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不可方思 素光同 2260 字 2023-09-08

沈尧被她的气势噎住。

柳青青又说:我生在清关镇,从未出过远门。此事因我而起,阿尧,我不想拖累你们。

沈尧无可奈何:你不想拖累我们,你也用不着加入扶华教。

他偷偷压低嗓音:左护法面冷心热,萧淮山直爽仗义,云棠也不是不讲理,这些话我只敢跟你讲,为什么?因为整个武林都对他们避如蛇蝎,包括我的几位师兄。

柳青青失神,片刻之后,她回答:整个武林都很赞赏迦蓝派。

沈尧无法反驳。

他拍了拍柳青青的肩膀:也罢,你保重。

柳青青在萧淮山的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

隔日的早间辰时,云棠派人来传话,问她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做,柳青青点头称是。那人便带走了柳青青,吩咐侍女照顾她,又给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柳青青休整半日,无事可做,猜不透云棠的心思。她在房间里枯坐,度日如年,到了傍晚,忽又见到一位相貌狰狞的老妇。

老妇身披绫罗绸缎,散发着古怪的异香。她仔细询问柳青青:我这儿有一种药,能使你内力大涨。此药名为十年昙花

柳青青好奇地问:十年?

老妇解释:服药的人,内功只能维持十年。期限一到,肝胆尽碎,七窍流血而死。

柳青青静默无声。

老妇又说:此药是我一手调配,除你之外,无人用过。十年以后,你的死状如何凄惨,老身尚不能妄论

柳青青夺过瓷瓶,一饮而尽。

老妇震惊地望着她。

柳青青潇洒地一抹嘴:你是不是没见过,如我这般不惧死的勇士?

老妇摇头道:不是

老妇悲伤地抚着桌子:那瓶药,不是内服,而是外敷啊。老身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已经吃下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柳青青的笑容僵在脸上。又因为那瓶药的配方复杂,暂时做不出第二瓶,柳青青不由得万念俱灰。

夜半时分,柳青青躺在床榻,冷汗直冒,痛得死去活来。好似浑身的骨头都让人碾碎,皮肉被锋利的刀剑一寸一寸刺穿,她张开嘴,嗓子喑哑,叫都叫不出声。而那漫长的酷刑没有终止,持续不断地凌.虐她,折磨她。

最恍惚时,依稀有红衣美人坐在她床边。那位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你呀,像我小时候。

柳青青唤道:教主?

室内沉静无声。

她睁眼,痛感缓解,窗扇敞开,床侧空无一人。

沈尧最近忙得很。

他和两位师兄即将动身前往天下第一庄。他一边收拾包袱,一边为萧淮山治病,同时还要分担师兄们的任务,为镇上的老百姓号脉坐诊。

好不容易忙中偷闲,沈尧又记挂着柳青青。某日他抽空,跑到柳青青的房间,发现她已经走了,留下一封亲笔的书信,置于床头,竟然是留给沈尧的。

沈尧拆开一看,只见柳青青写道:她已如愿,也祝沈尧万事顺心。

沈尧一声感叹,随手扔了信。

次日,他启程前往天下第一庄。

那是沈尧生平头一次出远门。路上,沈尧兴致高昂,怀抱一壶桃花酿,猛灌三口,即兴作诗。虽然他的文采不怎么样,楚开容和卫凌风都连声称好。

楚开容恭维道:沈大夫是个文人雅士。

沈尧摆一摆手:哪里哪里,拙作拙作。

楚开容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个劲地夸赞沈尧。卫凌风已经察觉微妙的细节,而沈尧依然沉浸在莫名的虚荣中。他诗兴大发,又开始念道:山水一袭绿,车马一长排。师兄穿白衣,不见雪皑皑。

楚开容品评道:好诗!你口中所言的师兄,是不是卫凌风?我有些好奇,卫兄,你为什么总穿一身白衣?

卫凌风沉吟道:别的布料染了色,价钱贵。我自小穷惯了,着实着实买不起别的衣裳。

沈尧千料万料,没料到卫凌风会这样回答。而作为卫凌风的小师弟,沈尧怎么能容忍这种局面?

他扭头看向楚开容,果然!那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少爷面露不虞,眼含戏谑,开口调侃一句:哦?卫兄甘于困苦清贫,气节高于凡夫俗子。

凡你妈的!沈尧在心中骂道。

沈尧挺直腰杆道:楚公子?

楚开容温和回应:嗯?

沈尧又问:楚家是武林名门,除了开设武馆,可有别的生意往来?

楚开容坐在宽敞的马车中,举止娴雅,烧茶品茗:我不管这些,母亲从不让我插手。

沈尧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靠着柔软的狐皮垫背:楚公子是个富贵闲人,哪里晓得老百姓的苦处。

楚开容却道:我踏入江湖第一日,途径山北一带,半道遇见一对探亲的小夫妻,带着刚满三岁的儿子。那丈夫赶着一辆牛车,将棉被盖在妻儿身上,嘘寒问暖,羡煞旁人。

沈尧随口接话:后来呢?

楚开容垂首,声调渐低:随后我进村问路,坐进客栈,喝了一杯酒,吃了半碗牛肉。等我吃饱喝足,绕路回到那座山头,才知山上有匪寇。匪徒们截下夫妻俩,杀了人家的儿子,当着丈夫的面,将他的妻子乱刀捅死。

沈尧心神俱震。

楚开容饮下最后一滴茶:江湖传言我以一人之力屠尽满山匪寇,因此,我的诨号是楚一斩,这真是无稽之谈。那帮草寇无一人练过武功,我杀他们,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佛经上写着,世上决无无因之果,也决无无果之因。我常想,那日,要是不喝那碗酒,送人家夫妻出山,他们是否能捡回三条命?

沈尧无言以对。

楚开容搁置了茶杯,笑道:沈大夫?

沈尧这才回神,抱拳道:楚公子侠义心肠。

楚开容高深莫测地摇头。

卫凌风也静默着不说话。

沈尧觉得,他可能是这辆马车里最傻的人。

沈尧的另一位师兄许兴修还在闭目养神。许兴修曾在江湖上闯荡多年,楚开容所说的事,许兴修似乎也见识过。他说:江湖中人,必当修身养性,以武艺傍身。

是吗?沈尧戳一戳他的手臂:许师兄,你会武功吗?

许兴修尴尬地咳了一嗓子。

沈尧哈哈大笑:你害什么羞,我也不会啦。

他拍响卫凌风的大腿:大师兄,我们都对武功一窍不通,哪怕遇到三脚猫功夫的阿猫阿狗,我们也得低头做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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