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福刚担心他俩使诈，没聊两句就要去找周纪明，结果半路就看到周纪明下楼了，短短时间不过五分钟，许福刚料想他也不能做什么。

许福刚担心俩人再出幺蛾子，赶紧把他们送出了门，车子驶出老远，宋奈偏头看向周纪明，“怎么样？是吗？”

周纪明神思凝重。

“就是他。”

之前二人在离开许福月办公室时，短暂的做了交流，周纪明示意等会宋奈拖住许福刚，他要去探探“邓宁”到底是不是“邓宁”。

周纪明上了宿舍楼，找到“邓宁”那间房，他假意路过门口，唤了三声“邓宁”，却无应答。

周纪明看向“邓宁”宿舍，发现他一直坐在床上盯着自己，只是没有答应。

于是周纪明换了一个名字，他轻声叫道，“蒋家乐？”

那孩子眼神微恸，他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冲着周纪明微微点了头。

第27章钻洞

为了不打草惊蛇，周纪明打算晚上再独自溜回慧心福利院，找蒋家乐问一些问题。

但是他半夜到宾馆附近停车场的时候，车不见了，唯一进过他房间，且有可能拿走车钥匙的人，只有一个。

周纪明跑回宾馆，敲宋奈的门，无人应答，打电话，未接。

周纪明气得低骂了声“混蛋！”

———

慧心福利院除了设备全部更新以外，其实跟十几年前没什么差别，宋奈在白天来的时候已经多少想起来一些这里的布局，他也回忆起来，当年逃跑的那个地方。

宋奈十岁的时候个子较同龄人矮一些，虽然他从小就家境优渥，吃穿不愁，但就是个子不见长，他记得，当年是发现了在福利院宿舍后面的墙角下，有一堆无人管理的杂草，杂草生在乱石堆里，乱石堆拿开后，就是个可以钻人的洞。

当年宋奈一个人是完全可以钻过去的，但是他记得，当时应该是有个人要跟自己一起跑，所以特意把洞挖的大了些。

宋奈把车停在了林子里，再步行走去了慧心福利院。

这里晚上比白天更加冷清，他记得没错的话，晚上附近会有人牵着狼狗巡逻，所以稍微不留神，就会引起他们注意，保不准腿都要被咬掉。

慧心福利院晚上严密的看守，都是为了防止里面孩子的逃脱，所以里面的巡逻比外面的多。但是无事之夜的时候比出事儿的时候多得多，所以这外面两三巡逻难免不插科打诨，聊天偷懒。

宋奈从花草丛间弓着腰往福利院后面绕，夏天蚊虫在这种地方最多，什么虫子都往你身上扑。宋奈小幅度用手挡着扑向他脸的飞虫，那密密麻麻的触感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走的速度不快，约莫二十分钟才走到福利院背后，这里漆黑一片，借着月光都看不清地上到底有什么，也不能打开手机照明，宋奈只能靠着一步一探去感知周围的事物。

那个矮洞他还记得大致位置，但是具体的地方还是需要摸索，而且也不知道当年他逃走以后有没有被这里的人发现，有没有被堵上。

他顺着记忆中的墙往下摸，墙是湿的，可能是因为天气本就湿热，再加上周围都是植物，所以沾了不少水汽。宋奈讨厌用手直接去接触完全陌生的东西，但是他必须忍着。

他要在夜里弄清楚蒋家乐要告诉警方的话，蒋家乐既然被直接带到了周纪明面前，说明那个叫许福月的院长已经发现是他报了警，并且起了警惕心。如果这个勇敢的孩子没有因此而被保护，那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许福月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处理掉蒋家乐，他已经触犯到了那些人的雷区，他要做叛徒。

摸索半天，他在一片黑中探到了某个墙角的缺口，缺口跟记忆中一样，被野草堵住了，比记忆中高了许多。宋奈顺着缺口往旁边摸，他估计了一下整个洞口的大小，自己从这里进去是没有问题的。

