电照亮天地,从云中劈下。
雷劫的闪电泛着紫光,气势逼人,把天地连为一体。
小小的刑台上,布满了刺目的电光,那两个女子在如织的电网中,相互依偎,神态安然。
这么多年来,没人敢求过天罚。
天道最无情、最严苛,而且雷劫之痛,胜过世间的刑罚。
所有人望着刑台,面色煞白,神情中带着敬畏与骇然。
这么多天雷打下来,怕连魂魄都碎成渣吧。有人小声说。
赵简一揪住他的领子,双目充血,你说什么?她们会活着的!她们一定会活着的!
仙长息怒!仙长息怒!
赵简一一拳把那人揍翻,颓然跪倒在刑台下,泪流满面。
怎么能息怒呢?
他的师尊、他的小师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刑罚,她们做错了什么?
雨水又打了下来,愈下愈大。
雷劫已经开始了两个钟头,还是没有停息。
白衣早已经被染红,像是从血中捞出来的一样。
佩玉面白如纸,痛到神智模糊,全身靠在怀柏身上,竭力抬起眸,瞥见她眼睛赤红,轻声道:不痛的师尊,别哭不痛的。
每说一句话,都不得不停一下,才有力气再说下去。
她心中苦笑,这世养了身细皮嫩肉,只是几道雷,就有点受不住了。
怀柏近乎崩溃,只能紧紧抱住少女,把脸贴在她冰凉的面上。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和佩玉受刑,与佩玉一起承担,但她没想到,这么多的雷,每一道都是直直劈到佩玉身上,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无法承担一分。天道从来如此,不偏不倚。
为什么,你打在我身上啊!她哽咽着,质问天道:明明都是我的错啊,她没有罪,你看清楚,不关她的事,都是我的错,你来罚我啊。
为什么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受罚?
她忽然想,佩玉是不是早知如此,才会让自己一起上刑台。
是啊,这个孩子这么傻,这么傻,怎么会舍得她的师尊受一分的痛呢?
佩玉仙魔同修,身子比寻常修士强悍许多,痊愈的速度也极快。
但再怎么强悍的身体,也难以在这样的天雷下活命。
她的伤口血肉模糊,痊愈的速度越来越慢,鲜血像流不尽一样,淌满整个刑台。
她强睁着无神的凤眸,冰冷的雨水滴了进来。
疼得生不如死,偏偏毫无血色的唇角扬起,勾出抹浅淡的笑。
每一道天雷打下,她都觉得自己的身上的血腥少了一分。
流的血越多,她都觉得自己离师尊更配了一点。
她知道自己曾杀人如麻,罪行累累,血债滔天。
可她回不到从前,无法让那个暴戾无情的血魔停手她也做不到以命相偿。
师尊还在世上,她不想死,她想要活着,干干净净的,和师尊在一起。
那就再痛一点吧,流尽所有的血后,也许灵魂终会得到救赎。
师尊给我吹吹气就不疼了。
佩玉眼前早已模糊,混混沌沌中,仿佛回到那间破旧的牛棚中,她跪在娘亲的身前,伸出伤痕累累的小手,悲伤的、卑微的祈求:娘亲,能不能给我吹吹气,好疼。
你看岁寒她娘会给她做豆包,会给她缝冬衣,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给我吹吹气,理我一下好不好?
不要豆包,不要冬衣,我想要一份爱,为什么这么难呢?
她好像又立在乱葬岗里,花娘双手合十躺在泥坑里,躯壳冰冷,嘴角扯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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