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您别再哭了，眼睛要坏的。”
丫鬟轻声规劝，顾珊苦涩道：“我好蠢啊，太蠢了。”
她甚至还痴迷于梦境中姜世子的温柔，甚至在清醒时，想过是不是同姜世子再续前缘。
“去，去把我放在桌子上的书信拿来！去给我拿来！”
“是。”
丫鬟送上被二小姐当作宝贝一般的书信。
顾珊看着熟悉的字体，以前觉得姜世子体察女儿心儿，小意温柔，深情款款。
如今再看这些情意绵绵的话语，她恶心得想吐。
自从隆庆帝定下她为女官陪伴六公主远嫁之后，四皇子那边，渐渐音信皆无。
李氏看得紧，顾珊出不得门，而唯一同情她的溪姨娘也不知最近怎么得罪了祖母，被顾老夫人折腾的不轻。
顾老夫人从来都不怎么喜欢小妾姨娘这类人，当年老侯爷弄出两个庶子，老夫人差一点掀了屋顶。
还是老侯爷不停赔罪，再加上老蚌生珠怀了顾四爷，老夫人才忍下来的。
外人只说老夫人突然折腾儿子的小妾的愿意是溪姨娘不会生。
李氏半分嫌疑都不沾，被老夫人捧成了白莲花，甚至老夫人还教导李氏怎么搓磨妾室，把李氏当作亲闺女疼。
溪姨娘自顾不暇，自然不会再帮顾珊。
她虽有梦境的预警，可是一没人手脱困，二无银子往外送消息，三无外祖家相助，顾珊只能在自己院子里，踏不出一步去。
后来她接到了姜世子的传信，是姜世子费劲托人送过来的。
这几封书信点燃顾珊的热情，她以为姜世子是在意自己的。
顾珊发狠把书信撕碎，“骗子，都是骗子。”
书信里纵然有甜言蜜语，可是姜世子在打听顾家的事，李氏等等的消息，甚至还问起顾四爷。
现实是她生母名声臭不可闻，汝阳王也被降为了郡王，封地的兵权财政权渐渐被隆庆帝收回。
他可没梦中那么地位显赫，陛下倚重。
梦中，姜世子不是为爱情，现实也不会是爱慕于她。
这次他是为了顾四爷！
好在顾珊接触不到顾四爷，并未说了太多关于顾四爷的事。
“二小姐莫要伤心了，您气坏了身子，没人心疼的。”
丫鬟拿着帕子擦试顾珊的眼泪，心疼说道：“奴婢还记得二小姐说过要做最骄傲的大小姐，恩怨分明，有仇报仇的，谁都不住您，您就报复回去，如此您心里也能痛快一些。”
“报复？！”顾珊眸子一亮，梦中自己如同鲜花一样枯萎，现实姜世子又来骗她，她如何能饶得了姜世子？
“倒是要好好想想，他们既然想针对父亲——我就让他们？”
顾珊面孔狰狞，大笑出声，“我现在还怕什么？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对不起我的人一起死，再也不要似梦中那样死得窝囊。”
直到闭眼前，她还坚信姜世子会救自己。
她能苟延残喘，不是因为姜世子，而是顾家不准许姜家处决她。
因为顾瑾对她尚存的一丝怜惜。
不，顾瑾是为淮阳王妃着想，有个红杏出墙同大伯哥偷情的姐姐，淮阳王妃也会被人诟病，顾家嫁出去的女儿都会没面子。
顾珊已经不去想报复顾瑾，向顾四爷复仇了。
顾四爷虽然不好，却也比姜世子等人强上许多。
何况顾珊此时也没能力针对顾四爷。
“娘，二姐姐的丫鬟来做什么？”
顾瑶小心翼翼靠近唇边含笑的李氏，“您是不是又要搞事情？”
有个不在常规的父亲同一个时常超神的母亲，谁理解顾瑶有多辛苦？
烛火下，李氏头上莲子米大小的珠钗轻晃，又如为她添上一道光圈“没什么，就是顾珊她总算还是听话的，往后应该不会再针对你父亲了。”
这段时间丫鬟的陪伴兼洗脑还是很见成效的，否则李氏岂会让姜世子的书信顺顺利利到了顾珊手上？
即便今日没有顾四爷这番话，李氏也有打算安排个适当的时机，让顾珊看清楚真相！
第九百七十六章爷想你了
“瑶瑶，汝阳郡王同四爷已经是死仇，他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最恨的人莫过四爷。”
李氏眸子微闪，“倒不是因为方氏，而是你爹竟然敢同他为敌，关键是还是四爷占据上风，这是汝阳郡王绝对无法容忍的事。他当年敢拐走方氏，回京后，还让方氏以王妃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同官眷交往，其中必然有他对方氏的情分，但是他从未把四爷当回事！否则他岂敢羞辱四爷？明知道你大伯父是重臣，他也不放在眼中，也是看不起顾家，认为顾家即便知道真相，面对汝阳王的地位权力，只能当作不知情。”