宿舍后面基本没人来，因为空间不大，加上从宿舍绕到后面的过道窄小|逼仄，没人会到这里来闲逛。更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有人二十四小时都在旁边监视，所以没有办法到这里。

宋奈把手从洞口探进去，他触到了乱草和布满青苔的石头，看来这个洞口这么多年还是没人发现。他抓着一个个石头往外面拿，堆在自己身旁，等拿到差不多里面可以触到地面时，附身钻爬了进去。

宿舍后面也没什么灯，宋奈借着远处的亮，大概能估测到宿舍侧面矮墙的高度。小时候他能从逼仄的行道中侧着身移过来，但是现在已经是成年人的身体，是绝对不可能通过窄小过道的。

只有爬上过道旁的矮墙，矮墙外面的高墙可以避免远处的光照到自己身上，宋奈摸索着高处，翻身而上，谨慎地挪动着。

当他挪动到宿舍男厕所窗口时，他看到里面站这个人，身形有些眼熟，侧对着窗子在小便。

宋奈担心被其他人发现，动作突然有些急，口袋里的手机就这么滑了出去，他伸手去接，却没想直接把它打进了厕所的窗子里，那个人回过头来看着宋奈。

厕所里灯不怎么亮，宋奈看着那个眼熟的身影不叫不嚷，他提上裤子，走向了屏幕正亮着的宋奈的手机。

周纪明赶巧又在这时候给宋奈打了个电话，那个人站在窗前拿着宋奈手机，低头注视着屏幕上的来电，宋奈呼吸都停滞了。

那个人看了半天也没动静，他慢慢走到窗口，借着点儿微弱的亮，宋奈看清了这个人的脸，是蒋家乐。

宋奈舒口气，他伸出手，让蒋家乐把手机递给他，蒋家乐滑动屏幕，接通了周纪明的电话，之后才把手机递给宋奈。

“在哪儿？”尽管没有开免提，周纪明略带生气的声音还是清楚地传到了蒋家乐耳朵里，他疑惑地看着宋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在哪儿？我已经到附近了。”周纪明没听到宋奈回答,又接着道，“告诉我。”

“我在男厕所。”

“……”

“我从这后面钻进来的。”

那边半晌没声音，宋奈听到一声叹气，“原地等我，别乱动。”

“我来找那孩子的。”

“我知道，所以你别乱动。”

厕所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蒋家乐猛回头，宋奈也急忙挂断了电话。

“你是来找我的吗？”蒋家乐有些急，他手扒在窗边压着声音问宋奈。

“对，但我不能……”

“这里不断有人巡视，每个房间都会看，我要回去了，我会再来的，你能等我吗？”蒋家乐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又急忙回头看。

“我可以等你，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再来？”

“半小时，半小时我就可以，你等等我，好吗？”蒋家乐带着哀求的语气。

“我会等你的。”宋奈说，“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蒋家乐带着一堆想说的话回了自己宿舍，宋奈往后退了些，跳下了墙，立在洞口等着那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

十分钟后，宋奈听到附近有明显的喘息声，不知道为什么，宋奈听到那声音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他知道周纪明来了。

宋奈从里往外丢了块石头，让周纪明找到了位置。他的身板比宋奈大很多，钻进来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宋奈蹲在旁边看他。

“你怎么也来了？”

周纪明拍了拍身上的土，低着声音，“我还没问你呢？竟然偷我车钥匙……你好歹跟我说一声，怎么就一声不吭的大半夜往这儿跑，你是真不怕出事儿，没看见外面那么多狼狗吗？你是嫌自己身上伤少了？”

宋奈笑道，“你不也趁我睡着偷过我的车钥匙嘛，而且我这不一路下来都没事儿吗？”

周纪明看着宋奈，到嘴边教育的话又全收回去了，他打量着四周，问宋奈这地方怎么过去，宋奈指了指侧面的矮墙。

“喏，爬这个。”

