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声音中带着用完力以后的顺畅，周纪明想他衣服换完了，门也确实在两秒后打开了。

宋奈头发有些乱，他的的扣子还系错了一个。周纪明低头去看他，宋奈迎上他的目光，眼里带着狡黠，“因为是我让他去的。”

周纪明想到昨天这人一路上都在跟人联系，原来是处理这件事情。

小东西，有两下子。

——-

付丽和陈宇也跟周纪明联系了，他们这会儿正要去慧心小区，周纪明和宋奈去慧心福利院，两个人随便吃了点早饭就出发了，周纪明还用老妈给宋奈的保温饭盒带了份热粥和包子。

宋奈看着周纪明提着饭盒回来，没敢多想，他怕自己奢望，都不敢多去看那饭盒一眼。

谁知道周纪明一进来就把饭盒放进宋奈怀里，“等会饿了直接吃，我妈这饭盒保个8小时温没问题。”

周纪明说着关上车门，启动车子就出发了，宋奈直觉得手里的饭盒烫的不行。

二人出发得早，到那片人工林子的时候大概上午10点左右，这片林子被人养的很好，枝繁叶茂，古柏参天。

车子驶进林子里的小路，水泥路面很干净，应该是每天有人清扫，难见落叶。

约莫开了半小时左右，两侧林子逐渐减少，视野越见开阔，随后开进了一片花草地间。

林子已经走完了，两侧种满了花草，而在这片令人眼花缭乱的芳草香花深处，立着一排非常显眼的建筑。

与其说显眼，比如说是跟这四处的景象格格不入。

目测两米高的紧闭的铁门，四周白色有些泛灰的墙更是远高过铁门，从远处看去这里其实像极了守卫森严的监狱，密不透风。

越接近这里时，周纪明明显感觉到身边的这个人在变得越来越紧张，他能感受到宋奈呼吸的急促，尤其是当看到那白森森的建筑时。

“宋奈？”

周纪明轻唤一声。

宋奈机械地转头看他，手里紧紧攥着不久前已经被喝光吃尽了的饭盒。

“嗯？”宋奈没什么精神地回应。

“你要不要在车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宋奈极力调整着自己的思绪，他强行压下自己的不安，把饭盒放到身侧，回答道，“我没事。“

二人车子离慧心福利院很近，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正朝这边走过来，看来人穿着，应该是保安。

周纪明警惕地看着来人，确认他手上没带武器，来人看起来年龄约在三十多岁左右，是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眼睛一刻没停止过往车里探，尤其是在跟周纪明对上眼神以后，巴不得眼珠子都贴在车窗上，看清来的到底是谁。

中年人走到周纪明窗旁边，矮下身体把头探下来，大量了一番周纪明，又看了看周纪明旁边的宋奈，接着冷不丁问，“二位这是……”

“找人。”周纪明亮出警察证，“接到报案，说这里有人被害了。”

中年男人立刻警觉，他虚着眼睛又往车里看了看，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别人。

“澧市公安局？”中年男人问。

“有问题吗？”周纪明反问。

中年男人转着眼珠子，像是在思考对策，只片刻，他对着周纪明说，“您在这儿等等，我先去跟院长说一声。“

周纪明迅速下车抓住中年男人，“说什么说！我是来查案又不是来观光的，开门！”

第26章小宁

中年男人钻进保安室给谁打了个电话，周纪明看到他点了点头，之后摁了开关，门开了。

两扇大铁门笨重移动的声音在这个僻静的福利院显得格外刺耳，周纪明把车开了进去，他让宋奈坐在车上等他。

福利院大门对着的是一个办理手续的大厅，登记□□的信息以及是否有亲属来探望。两侧分别排开，分别有五层楼，窗户基本都是半掩着，听不到什么孩子的声音。

中年男人引着周纪明往大厅楼上去，他的身体略微弯下，伸手给周纪明指着路，“不知道周警官接到的是什么样的报案呢？”

“一个女孩子，说自己钱被偷了。”周纪明敷衍道。

中年男人信以为真，纳闷道，“怎么一个偷钱，还能劳烦到您跑一趟？”

话音一落，他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周纪明回头看，宋奈还是跟了上来。他就跟在周纪明身后，也没说什么话。

“那你怎么不好奇，她为什么东西被偷了会选择报警，而不是找你们的老师呢？”周纪明审视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笑容一僵，随即又浮了上来，“这我哪儿知道啊，您说对不对，没准是孩子瞎闹呢，这年头孩子们都把警察当拯救世界的英雄的。”

