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傻丫头可贵之处，同时也是李氏这样从底层费尽心思的人所不具备的善心。

从来李氏都是一个无情冷心之人，一切开始都存在算计之中，除了对亲生儿女之外。

此时李氏不担心瑶瑶嫁人会受委屈。

顾瑶若有所思，“可是娘，我还是很好奇啦。”

“为何？”

“我……”顾瑶轻笑，“陆皇后是一个优秀的女人，她生前因为儿子夭折受了太多的苦，我希望她不是带着无能无力去世的。”

李氏扯起嘴角，顾瑶继续说道：“哪怕陆铮同她没有关系，我也希望她临死前的布置能报复……陛下。”

最后两个字，李氏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报复谁？瑶瑶？”

顾四爷直接推门而入，把提着的糖果往桌上一扔，“谁欺负你了？都想到了报复？你不是同陆侯爷一起走的？”

顾瑶起身说道：“您怎么才回来？后来又发生什么事？”

“没要紧的事，就是该赐死的赐死，镇国公又因为优柔寡断被皇上骂了一顿，不过爷觉得……”

顾四爷郑重其事，摸着胡须，“瑶瑶嫁给陆侯爷后，你对镇国公存着点戒心，镇国公也许是一朵盛世白莲，就像话本写的慷别人之慨，一切的错事都不是他做的，一切对亲人的处置都是别人逼他的，他其实如同莲花一般纯洁。”

“……”

顾瑶再次后悔写话本了。

最近李氏怀孕，顾四爷孕吐，出门玩的日子并不多，他时常在躺椅上看话本。

顾瑶怕他无聊，特意又写了几个话本。

“四爷又胡说，镇国公同陆皇后姐弟情深，自然想帮陆皇后报仇，可是面对自己生母……这可不是疆场上的仇敌，镇国公下不去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李氏挺着肚子起身，顾四爷高声说道：“别动，你别动！”

李氏愣在当场，顾四爷快步走过去，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李氏的肚皮：

“爷不是说不让你一下子起身？这么多伺候爷的奴才，还用上你过来伺候？”

顾四爷打开纸包取出两块糖，一颗放到自己口中，一颗塞给李氏。

顾瑶默默走开了。

“瑶瑶。”

“嗯。”

“大长公主被赐死，皇上同太后娘以后怕是难能和睦。”

顾四爷背对着顾瑶，“陆皇后厉害呀，皇上可不是白莲花镇国公，即便是他尊为多年的母亲，一旦让陛下不开心，他一准不会手下留情。”

李氏认同点头：“能让陛下留情的人很少，不，是几乎没有，瑶瑶以后得小心些……”

“悦娘太小看爷了。”

顾四爷得意指着自己鼻子，“爷就是能让陛下改变主意的人，陛下可宝贝爷了，哪怕爷得罪了陛下，他爷不会怪爷的。”

李氏：“……”

这么臭屁骄傲的顾四爷，越来越让她喜欢了呢。

“那您让我小心做什么？您是故意同我显摆吧。”

顾瑶很是不满。

顾四爷回道：“爷是提醒你，别被太后娘娘说动了，毕竟你是爷的女儿，陆侯爷未过门妻子，在皇上跟前有几分颜面，一旦陛下同太后关系闹僵，太后必然会找人代她求情。”

“我怎么可能帮太后娘娘？更不可能插手皇家的事，躲都躲不及的。”

父母对她是不是有误会？到底有多不放心她？

顾四爷回头看了顾瑶良久，点头道：“这事不算严重，太后娘娘所求，你嗯嗯啊啊装糊涂也就糊弄过去了，不过你对陆皇后……想想她布得局，爷都觉得心惊肉跳的，当然其中有可能是陆皇后安排的人在完善她留下的计划。”

李氏神色极为自然，随着顾四爷的语调起伏，或是吃惊，或是担心，或是害怕。

顾四爷轻轻拍着李氏的后背，有几分自责：“本来爷不想当着你的面说这些事，毕竟你怀着身孕，往日又是与世无争的，乖巧得很。”

“嗯嗯嗯，我娘可乖巧了。”

顾瑶连连点头，就是把大长公主同德才人坑死了，让陆皇后的计划更完善。

“今儿爷让皇上相信陆皇后爱屋及乌，可是爷自己都不信陆皇后不恨，她若是不恨，同圣人就一样了，爷不信老国公养出镇国公后，再养出一个为爱成痴，无怨无悔的陆皇后全心奉献的陆皇后！”

“爷不知道详情，但是爷总觉得陆皇后拖着病体救了陛下其中有猫腻，没准就是……”

顾四爷又看了李氏一眼，“陆皇后对陆侯爷指定意见不小，女人忍劲比男人更甚，以后虽然没有大长公主威胁瑶瑶，可还有陆皇后布下的阴谋诡计。”

