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想起那会儿拍摄,怀兮就被泼了一身水,脸色当时就黑了——那反应不像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事儿倒是常见。
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模特儿们都是在T台和杂志封面上光芒万丈的,私下里吃的苦,受的委屈不比别人十倍百倍少。
这一行的人几乎都是如此。
立夏随口问曾米一句:“中午泼水那事,谁的主意?”
“没谁的吧,”曾米也注意到了怀兮进来,“就早上车队的人拍完了,我听摄影师还是场记,找了个人过去知会了声。”
“怀兮也在?”
“那会儿不在,她就拍了一轮。”
立夏不说话了。
怀兮刚算着热量吃了点全麦面包,喝了杯无糖酸奶,垫了垫肚子,准备过来找点水,吃点感冒药。
她怕下午摄影师那边再搞点什么骚操作,今天江岸风这么大,她可扛不住。
接下来还有两三天的拍摄,病倒了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现在好几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尤其是以前在ESSE就跟她不怎么对付的那个叫徐黛如的Model。
她如果病倒不能拍了,被笑话都是其次,到手的好机会会白白飞掉,拱手让了人。
以后在圈内才会变成笑话,贻笑大方。
徐黛如那天试镜不在,本以为ESSE走点后门关系,她们几个ESSE的今天连内页封面就一起拍了。试镜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谁知这次的摄影师比较古板,怀兮在《JL》这边好像也有点关系,说什么都要她来拍。
封面也坚持定了她。
怀兮好像的确感冒了,鼻息恹恹的,人也不如早上有精神。
她倒了杯水,吃了药坐下休息。
从进来到现在,与她有关的,无关的话题,偏偏都要似有若无地带一带她,三两句入耳也不嫌聒噪。
立夏与曾米为这群小模特儿们做着造型。她们絮絮叨叨着有的没的的话题,七七八八真真假假的八卦,倒真的听了不少。
曾米听得直乐。
立夏看了眼表,快下午三点,即将要拍摄。
她给徐黛如定着妆,徐黛如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中午拍封面的那个赛车手,是立夏姐你男朋友吧?”
立夏点头,笑笑:“是啊。”
“挺帅的嘛,”徐黛如说,“湿|身照诶——我在旁边看的都心潮澎湃的——你哪儿找的这么帅的男朋友?”
立夏只是笑,不说话。
“不过我要是知道,我搭档的女朋友在当场看着,我就不拍了,”徐黛如笑着,却是暗有所指,“多尴尬啊。”
“是啊,是啊,”旁边一个人接话,“真的也太尴尬了,还贴的那么近……万一立夏姐吃醋了,给我弄个很丑的造型报复我怎么办?”
“真那样的话,那才是真的尴尬……”
哄笑一堂。
怀兮靠在一边的座椅里,身上掩了件外套,阖眸养神。
也不知是听了没听。
立夏给徐黛如固定好了造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颇有点儿前辈教训不懂事后辈的口气,“知道为什么别人能拍杂志封面,你们只能拍内页了吗?”
“……”
徐黛如站起来正准备打量自己的整体造型,听了这话颇感讶异。
“因为职业素养不够,”立夏笑了笑,颇为尖刻地点透了,她看了看表,又催促道,“去拍摄吧,下次记得把摄影师的要求跟每个人都落实到。”
徐黛如登时变了脸色。
气氛一时也不尴不尬的。
立夏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人也爽朗,但明显刚才是在给怀兮出头。
等人都三三两两地走开了,曾米避开了一边小憩的怀兮,问立夏:“醋都吃了,听听八卦找点甜头不开心吗?”