“能过去？”

“能。”宋奈说着又翻了上去，他对周纪明招手，叫他上来。

周纪明轻跃而上，他身子高，得弓得更低，“你以前爬过？”

“没，我以前从下面走。”宋奈低头，示意周纪明看看下面的小通道。

“啧。”周纪明看着就胸口疼，他又看看宋奈，“你刚刚说你在男厕所？“

“嗯。”宋奈头往前看，“再挪一截就到了，而且……我见到那孩子了。”

周纪明凑近宋奈，“然后呢？”

“有人巡逻，他就走了，说半小时后会回来，让我等他。”

“你打算问他什么？”

宋奈额前的刘海有些长，他压着身子的时候看不到眼睛，“打算问他，到底想报什么案子，都知道些什么？”

“先不说他。”周纪明皱着眉头，“你有没有打算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你想知道？”宋奈问。

“想。”

明明知道周纪明只是为了调查案子，他对自己的过去好奇也只是因为跟案情有关，但是那个真挚专注的“想”还是让宋奈动了心。

可他也知道，这本不是个应该动心的事，这会儿也不是该动心的时候。

“等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宋奈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即使是跟案情有关，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周纪明说，那是他的痛苦不堪，甚至已经忘却了大半的回忆，他需要一个安全可靠的环境，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才可以完全打开心扉，重启过去。

“好。”

周纪明没有追问。

———

半小时很快过去，蒋家乐果然如他所说,再一次来到男厕所，只不过现在有个更大的问题，就是楼内不断有人巡逻，蒋家乐不可能待太久。

“我……我可以多来几次。”蒋家乐说。

“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你跟外面的人有私下的接触，你出来太多次会引起人的注意的。”宋奈说。

“那……那怎么办？”

宋奈跟周纪明交换了眼神，腿落下去，一挺身，翻进了厕所，周纪明想抓他的手臂，却落了个空。

男厕所里没有监控，宋奈跟跟蒋家乐换了衣服，代替他回去了宿舍。

周纪明望着宋奈离去的背影，眼底阴霾更深。

第28章污秽

周纪明带着蒋家乐从矮墙回去，他们蹲在那个洞口旁边，蒋家乐跟他说着那天报警的事。

“我那天……实在是没办法……”蒋家乐垂着头，把玩着身旁的杂草，“之前的我都忍了……但是他们说那个人要带走我……我不想跟他走，我害怕……”

周纪明蹙着眉，“什么人？”

“我听大家都叫他二少爷……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这么害怕他？”

蒋家乐把玩杂草的手停了停，他把下巴抵在膝上，闷声说，“我不想说。”

“我了解，”周纪明严肃起来其实很有疏离感，“但是你要知道，我的朋友现在代替你正躺在你的床上，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我们来这一趟不是为了踏青。”

蒋家乐依然闷着头，周纪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既然敢报警，就也得够胆面对已成的事实，你懂我的意思吗？”

蒋家乐点了点头。

“懂了，可以理解，但还是不想说？”

蒋家乐点点头。

“我问你答可以吧？”

蒋家乐犹豫片刻，终是点头答应了。

“他们对你做的事情，有身体伤害吗？”

“有。“

“严重吗？”

蒋家乐撩起袖子，给他看自己的胳膊，虽然光线很暗，但是周纪明依然能看到手臂上颜色不均地分布着青紫色。

“打你？”

“嗯。”

“有侵犯过你吗？”

蒋家乐听到这两个字身体明显一僵，他把脚边一把杂草连根拔起，狠狠地抛在一边，“嗯。”

“多久了？”

“从我来这儿以后没多久就开始了。“

“什么时候来的？”

蒋家乐似乎因为某个令人羞于启齿的事实已经袒露出来，到了心理安全区，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11岁的时候……爸爸死了，大姨不愿照顾我，就把我送过来了。”

“妈妈呢？”

“生我的时候就死了。”

“为什么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