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尉道:夫人不必客气。
马车稍稍停驻。段夫人又问:赵都尉近来可好?
赵都尉顿了一下,才回答:还是听了许多风言风语。
段夫人笑道:赵都尉何必听信风言风语?白云苍狗无常志,璞玉浑金有定姿。
卫凌风再度与赵都尉碰面时,段夫人早已翩然离去。
段家为他们准备了几匹马,都是千里挑一的上等马匹,骨骼结实,肌理分明,体型健壮高大,鬃毛泛着乌亮光泽。马夫还说:这是齐鲁之地的好马,可负千斤,日行百里。
沈尧心中赞叹:段家有钱!
他抓紧了缰绳,久久立在马蹄边。
赵都尉的随从叫了他一声:沈大夫?
说来惭愧,沈尧不会骑马。他们丹医派附近多为山路,师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没有养过一匹马,只养了几头背货的驴子,平素也不允许弟子们骑在驴子身上。
是以,沈尧万分踌躇。
卫凌风翻身上马,朝他伸手。
沈尧虽然欣慰,却也斟酌道:哈哈哈哈哈不好吧,这样。
卫凌风反问道:为何不好?
沈尧根本讲不出哪里不好。他只是发觉了赵都尉、赵都尉的侍从等人一齐审视的目光,随口推脱道:我们两个男人,怎能同坐一匹马
卫凌风白衣胜新,袖袍猎猎,仿佛摈弃了尘世烟火。但他忽然冒出一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现在共乘一匹马又能如何?
沈尧朝前走了一步,卫凌风继续说:同门师兄弟,何必在意虚礼,这是你常说的话。
语毕,卫凌风再次伸手,沈尧没理由推脱,顺着爬了上去。卫凌风牵紧缰绳,那匹马开始走动,跟随赵都尉跨出了段家的侧门。
沈尧攥着鬃毛,探究道:还是有些颠簸啊。
卫凌风道:是的,你别乱动。
他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扶着沈尧的腰侧。
赵都尉的一位侍从与他们并行,那人问道:沈大夫,你还好吗?
沈尧坦诚道:兄台见笑,我不会骑马。
那人又问:你的师兄会骑马,你不会骑马,作何解?
沈尧笑道:我的父亲会写诗词歌赋,我不会,难道他就不是我爹了?
侍从道:我家大人不是此意。
沈尧道:哦,怪我曲解了。
侍从不再做声。倒不是因为不想开口,而是因为,他开口也讲不过沈尧,干脆放弃。队伍最前方的赵都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鞭子一抽,立刻在街道上纵马狂奔。
沈尧所坐的这匹马,性子是人来疯,它发觉队伍飞驰,也扬起四蹄,跟着疯跑了起来。
于是,马背颠簸更甚,沈尧被马鞍撞了一下,当即倒抽一口气,隐忍道:师兄。
卫凌风道:你怎么了?
沈尧低下头,整个人往前倾。他的头发一向束得随意,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发带也在飘舞,瞬间失去了刚才打嘴仗的强硬,只低声说:呵呵,没事
话音刚落,卫凌风一手使力,完全搂住沈尧的腰,将他扣向自己怀中。沈尧右手扶稳马鞍,衣摆随着马蹄急沉而荡漾,官道上飘落的树叶洒在他的袖间。
卫凌风略微垂首,拨开几片落叶。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气息拂过沈尧的耳尖,沈尧道:师兄,你弄得我有点痒。
沈尧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途中,赵都尉回了一下头,看到沈尧和卫凌风,脸色又是突然一变,由白转青。
沈尧心道:有病吗这个姓赵的。
待到他们终于抵达衙门,卫凌风先一步下马,落地声重,似乎很不懂轻功。但他衣衫不乱,仍是翩翩佳公子。沈尧就没这么顺利他准备离开时,那匹马竟然原地一蹦。沈尧手腕一滑,将要跌落,好在他拽紧缰绳,绕了个圈,双脚紧踩马镫,不至于狼狈栽倒。
他保全了面子,稳妥地下马。
赵都尉朝着侍卫们点了下头,持剑跨过门槛。他一边走路,一边说:卫凌风,你昨夜救的那个女人,正被关押在监牢中。
沈尧抢先一步问道:那姑娘犯了什么罪?
赵都尉没有回答。
看他这幅样子,恐怕是打算揪出一帮人,当面指认卫凌风。
沈尧暗自烦恼:程雪落应该是挺精明的一位顶级高手。他在清关镇杀人,还记得用化骨水。昨晚上砍了歹徒,怎么竟然用了断魂斩这种魔教剑法。
几人沿路走了半刻钟,忽听一阵畅快的笑声。
门廊逐渐宽阔,沈尧远远就能望见楚开容坐在一张软椅上,手握一把玉骨折扇,身穿一件锦衣华服,举止闲雅又潇洒,正与几位不知名的朋友相谈甚欢。
楚开容也看到了他们。他倒是热情可亲,立刻引荐道:卫兄,这两位都是通判大人。这位是迦蓝派掌门,周度河
迦蓝派掌门?
沈尧震惊了。
迦蓝派掌门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与大家谈笑风生,称兄道弟?秦淮楼之乱是迦蓝派惹出来的事,周度河作为掌门,不是应该跪地求饶、乃至自裁谢罪吗?
周度河大约三十多岁,相貌平平无奇,但他的双目湛湛有神,气度十分从容自若,见了沈尧,还感叹一句:好个英秀挺拔,俊俏风流的小郎君。这是楚公子的朋友?
楚开容道:是我朋友,不知为何被请到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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