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顾瑾不是单纯想做首辅,踏上文臣的顶峰。
顾瑾稳步发展自己的势力同时,必然会削弱勋贵在军方的影响。
顾四爷只是觉得好玩,便按照顾瑾的交代做了。
顾瑶却有几分担心陆铮在此事上的态度。
未婚夫同三哥有合作,有竞争,顾瑶倒不是觉得为难,而是怕这两人一时玩大了,两人把顾四爷玩坏了!
她可不想看着熊孩子左右为难,为女婿儿子烦心。
“你们等等,恒儿,你给我站住。”
大长公主神色匆匆小跑过来,看清楚马车上凄惨无比的长孙,气得直打哆嗦。
陆恒淡淡说道:“母亲,儿子要带他入宫请罪。”
“这怎么成?”大长公主就是听到前院的消息才赶过来的。
她一直派可信的仆从盯着,顾四爷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大长公主听到仆从传递过来的消息,长孙不仅爵位保不住了。
就连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大长公主说道:“恒儿生他的气,你揍他一顿,我绝不拦着,甚至你废了他世子之为,我也没多说什么。”
“可是你现在把他送到陛下面前,他……他哪还能有性命?何况这么做,岂不是让陛下认为陆家不忠?”
大长公主苦苦劝说,“你可以不顾他的生死,你爹留下的人脉已不多了,陛下倘若怀疑你的忠心,陆家该如何自处?”
镇国公说道:“我意已决,母亲不必多言,正因为父亲,我才要把孽子送去请罪,我这辈子比不上父亲,却不能坏了父亲的名声,让追随父亲多年的人寒心。”
“您可还记得,宣武将军也是在镇国公府长大的,我同姐姐被先帝接进宫后,宣武将军一直代我同姐姐在您身边尽孝。”
顾四爷听到此处眉头微邹,给了顾瑶一个暗示,认真听。
顾瑶无奈点头。
“母亲也把他当做儿子对待。”
陆恒指着庭院的松树,“这株树是您同他一起栽种下的,期望他如同松柏一般正直。我同宣武将军在一起习武读书,我把他看作兄弟,可是我的儿子却把他当做陆家奴才,甚至毁了宣武将军一辈子辛苦打下来的名声。”
“大长公主,我爹就是宣武将军。”
少年挺身而出,眼底闪过对大长公主的恨意:
“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听父母提起过,父亲感念您的养育扶持之恩,总是叮嘱母亲同我们兄弟有机会敬重孝顺你。”
“正因此,大长公主派人去给嫂子们传话,嫂子们才会去永乐侯面前跪求。”
“……”
大长公主望着少年,神色复杂至极。
莫非真有事?
顾瑶睁大眼睛盯着大长公主,暗暗琢磨计较。
大长公主抿了抿嘴角,仿佛不敢同少年对视,颓然说道:“罢了,他是你的儿子,你都不心疼,本宫也不管了。陆恒,做娘最后提醒你一句,别被别有居心的外人影响了你。“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再怨老寡妇
顾四爷直接挑起眉梢,不屑回道:“是啊,镇国公可得多当心,你的亲人连外人都比不上呢。”
大长公主:“……”
“爷这个外人都知道为国公爷考虑,知晓早点除掉惹祸的根苗,对国公爷同陆家是一桩好事。”
顾四爷更显得轻蔑,皮笑肉不笑,最近他发觉有怨怼老寡妇挺有趣的。
“可是偏偏就有人拿着你的孝顺当做湖作为非的工具,自私自利既不顾及国公爷,也不想着老国公,对女儿的病世无动于衷,一心扶持女婿跟前的宠妾。”
顾四爷态度诚恳对镇国公说道:“你可长点心吧,不是所有人都配当娘。”
大长公主厉声喝道:“顾湛你说谁?”
“啊。”
顾四爷无辜耸肩,颇为意外,“爷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大长公主还不知道爷在说谁?要不爷帮您请个太医?给您开几幅醒脑的补药,省得大长公主的脑里装满了浆糊,成了个糊涂的老太太。”
大长公主气得瞳孔圆睁,呼吸急促,“陆恒你就让他这么羞辱我?你是我儿子啊,我……我从未受过这大的侮辱,若是驸马还在……我要去哭驸马。”
“别,您可别去哭老国公。”
顾四爷一副为大长公主着想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规劝,“爷怕您去哭老国公,被他老人家在天英灵劈死啊。”
“你!”