“哎，不是陆侯爷着实出众，给爷长脸，爷找不到比陆侯爷更般配瑶瑶的女婿，爷绝不会让你嫁过去。”

顾四爷一脸感慨，很为瑶瑶操心：

“横竖陆侯爷如今在陛下心里位置很重，本身又有能力，爷还不担心，就怕陆皇后留在镇国公府后院的暗桩害了你！”

顾瑶若有所思点头，“我记下了，以后嫁过去一定会小心的，不过纵然陆皇后对陛下有些恨意，应该不会伤害陆侯爷，她针对陆侯爷的话，陆侯爷未必能活到入宫，五岁之前，陆侯爷就是在镇国公长大的，身边都是陆家老仆，针对年幼的陆侯爷不是更方便？”

“瑶瑶这么一说……”

顾四爷自然而然想到了一些桥段，“瑶瑶，你说陆侯爷有没有可能是陆皇后……”

“四爷！”

李氏拽了一把顾四爷的胳膊，她刚刚打消瑶瑶的好奇，着实不想再添一个好奇宝宝。

“您还是少看一些话本吧，这事发生的概率很低的。”

“爷就是随口一说而已，看把悦娘你吓的？”

“……您能保证不好奇？”

“还真不行，不过爷可以保证，绝不会主动去打听的。”

顾四爷就差举手发誓了。

李氏幽幽叹息：“但愿吧。”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惊喜

李氏对顾瑶有信心，对顾四爷反而信心不足。

毕竟顾四爷总是陪在隆庆帝身边，顾四爷又是性情中人，追问隆庆帝几句也是难免的。

顾瑶回到自己屋中，再次翻出陆皇后的手札，打开盒子后，捧着手札看了几页。

依然都是对未出生孩子的疼爱。

仿佛陆皇后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无法陪伴自己的孩子长大。

陆皇后留下了十几篇的手札，孩子每长大一岁，她就写一篇。

她推测他会遇见的问题……

顾瑶看呆了，陆皇后连老师都给儿子准备妥当了？

却绝口不提在宫中生活遇见的困境。

顾瑶按了按太阳穴，不能胡思乱想，时间根本对不上的。

陆皇后活着的时候都无法保证儿子平安长大，她自知命不久已，怎么会把没有母亲护着又是皇后嫡子的儿子留在宫中？！

从手札上对儿子的培养疼爱看，陆皇后是早有准备送儿子出宫。

‘宁可没有皇族的姓氏，也不能留在皇宫，他不配做你的父亲。’

顾瑶盯着这句话怔怔出神。

“小姐该歇息了。”

“……”

“小姐？”

“好。”

顾瑶挑暗烛火，爬上了床塌，盖着被子迟迟无法入睡。

她对此依然无法释怀，即便知道娘亲说得在理，顾瑶依然想着陆皇后舍命生下来的儿子能活着，哪怕这个孩子并非是陆铮。

他如今只是个普通的富贵公子。

单看手札上陆皇后留给他的财产银钱足以保证他一辈子富贵。

那么聪明干练，对爱情有向往，只是不该去做皇后的女人唯一的骨血……是个死胎，让人心里涩涩的。

翌日，顾瑶坐上马车去寺庙上香。

“瑶瑶精神仿佛不怎么好，黑眼圈脂粉都盖不住了。”

顾四爷端着莲子粥，坏坏一笑：“陆侯爷回京，这丫头春心荡漾了，昨夜准是做了个春梦，梦里都是陆侯爷。”

“……”

李氏自顾自低头喝粥，明明就是瑶瑶同情陆皇后……若论真正祭奠陆皇后的日子，本该是今日的。

只是皇上把日子提前了。

这就是帝王的忏悔同怀念？！

她从未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

“爷得选个日子了，让瑶瑶早点出嫁，爷听人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弄到最后瑶瑶怨恨，陆侯爷也不高兴。”

顾四爷看了李氏圆滚滚的肚子，几乎已经确诊是双生子了。

“还是等你生了孩子后再商议婚事……”

“不用了，生了孩子还要做月子。”

李氏开口：“以前我担心瑶瑶嫁过去会受些委屈，如今大长公主已死，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多亏四爷厉害，瑶瑶得感激四爷一辈子。”

顾四爷得意仰头大笑，“虽然不是爷计划的，没有爷，皇上未必会赐死大长公主，当然陆侯爷也有功劳，毕竟他可是提着叛军逆臣的人头去见得陛下。”

李氏带了几分崇拜之色，“四爷在陛下面前进言才是关键，瑶瑶有四爷为父是她的福气，相反我却帮不上瑶瑶太多，尽力操持她的婚事。”

“悦娘，你的身体……不准许你太操劳啊。”

“女孩子出阁，一看嫁妆，二看出身，三看排场，四看婆家地位。”