“是吗？”周纪明意味不明地笑着。

三人走到电梯处，中年男人摁下“上”的按钮，“我们院长人好，对孩子们老师们都好，她一定会好好配合您调查的。”

周纪明笑了笑，他观察四下，佯装随意地问，“怎么没看着孩子啊？”

“啊，他们这会儿要吃饭了，都去食堂了，所以这里你看不到人。”

“食堂在哪儿？”

“在后面，从这个后门绕出去，再走一截就到了。”

“叮——！”电梯到了。

“这里的孩子们吃饭休息的时候都这么安静吗？”周纪明先上了电梯，他身子往旁边侧了点，让宋奈可以走到最里面。

“啊，对，这里的教育理念是这样的，所以孩子们都不太吵闹。”中年男人跟着进了电梯，摁了“5”。

“什么教育理念？”

“嗯......”中年男人想了片刻，“唯静不破。”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两眼宋奈，他对这个从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极其安静并且相貌极佳的人有些好奇。

周纪明动了下身子挡在了宋奈身前，他下巴上扬，瞥了眼楼层，“到了。”

中年男人识趣地收回目光，电梯打开，他弓着身子说了声“请。”

刚出电梯，迎面走来一个叼着根烟的男人，这男人高瘦，颧骨凹陷，眼袋厚重，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的人，颓丧之气扑面而来。他看到眼前站着的周纪明时先是一怔，接着把烟戳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烟灭后把它丢了进去。

“郭老师。”中年男人跟他打了个招呼。

这个郭老师微微点头，余光依然在打量周纪明。

“走吧，周警官。”中年男人这话也是说给郭老师听的，他闻言后再没做停留，从他们身旁走过，进了电梯。

五楼走廊很宽，周纪明把宋奈拉到自己身边，跟自己并排走。

这一层基本都是老师的办公室，这会儿办公室里基本都没什么人，门大开，里面空如也，只有风从窗子吹进来时书本翻动的声音。

周纪明注意到，他刚进福利院时，当时在楼下看，几乎所有的窗子都是微开，现在这上了个楼，几乎所有的窗子又都大打开了，他不由心里疑惑。

“到了。”中年男人在位于整个楼层正中间的一扇紫红色木制门前停了下来，他附在门缝间问道，“院长，警察来了。”

屋里没有回应，周纪明听到里面似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慌不忙，像是散步一样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目测约有五十岁左右的一个妇女，她姿态很优雅，规整地盘着头发，着淡妆，翠绿透亮的耳坠子把她衬得很白，一身米白色西装，脚踏一双咖啡色浅口皮鞋，整个人显得素雅干练。

“请进。”院长笑盈盈地招呼周纪明和宋奈进来，中年男人在一旁候着。

“听他说你们事来查案子，我们这儿出什么事儿了？”院长爽朗地交谈，她给周纪明和宋奈各自倒了一杯水，但他俩到最后也没碰一口。

“昨天我们局里接到报案，报案人是一个叫‘蒋家乐’的男孩子，他说有人要害他，电话匆匆被挂断，所以我们猜测事态可能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于是我们就来调查一番。”

中年男人张大眼睛看了眼周纪明，这咋还骗人呢？

院长腰抵着自己一米宽的办公桌，手里拿着两张名片，分别给了他们一人一张，“蒋家乐？我们这里没这个孩子啊？”

周纪明扫了一眼名片，院长名字是许福月。

“那孩子说自己是在慧心福利院。”周纪明打算诈一诈。

“不，不，没准是从这里被领养的孩子，自己记错了位置。”许福月笑着说。

“有名册吧。”

许福月一直跟周纪明交谈，都没有留意到这话是从宋奈嘴里说出来的，她求证似的看着宋奈，“什么？”

“这个福利院所有的孩子，应该都有登记对吧，那就一定有名册。”宋奈坐得离周纪明很近，这仿佛给了他直视许福月很大的勇气。

许福月拿起身旁的咖啡抿了一口，在杯底立起来挡住她一半眼睛的时候，她笑了，眼底透着阴寒和嘲弄。

“没想到这位警官对我们还挺了解，我们确实有名册，但是一般为了防止信息泄露，不会轻易给人看。”许福月放下杯子，转身去到离办公桌半米远的书架旁，“不过既然是警方来查案，我们就一定要配合。”

许福月在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二层翻着文件夹，寻找的手停在了绿色文件夹旁，她把她拿了出来，“在这里，还好我把它放在显眼的位置上了。”许福月看起来一副打从心底里开心的模样，她主动打开了名册，递到了宋奈手里。