大长公主抬手向顾湛脸颊扇去。
顾四爷早对老寡妇存了戒心,灵巧闪到镇国公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气死人不偿命:
“爷真是为大长公主好啊,您说您只有不顺的时候才去哭老国公爷,这些年爷就没听过您惦记思念老国公。爷以前还听过,您同老国公爷许下同生共死,比翼鸳鸯的誓言。”
顾四爷不在意大长公主,却一直悄悄打量镇国公。
“老国公去世很多年了,您不是越活越好?您舍不得追随老国公而去,让老国公在奈何桥旁等您这么多年,可见您心里未必就如同嘴上说得舍不得老国公。”
“……你爹也去世多年,你娘不也是还好好的?没见她随着你爹去了。”
大长公主反驳,“你还好意思说我?”
顾四爷坦荡一笑:“家父家母远不如大长公主同老国公伉俪情深,而且家父归去前最是心心念念爷,叮嘱母亲一定要抚养爷长大,爷不如镇国公争气,一直让母亲操心,没有完成父亲的叮嘱,母亲怎有脸面去见父亲。”
顾瑶佩服顾四爷怎么说都有道理。
丈夫过世,妻子追随而去,顾瑶是看不上的。
但是像大长公主遇见事就去哭亡夫,威胁儿子听她话的女人。
镇国公转身,“永乐侯口中留德,别气坏了母亲。”
“爷说了实话,戳中大长公主的内心,她难受生气,还怪爷……”
“永乐侯。”
镇国公眼底闪过一抹恳求,“别让我难做,也别给你女儿添麻烦。”
“好啦,好啦。”
顾四爷懂得适可而止,“爷不说了。”
陆恒躬身说道:“母亲请回去歇息,儿子从宫里回来后,再去看您。”
大长公主咬着嘴唇,目送陆恒等人入宫。
气死了!
她不明白隆庆帝怎么会宠爱牙尖嘴利,同女人拌嘴的顾湛?
顾湛是懂得格局,还是有才干?
好男不跟女斗都不知道的货色。
镇国公府离着皇宫最近。
不过半刻钟的路程,马车停在宫门口。
顾四爷还没下马车,少年抢先一步跪下,“罪臣之后恳请陛下开恩,准许臣代父陈情。”
少年一声高过一声,隐隐透着苍凉悲怆。
顾瑶暗暗点头,少年成熟了。
陈情意味着有冤屈,宣武将军出兵有猫腻。
罪臣之后证明少年已经认识到宣武将军是要为死去的将士同百姓负责的。
少年不再一味强调宣武将军是无辜的。
陆恒说道:“永乐侯其实很擅长调教人,以后你有空可常往府里来,我已经养废了一个儿子,其余几子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往后我会很闲,几乎没什么差事了。”
陆恒有几分遗憾,将军最好的归宿是在疆场上,而不是在国公府里老死。
顾四爷笑道:“爷倒是想常去国公府,只是国公爷得多准备些厨子,备好上等食材,毕竟爷可是很挑嘴的,最好您在养几个出色的戏班子,或是送爷几匹战马。”
镇国公所有的感伤消散了大半,费解看了顾四爷一眼,询问顾瑶:“你爹在陛下面前也是……如此率直?”
“嗯。”
顾瑶肯定点头,面皮发烫:
“他的要求若是太多太过分了,陛下时常用脚踹他。”
顾瑶没有为父亲做任何的遮掩。
顾四爷有点小羞涩,解释说:“皇上舍不得很踹爷,每次皇上生气都满足爷的要求,国公爷让爷相陪,又不是爷主动要求的,国公爷总要付点好处,不说爷自夸,爷的时间也很宝贵的。”
镇国公嘴角抽了抽,皇宫中,太监总管亲自跑出来,先向顾四爷谄媚一笑,“陛下让永乐侯入宫。”
镇国公轻轻咳嗽两声,比不过永乐侯啊。
“陛下也让镇国公觐见。”
太监总管依然很恭敬,没有对比就没有差异,镇国公听出话中的疏远。
“那他呢?”
顾四爷指了指跪地的少年,“陛下可曾有口谕?”
“陛下的意思是先让他跪一会。”
“哦。”
顾四爷说道:“爷先带着陛下的女婿进宫去。”
太监总管见到悲惨的驸马爷,暗暗叹了口气,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惹永乐侯?