立夏也是在圈内摸爬滚打过来的。
这个圈子有多么脏,利益相关的人,都恨不得一个搞死另一个,物竞天择,争奇斗艳,不择手段,流言蜚语,她看了太多,也听了太多。
她曾在前公司也遭遇过类似的事儿,人在大染缸,倒是难免;怀兮估计也经历了不少,以前她还听人说怀兮脾性不好,在ESSE时就很得罪人,不招人喜欢。
彼此都是摸爬多年练就的一颗金刚心,但听到这些阴阳怪气的议论,总还是不够舒服。
立夏虽一向爽朗,有一说一,但也不算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但此时,好像不仅仅是感同身受。
心底好像有一种,叫做愧疚感的东西。
油然滋生了。
她前天晚上在外滩酒吧门口,让程宴北停下车邀怀兮上车,昨晚在赛车场门前,她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还坚持要程宴北送她回去时,也不仅仅是“同为女人”这样将心比心的心态在作祟。
那时出现在她心底的东西,与现在,一模一样。
“每个人都有难处吧。”
她看到怀兮手边的感冒药,最后如此说。
一下午的拍摄拖到了快六点。
都是Hunter车队的人跟ESSE的那几个小模特儿在江边照着摄影师的安排来来去去地徘徊,凹着造型。
圈子和圈子,职业和职业之间果然有壁,程宴北那几个同僚赛车手根本不怎么会配合,气得摄影师直跳脚。
怀兮坐在遮阳棚下玩手机,隔了老远,都能听见摄影师暴跳如雷地喊:“——你看看你们冠军!中午跟另一个模特儿配合得多好!你们这么拖进度要拍到什么时候去——”
怀兮听得好笑。
她手机也快没电了,还要留着给蒋燃打电话。朝那边忘了几眼,恰好有人喊着要她赶紧抓紧时间去准备。
于是她去试衣间换衣服。
说是试衣间,不过就是一辆大型保姆车,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里面衣柜、鞋架、首饰柜什么都有。
能带来的家当都带来了。
怀兮吃了感冒药,一下午都有点困倦。
正上去,一个抬头的瞬间,又转身要退下来。
一道声音牵绊住她脚步。
“你不换?”
“……”
她又回头。
程宴北也准备换衣服。
他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下了早上的那件白衬衫,穿了件深灰色打底衫,肩宽腰窄的好身材无处遁形。
他脱了一半衣服,见她进来也没停下。
双手交绕身前,自顾自地拉起下摆,上半身一点点地,毫不遮掩地暴|露在她眼前。
两道人鱼线夹着窄腰,下身一件宽松的黑色休闲裤。
下腹部一道荆棘纹身隐隐约约。
他脱了衣服扔到一边,抬起眉眼,淡淡瞥了她眼。
“门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大家都挺复杂的……
晚上还有一更
大家不要在评论区吵架哈!就是我延迟更新什么的,这个我知道,昨天确实是没办法,大晚上本来写的就有点像挤牙膏,我爸又突然进来跟我发火_(:з」∠)_当时脑子都白了,害,不好意思,真的特别抱歉,所以补个二更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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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痴缠
怀兮的视线落在他下腹。
一束面积不大的带刺荆棘,气势却是汹汹,张牙舞爪地沿着一侧人鱼线与黑色裤边儿野蛮向上,肆意生长。
藏了一部分,却依然能看出,只纹了三分之一就戛然而止了。
她想起他昨晚还问她纹身怎么没洗。
他不也没洗?
“看什么?”
他疏懒一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怀兮抬头,撞入一双笑意深沉的眼睛。
他上半身赤|裸着,没了衣物遮挡,视觉上感觉更颀长高大一些。
她看了他一眼,跟着瞥到了他左胸口下方的那道疤。收了收视线,把身后门拉上,迈开长腿往进走。
丢下漫不经心的一句:
“又不是没看过。”
程宴北闻言,又是低笑。
他也转身,步伐缓缓,去一侧挂着一溜儿服装的地方挑衣服。宽阔脊背一道沟壑深沉起伏,结实但不臃肿。
后背也有一道疤。好像与前胸的那道疤贯通。
他是偏冷的白皮,如此有种病态的性感。
他顾着挑衣服,语气倦淡的:“看过,所以才这么理直气壮?”
怀兮找了处地方坐下,回嘴:“不行吗?”
“怎么不行了,”他回头瞥她一眼,徐徐轻缓地笑着。又转回去,心情好像极好,“你不一直都这样吗?”