李氏嘴角嘲讽般勾起，“眼见着四爷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他定是很得意！”
“娘——”
“当日我就想，四爷纵然奈何不了他，你三哥以后定要让他好看，毁了他的骄傲自负，让他清楚明白顾家不可欺辱！”
顾瑶张了张嘴，没想到娘亲对顾家有这么深的归属感。
而后顾瑶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差了，三哥五哥，甚至她都是顾氏子弟。
辱顾氏，就是他们兄妹受辱。
再加上李氏再精于算计，家族宗族荣誉感是刻入他们骨子里的。
有时宗族甚至比国朝还要重要。
“其实朝廷削藩，收回西南的军政大权，汝阳郡王早有预料了，当日回京时，他还想着争取一番，陈诉旧情，可陛下心意已定，他想着有个好结局。”
李氏喝了一口茶，隐隐听到浴室那边传来顾四爷的浅唱。
如今，顾四爷不仅喜欢看戏，还喜欢随意来两声呢。
李氏捧着茶杯，眼角眉梢有着一抹柔情，顾瑶同样向浴室方向看了看，总觉得娘亲不是捧着茶杯，而是捧着她爹啊。
“可惜他一入京城，他王妃方氏的旧事就被曝光了，你爹又几次三番针对他，寻他报仇，倘若你爹只是个纨绔子弟，他是不在意的，偏偏你爹结缘巧合投了陛下的眼缘，此消彼长，汝阳王从王爷降为郡王，西南也被陛下强制撤藩。”
顾瑶点头道：“您说这些我都明白，父亲地位越高，汝阳郡王也是没有翻身报复我爹的可能。”
“四爷有今日，在外人眼中都是来自陛下的恩宠！他们只见到四爷荒诞偷懒，认为他运气极好，却不知四爷本身就是个通透率直的人，而且是旁人无法拥有的。”
李氏轻轻一叹，“汝阳郡王当然认可四爷全靠陛下，他若想翻盘，瑶瑶猜他会如何做？”
“——站队皇子，只要新君信任他，即便他无法再次就藩，也能保住一家富贵，更能针对父亲。”
“没错！”
李氏笑道“这事只要是聪明人都会做，他放不下对四爷的恨意，争宠又争不过四爷，只能做从龙之功的人。”
“顾珊同四皇子的事汝阳郡王只定清楚，方氏毕竟是顾珊生母，我管家之后，四爷的消息，顾家的事，只有我想让他们知道的和不想让他们清楚的，姜世子也是个积极钻营的人，尤其是姜五爷父子被你爹带着飞黄腾达之后，他危及感更重了，怕哪日没了爵位。”
“汝阳郡王现在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不做事就意味着无法漏出破绽。”
“我不知姜世子脑子是怎么长得，横竖我听说他同汝阳郡王颇有生意往来，既然他给顾珊送信，我自然不会拦着，也许能从中看到一些端倪，让汝阳郡王动起来，四爷也能有所对策。”
“悦娘。”
顾四爷迈步进了屋子，李氏立刻停住了话，顾瑶已经摸清了大概。
李氏再让顾珊知道姜世子给自己写信的真相，以顾珊那骄傲又偏执的性子又岂会同姜世子善罢甘休？
姜世子不打紧，没准真能把汝阳郡王牵扯进来。
再加上顾四爷咬上就不撒口的架子，汝阳郡王再多的底牌都得被顾四爷给翻了。
就算汝阳郡王老奸巨猾，如同乌龟一般不肯动弹。
顾珊报复姜世子，总对姜五爷有好处的。
姜五爷很早就喊着李氏为弟妹了，对李氏特别客气恭敬。
跟着四爷玩的都有个好结果，往后谁在外面不给四爷几分颜面？
那顾四爷岂不是真真能在京城横着走？
不能说姜五爷对顾四爷不真心。
但是在李氏这样人眼中，利益联系才是永恒的，真心如同月亮，说变就变。
顾四爷能让李氏相信自己的真情——顾瑶觉得已经是奇迹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都是大姑娘了，张口闭口说要嫁人，时常缠着你娘算怎么回事？”
顾四爷穿着雪缎内衣，外面披着一件外敞，半干的头发垂在脑后，沐浴后更显得他疏懒雅致。
“我记得您还被祖母心肝肉儿似得抱在怀里，您都是有儿女的人，尚且离不开祖母，女儿觉得比您——还是强一点的。”
顾四爷抬手，“你这丫头——”
顾瑶扬起脸蛋儿，”您若打我，我可就不帮您对外宣传今日您见陛下的事了。”
“你威胁爷？”
“没错！”
顾瑶扯出笑容，饶有兴致反问：“不行吗？”
“行！”
顾四爷咬牙切齿，却也推着顾瑶出门，随后重重的摔上房门，“明儿，无需瑶瑶来请安。”
不让她嫁人，熊孩子倒是缠李氏缠得紧。
还不是让娘亲哄着他？
哼，这碗狗粮，她才不吃呢。