驸马爷太想不开了,也太把镇国公陆家看作无敌。
连陆侯爷都不敢说稳稳压永乐侯一头。
少年对顾四爷露出感激之色,挺起腰,跪得笔直。
顾四爷大摇大摆进宫,顾瑶抬脚跟了上去。
镇国公落在最后,莫名后背一紧。
顾瑾的书信早一步到达陆铮手上。
陆铮留在京城的随从传了消息,陆铮早下令缓缓行军,他并不着急回到京城。
顾瑾需要时间。
而他……说不得再弄出点伤口呼应顾瑾。
陆铮也不想在陆皇后忌日前回到京城。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女婿儿子联手啦
陆铮不在意背负着害死陆皇后的名声。
在遇见顾瑶之前,世上能他在意的事几乎没有。
陆铮并不喜自己身上流着的血,总有肮脏的感觉。
哪怕从他伤口流出来的血也是鲜红的,和寻常人没有区别。
顾四爷不是第一个说他没有错,并非背负着原罪出生的人。
但是陆铮只相信顾四爷的话,而不是那群口是心扉的人。
陆铮身边的人寂静无声,默默站立在陆铮身后。
常年跟随他的将军们都很清楚陆铮冷冰冰的性情。
轻易不会多说一句话。
陆铮眸子微沉,仰头看了看京城方向,顾瑾是打算剪断镇国公的羽翼!
陆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亲手毁了陆家的根基?
陆铮突然转身,在一众属下诧异目光下回到军帐之中。
只留下一句话,再扎营一日。
将军们领命,虽然他们很想回家了,想念百姓的欢呼,思念亲人,盼着隆庆帝的封赏。
但是他们可不敢对陆铮的命令有任何的异议。
“陆侯爷是不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陆侯爷看得远,他已经不单单局限在疆场上了。”
将军们闲来无事,凑在一起喝酒谈天,大多人在猜测陆侯爷有了更远大的志向,或是陆侯爷总结研究此战的得失,进行战术上的复盘。
毕竟这些事都是陆铮该做的。
听到将军们对陆侯爷的推崇,方才进过帐篷给陆铮送过酒菜的随从尴尬低头。
他能说陆侯爷竟然捧着顾瑾大人送来的画本看吗?
陆铮面前摆着羊肉锅子,喷香扑鼻,羊肉炖得很烂,依然能分块,很有嚼劲。
锅子里还放了一些蔬菜,汤汁鲜浓。
极是诱人。
陆铮却是看也没看,任由锅子渐渐转冷,热气散尽。
他完全沉浸在话本之中,这里面有顾瑾的治国理念。
“陆家……已经成为国朝的障碍?成了你顾瑾摄政天下的绊脚石?”
陆铮从小受传统的将门之家的教育,隆庆帝以前只想把他培养成一把可斩天下的长剑。
他并不觉得将门的存在有问题。
可是顾瑾在这个话本中,暗示了解除将军对军队的掌控权。
如此,朝政才不会受将军无力威胁。
顾瑾并不主张文官去做监军,甚至凌驾武将之上。
但是他也不会让武将凭着手中的兵马决定朝廷的走向。
兵权归于朝廷,归于治理国家的官员,而不是归于陛下,或是显赫的将门。
陆铮被顾瑾的想法惊呆了,这是另外一种杯酒释兵权。
关键是顾瑾连杯酒都没有准备。
陆铮合上话本,喃喃自语,“世上怎么存在顾瑾这样的人?”
顾瑾堪比圣人,毫无私心,真正的胸怀天下。
可是他的手段可是比只会著书立传的圣人强太多了。
陆铮幽幽一叹,想起几次同顾瑾详谈时,顾瑾那双看透世事的冷静眼眸。
嘉敏郡主都不能让顾瑾有任何的改变。
唯一能让顾瑾……可能是瑶瑶?
否则顾瑾也不会一直想尽办法说服陆铮,按照顾瑶的话说,他同顾瑾之间的合作是求同存异,互惠互利。
陆铮取出空白的信纸,琢磨片刻,他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书信密封好之后,陆铮亲手插上几根翎羽,呼唤随从:“尽快送去京城,呈交陛下。”
随从接过书信,却见陆铮捂着胸口,嘴角渗出鲜血,失声道:“侯爷。”
陆铮催动内劲又吐了好几口鲜血。
听到动静的将军们连忙跑进来,陆铮面色苍白映衬着嘴角的血渍更加鲜红。
“上次的刺客……还是伤到我了。”
陆铮气息孱弱,将军们把刀说道:“末将愿为侯爷斩杀刺客。”
“不必,我已经给陛下送信,等陛下的决断。”
陆铮摆手让他们退下去,仿佛不愿意让属下见到自己脆弱的样子一般。
他将自己的身体向后靠了靠,没入宽大的椅子之中。
将军们互相看了一眼,转身离开军帐。
“陆侯爷也很无奈,谁能想到镇国公世子竟然会在途中派人行刺陆侯爷?”
“都是……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陆侯爷还真不好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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