怀兮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被勾起了兴趣,双腿交叠,一手半支着脑袋靠在沙发靠背。
饶有兴致的。
“我一直什么样?”
程宴北没回头,拿了件黑色衬衫,若有所思地说:“一身歪理。”
“……”怀兮翻了个白眼。
说大也不大的车厢男女装分了两边,却只有一个拉着深灰色亚麻布帘子的换衣间。
他兀自走进去,拉上帘子。
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说理我什么时候说得过你?”
似是又笑又叹气的。
怀兮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就沉默了。
也不知是什么设计,那帘子只有一多半,他拽了拽,几次都拉不严实。
半侧身子能看到,半侧又看不到。
她看他那窘迫样,不禁又笑了笑。带着嘲意。
好半天,他才放弃了,站到另一头她看不到的地方去,半是开玩笑,半是嘱咐了句:
“看过就看过了——现在别偷看。”
“——程宴北,”怀兮忍不住扬了扬声,“你怎么这么自大,我在这儿好好坐着偷看你干什么?不是你那帘子拉不上吗?”
一道帘子后,他笑声更清朗。
很快,两人却又同时沉默下来。
可不知怎么,这么隔着一道半遮半掩的屏障,彼此之间绵延了好些天的尴尬与不适,好像都慢慢地舒缓了。
怀兮在外面等的无聊,拿出手机滑了滑。电量见了底。
只有一道红色的小竖线。
还剩1%。
时间已过下午六点,蒋燃下午发来消息说他大概6点多左右就能结束训练。他在分场地,离这边也就五六公里左右。
进度拖延,她这边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结束。蒋燃让她快结束了给他打电话,他来接她。
怀兮刷了会儿手机就不敢刷了。怕没电。
她起身,四处走了走,沿着一排排衣架,去挑一会儿要穿的服装。
她是专业Model,造型师信得过她,让她自由挑选,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再给她把关。
保姆车一侧只开了个通风窗。
依稀能看到天色暗了下来,晚霞前仆后继地从江平线爬上来,晕染了大半的天空。
人工搭造的摄影棚那边人声鼎沸,好像快结束上一轮拍摄了。
时候也不早了。
怀兮在窗边驻足,难免觉得冷。她今天中午被泼了水,本就有点儿感冒,如此鼻子一痒,没忍住就打了个喷嚏。
程宴北听到这一声,系纽扣的动作顿了顿。
“感冒了?”
好半天,怀兮才从头脑轰鸣的震颤中,将思绪整理清楚。顺手关上了窗。
“嗯,有点儿。”
声音都哑了。
程宴北动了下唇,还想说两句什么,听她手机铃声响了。
她好像是又坐回了沙发那边,脚步声停了。刚打了个喷嚏,她人一下就恹恹的,刚扬高了音调跟他吵架的声音都变得软绵绵的。
“——喂?”
蒋燃结束了训练去交车,边温声地问:“怎么样,结束了吗?”
他又听出她声音不对劲儿:“感冒了?”
“嗯,挺难受的,”怀兮疲惫地靠在沙发靠背,语气温软,带着点儿娇嗔,“鼻子都不通了。”
蒋燃有点担心:“吃药了吗?”
“中午买了点,吃了。”
“你别又不吃饭,”蒋燃知道她什么习惯,今天又是拍杂志,估计又没吃几口饭,“不吃饭吃药的话会吐的。”
“我知道了,你好啰嗦,”怀兮笑笑,嗓音沙哑着,却是受到了些安慰,“我吃了点东西才吃的药。”
正此时,有人敲了敲保姆车的门,拉开了,直接朝里面大喊了一声:
“程宴北——怀兮——快点换衣服了!准备拍摄——”
破云一声雷似的。
蒋燃隔着电话都听到了这声。
还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登时在嘴边戛然而止了。
门又“砰——”的一声被关上。
前一声后一声的,怀兮脑袋有点儿昏沉。
但她已经敏感地察觉到电话那边,蒋燃的气息都低沉了些许,半天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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