李氏安抚般拍了拍顾四爷的胳膊，轻笑：“嫁妆上，四爷已经给瑶瑶准备妥当了，您又是世袭永乐侯，除了镇国公之外，怕是也无人比得上四爷，陆侯爷早就安排好出嫁的排场，这也无需我太过操心，镇国公虽然被陛下斥责了一番，有老国公同陆皇后的遗泽在，在陛下当朝时，无人可以取代陆家。”

顾四爷不服气的撇嘴，不过他也得承认顾家的底蕴比不了陆家。

谁知道陆皇后是不是还有后招？

“爷发现这次对镇国公来说未必是坏事，大长公主死了，同后宫唯一的牵扯德才人也被赐死，德才人暴漏其奸生女的事实，就算安王殿下想着凭着那丝血缘亲近，镇国公能理会安王？就算他再是盛世白莲，不打安王一顿就不错了。”

“以后陆家不需要站任何皇子的立场，而且陆家看似势力减弱，名声也不如以前好了，可陆家也剪除了累赘同不安的要素。”

顾四爷叹息：“爷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陆皇后安排的，为陆家长远的富贵前程考虑。”

那是你女婿做的！

李氏同时心惊陆铮的心思，不过四爷能看到这一步，起码她不必担心四爷在外被谁欺负了。

“四爷说得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想送瑶瑶风风光光出嫁。”

李氏眼底闪过一抹羡慕，“穿着大红嫁衣被瑾哥儿背上花轿，在迎亲队伍簇拥下抬去镇国公府，沿途百姓说着恭喜……我猜瑶瑶会是最美最幸福的新娘子。”

顾四爷先是点头，“那是自然，咱们女婿女儿都是人中龙凤，他们的婚礼必然轰动京城，往后十年二十年无人可以同他们的婚礼相提并论。”

“真好。”

李氏喃喃自语。

顾四爷眸子一动，“悦娘……你……”

“嗯，四爷，我羡慕了。”

李氏坦诚说道：“我也是想过明媒正娶的，哪怕婚礼不是很隆重，曾经我期盼过。”

“……”

顾四爷总有一种亏欠了李氏的感觉。

“不过，能遇见四爷，我又觉得婚礼不过只是形式罢了。”

李氏温柔无悔一笑：“所以我想亲手操办瑶瑶的婚礼，也算弥补上少女时的幻想。”

“四爷会不会怪我太贪心？”

“不会！”

顾四爷拦住李氏的腰，“是爷没有给你一个婚礼，悦娘不是贪心，这是正当的要求。”

李氏勾起嘴角。

顾四爷暗暗决定让绣娘给顾瑶绣嫁衣时，再给悦娘做一件。

等悦娘生完孩子，他给悦娘一个惊喜！

就这么办。

毕竟怀孕的悦娘无论从颜值上还是身材上都不适合做新娘子。

悦娘也是个爱美的人啊。

尤其是怕在顾四爷面前展现邋遢臃肿的一面。

——

顾瑶在寺庙中给陆皇后点了一盏长明灯，供奉在佛前。

她又认真诵读了几遍经文。

正待她起身，一阵风吹过，一盏长明灯落地，长明灯底部刻着……陆皇后的名讳！

第一千两百四十章神秘人

当前除了顾瑶之外，还有人在这座佛寺给陆皇后供奉长明灯？

从掉落的位置上看，这盏长明灯供奉有几年了。

每月都有僧人来佛寺的灯塔添香油，顺便做一下擦拭清扫。

这盏长明灯被僧人一动过，这才因为一阵风而掉落下来。

顾瑶走过去捡起长明灯，此时长明灯已经灭了。

她仔细辨别长明灯底部的字迹，果然没有看错，的确是陆皇后的闺名。

僧人听到动静，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灯油，以及顾瑶手中灭掉的长明灯，问道：“可有伤到女施主？”

顾瑶是永乐侯的千金，僧人虽然在寺庙念经修行，但也知道什么人惹不起。

顾瑶说道：“并未受伤，这盏长明灯因为风而落地。”

僧人也不信出身很好的顾小姐会做出胡乱弄掉长明灯的事。

偶尔长明灯摆放的位置不好，长明灯会掉落。

“女施主把长明灯交给贫僧吧。”

“我能问一句这盏长明灯是何人供上的？看着有几年了。”

“贫僧记得供着长明灯的人，他每年都会来添香油钱，也都是在这几日前后……”

僧人的话没说完，年轻英挺的青年走进佛堂。

僧人看清楚来人，面容尴尬，“男施主来了？长明灯被风吹落，贫僧正准备重新让长明灯归位。”

青年穿着藏青外敞，腰间挂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星眸阔目，鼻梁挺直，儒雅温柔。

他几步走到僧人面前，从僧人手中夺过长明灯，“每年我都会来添灯油钱，你们却因为疏忽让长明灯灭了，是我少给你们银子，还是……还是你们认为我好欺负？”

“施主，的确是本寺的疏忽。”

青年冷哼一声，毕恭毕敬将长明灯重新放上去，并且添上了灯油，重新点燃长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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