宋奈接过名册，跟周纪明一起翻看起来。名册不厚，大概十来页，但是每一页名字差不多有一百多个，所以看起来也有点费力。

半小时过去了，名册被翻看两边，依然没有看到蒋家乐的名字。虽然周纪明和宋奈都怀疑这份名册可能是假的，但是现在没有搜查令，也不确定真的在哪里，所以只有暂时以这份名册为准。

蒋家乐没有找到，但是有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吸引住了两人的目光——邓宁。

那是宋奈的原名，他曾经在这里待过，那这个名字的出现是巧合吗？

“可以把这个叫‘邓宁’的孩子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吗？”周纪明问。

“哦？刚刚不是说叫‘蒋家乐’，这会儿怎么叫‘邓宁’了？”

“家里一个亲戚走丢了，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宋奈接的很快。

许福月含着笑意的眼睛皱纹挤得更深，她对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福刚，去把这孩子带过来。”在中年男人开门时，许福月加了一句，“知道是谁吧？”

“知道，你放心。”

许福月看着被关上的门，立直了身子，走回自己办工桌旁的位置，坐了下去，她一半脸被电脑屏幕遮住，一半脸露出来，“他是我弟弟，叫许福刚，傻里傻气的，刚刚没对您二位无理吧？”

“哦，原来是亲戚，一时间还真没看出来。”周纪明说。

“正常，大家都这么说，他从小就邋遢，老被人欺负，都得是我保护他。”

“看得出，许院长是个很能干的人。”

许福月笑了笑，她的眼睛时不时扫过紧坐在周纪明旁边的宋奈，“这位警官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跟您可不一样，这身板斗得过歹徒吗？”

“当然。”周纪明说，“我可是刚被他救过一命，还欠着人情呢。”

“哦？”许福月打量着宋奈，“真是看不出，毕竟这年头美人都是经不起折腾的。”

宋奈垂着头，他的额头冒了汗，十多年前的记忆开始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他想起来一个人的声音。

“走吧，小宁，走了就别回来了。”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死活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我会帮你的。”

“我没法和你一起走。”

“小宁，再见。”

谁？明明感觉那么近，为什么就是堵在那个地方不出来，到底是谁？

宋奈脑子乱急了，他翻着名册的手浸湿了纸张，落下一枚指痕。

“宋奈......宋奈？”

有谁在自己耳边说话，谁，又是谁！

“宋奈，你怎么了？”

是他，这个声音他记得，是周纪明。

谁握住了自己的手，好温暖。

“宋奈？”

周纪明凑近，用手抹掉宋奈鬓边的汗，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去握宋奈的手。

太不对劲了，周纪明想，回去后他一定要问清楚宋奈在这里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福月看着宋奈莫名其妙的表现，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有些瑟缩，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的样子，在很久以前，她见过的，很久了，久到她根本想不起来。

“院长，人带来了。”许福刚站在门口说道。

“带进来吧。”

“邓宁”被带了进来，进来的这个孩子个子挺高，应该跟宋奈只差半个头，很瘦，他低着头，怯生生的缩着脖子，穿着长袖长裤，走到了许福月办公桌前，他双手一直在揉搓上衣下摆，看起来很紧张。

这么热的天穿着长袖长裤，周纪明下意识瞧了眼宋奈。

宋奈回过了神，他衣领已经被汗水打湿，他抬头看着“邓宁”，艰难地从喉间发出一声，“你就是......邓宁？”

“快，转过去让警察叔叔好好看看，看看你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邓宁。”

那孩子在听到“警察”两个字时明显变得更加紧张了，他慢慢转身，低着头不敢看周纪明和宋奈。

“我们是从澧市公安局过来的，不用紧张，来，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啊？”周纪明问。

“快说啊，别害怕，老实告诉他们你是谁就好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许福月看起来充满了耐心的样子。

“我叫......邓......邓宁。”

“他是你们家走丢的亲戚吗？”许福月问。

宋奈有些失望，他一直看着“邓宁”，希望他可以看自己一眼，再鼓起一些勇气......可是“邓宁”始终没有抬头。

“不是。”宋奈低声说。

“行了，带孩子去休息吧，该午睡了。”许福月对许福刚说。

“那两位警官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就不耽误了，我这里也还有一些其他事情要处理，二位，请回？”

“多谢配合，打扰了。”周纪明站起来，他看着“邓宁”的背影若有所思。

————

许福刚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眼看就要走了，周纪明却关了车门，对许福刚说还想再看一眼“邓宁”这孩子，许福刚想直接一次搞定得了，就带着周纪明和宋奈去了。

到了孩子们宿舍的时候，宋奈说有些事想私下问问许福刚，就把他拽到别处谈话，周纪明一个人去看“邓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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