活该被娘亲捧在手中做宝贝疙瘩。
不过顾瑶却想到若有这么个宠着熊孩子，也是好事。
顾四爷气呼呼坐下，李氏柔柔笑着，眉眼弯弯。
灯下看美人，李氏更美几分。
一路之上，顾四爷见多了赝品，再见李氏，心头便欢喜。
许是因为顾瑶在，顾四爷清心寡欲，就没碰过任何女人。
他也不知怎么就坚持下来了，许是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在公务上头？
他只要揽着女人的肩膀就想起李氏来。
一定是赝品太多的缘故。
“悦娘，过来。”
顾四爷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李氏坐在自己大腿上去。
李氏只是稍一犹豫，便坐了上去，顾四爷鼻子在她脖颈处狠狠嗅了一下，然后咬住她的耳朵，“爷想你了。”
第九百七十七章软柿子
顾四爷用实际行动证明到底有多想李氏，夫妻两人抵死缠绵。
翌日，顾瑶自然没有讨人嫌去请安打扰，顺便阻止了顾珏。
可是一连三日，顾四爷同李氏都没有再露面，据说连饭菜都是端进屋中去吃的。
顾清听闻幼弟这不分昼夜的荒唐，有点不好了。
身为长兄，顾清自然不好亲自过去一看究竟。
顾清在顾四爷的院落外徘徊了好久。
最后，顾清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去寻了顾老夫人。
“娘，可不能让老四这么胡闹下去。”
顾清一句话，顾老夫人差点把吃进去的茶水喷出来。
“你……老四并没有胡闹。”
顾老夫人很想对自己聪慧过人的长子说一句，别管李氏啊。
你都未必算计过李氏。
没看她自己都把心肝肉陪给李氏了吗？
“没有胡闹？他还想怎么胡闹？！母亲，他的身体要紧。”
顾清面色不快，“您看看他这是什么样子？读书他说耗费精血，伤肝伤肾的，难道整日同女人在一处就不伤身体了？倘若您不打发人把老四叫过来，他同弟妹——儿子担心他死在女人肚皮上去。”
幼弟一点都不省心，顾清倒不是非要隔开恩爱夫妻，可是没有这么恩爱缠绵的。
他顾四爷还要不要命了？
在门口站着顾瑶心说，亲爹也就顾清这样了吧。
明面上把顾四爷追得上蹿下跳，顾清心里也是最疼顾四爷的。
哪怕他即将降生的儿子都无法取代顾四爷呢。
顾老夫人说道：“李妈妈，快去准备一碗凉茶，让清儿败火。”
顾清：“……”
“老大别以为我就不担心老四。”
顾老夫人硬是把茶盏塞给顾清，盯着儿子必须喝了凉茶，她才缓缓开口，“倘若是旁的女子，即便老大不说，我也派人去叫出老四的，如今他是同你四弟妹一处的，老四媳妇一向细心，她不比我们咱们差。”
犹豫半晌，顾老夫人拽住顾清胳膊，悄声道：“清儿在外朝也是智谋机警之人，你却不知后宅的夫人，嗯，不是都如同你媳妇。”
说太清楚了，太伤老大的颜面。
可似大夫人欧阳氏这般的女子才是常态，如何能同妖孽一般的李氏相比？
“老四可有福气了，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扶正李氏上头了。”
“母亲？”
顾清抬眼，同顾老夫人目光相碰，顾老夫人微微颔首，“我放心把后宅交给她，把家族交给她，把老四交给她，但凡她所做所为，我万万没有不依的。”
“……老四的脾气跳脱，从来不少女人，万一她对老四因爱生恨，嫉妒心……老四可怎么办？”
顾清脑补出幼弟被李氏欺负了，惨兮兮，苦兮兮的失去所有水分的小白菜模样。
他心痛啊。
顾老夫人狠心说道：“那是他活该，明明最好的都在他身边，还去勾搭搭四的，他眼瞎！”
说到最后顾老夫人声音越发低沉，“不过老四媳妇是个明白人，她不是那么容不下人的，何况她同老四有两儿一女，总不会绝情的。”
虽然她被李氏当作沙雕射了，可她依然相信李氏眼底的善良。
对顾四爷的忠贞，对子女的慈爱。
李氏同汪氏方氏不一样的，比她们更精明，却也更倾慕顾四爷。
顾清长叹一声，“老四这是怎样的运气啊。”
不过，顾清还是不放心去厨房亲自盯着出娘做了补养身体的补品，并看着奴婢给幼弟送进去。
“大伯父对父亲太好了。”
顾珏啃着水果，晃悠着二郎腿，蹭了蹭身下的软枕，这才叫人生啊。
因为他册了永乐侯世子，高门大户，勋贵人家统统对顾珏不再设防。
他想去哪家赴宴，都是给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