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懒得再废话，“您现在唯一剩下得就是战功以及祖父留给您那点恩泽，您仔细点用，否则我怕陆家熬不到您闭眼睛就要被赶出京城去了。”

“铮儿——”

“有顾瑾善后，开挖河堤泄洪的事情牵连不到他头上。”

陆铮冷笑，“媳妇还没过门，我先去求顾瑾了，您是知道我的，从小到大，我何时求过人？”

镇国公嘴唇动了动，陆铮又道：“您仔细想清楚，您到底还能为他善后多少次，下一次我的面子未必就管用。”

“我去宫里了，您自己保重。”

陆铮快步离开，镇国公眼底晦涩难明，是他不会养儿子吗？

——

“哈哈，好。”隆庆帝开怀大笑，同陆铮指着英姿勃发，击球利索的人，“顾珏着实不错，能领兵，马球打得也好，不似顾湛同顾瑾，一个太懒，一个文弱。”

陆铮淡淡回道：“像个武勋子弟，只可惜功勋不大看得起他，很少带他玩。”

第九百六十九章请封顾珏（三）

马场中，顾珏笑容灿烂，堪比骄阳。

兔崽子们，可曾服气了？

一众武勋子弟互看一眼，顾四爷欺负他们父亲就算了，顾珏这个臭小子还想强压自己一头？

偶尔被父兄们念叨顾瑾天资聪颖，人才难得，他们可不认为顾珏比自己强。

武勋子弟还真没几个人肯给何大人面子，甚至有人也是期望能娶到何阿娇的。

“上，好好收拾他。”

一众武勋子弟捏紧球杆，对顾珏等对手围追堵截。

顾珏是最被针对的一个，他们仿佛不是来打球的，而是来打顾珏的。

便装出行的隆庆帝眉头皱了起来。

今儿，他嫌宫中无聊，偶尔听到小太监说起京郊有马球赛，隆庆帝换了便装，由着陆铮保护前往。

当然在他出宫之前，陆铮坚决反对，奈何隆庆帝主意已定，陆铮只能在隆庆帝的授意下带上了面具。

陆铮如何装扮都是最显眼的那个，隆庆帝可不想刚出宫门就被人认出来。

隆庆帝眼见着赛场上风云突变，顾珏几乎被围攻，恼怒道：“他们这是打球还是打人？顾珏这么不招人待见？朕当初看他在神机营不是挺好的，上官器重，属下顺从。”

“自从顾四爷出人头地，得陛下喜爱封永乐侯之后，顾珏的日子是最不好过的一个。到底顾家从祖辈起就是从文，以前也还是勋贵子弟，没了爵位后，从未有过子弟转武职，自然将门虎子们看不起他，在神机营那是因为有他舅舅的余威。”

陆铮轻声说道：“武勋子弟背后的家族盘根错节，纠缠在一处，不是因为臣以镇国公之子的身份，他们未必当初听命于臣。”

“武勋子弟已经……”

隆庆帝眼见着顾珏寡不敌众，“铮儿你去帮他一把。”

“遵旨。”

陆铮直接翻身上马，也不用马球杆子，直接提着缰绳纵马冲了过去。

虽然这次巧遇是他安排的，可顾珏并不清楚，即便没有隆庆帝吩咐，他本也准备来帮忙的。

陆铮娴熟操纵胯下骏马，轻轻一撞，围攻顾珏的人身体一歪，马球杆掉落，陆铮弯腰捡起球杆，“顾公子，我来同你一队。”

他特意压低声音，顾珏听着声音耳熟，“不用，不用，我已经不打算同他们玩了。”

陆铮：“……”

“一群不讲信用的混蛋，我才懒得理会他们！等我爹回来，我让我爹去同他们父兄讨要彩头去。”

顾珏挥动马球杆，娴熟快速冲破包围，用球杆指着一众人，“爷记住你们了，等我爹收拾你们。”

陆铮太阳穴一蹦一蹦的，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顾瑾，你知晓你宝贝弟弟这个样子吗？

是的，武勋子弟不带顾珏玩，可顾珏还懒得理会他们呢。

他空闲时本就不多，有点业余时间，不是陪着阿娇就是做一会儿纨绔子弟，看戏推牌九，耍赖吃霸王餐。

顾珏一点都不想融入武勋子弟的圈子，他觉得自己偶尔混混完纨绔圈挺好的。

今日他来打马球也是为姜祈，他的七妹夫出一口气，姜世子太欺负人了！

他不仅把姜祈当作堂妹夫，更是看做好兄弟。

姜五爷自从顾四爷离开京城后，日子过得不太如意，毕竟没有顾四爷带他装逼带他飞。

顾珏对陆铮拱手，“小兄弟，咱们有缘再见。”

陆铮很想叫住顾珏，然而顾珏拨转马头，纵马而去，速度之快，根本不给陆铮组织语言留下他的机会。

姜祈等人向陆铮同样拱手，追着顾珏而去。

亏着陆铮带着面具，能遮挡住他黑漆漆的俊脸。

顾珏同顾四爷的运气截然不同，顾四爷是无论怎样，都能得到好处。

而顾珏硬是把好处往外推，原本陆铮打算让顾珏见见隆庆帝。

有他在旁敲边鼓，隆庆帝怎会不喜欢顾珏？

到时候顾四爷请封世子岂不是水到渠成？

顾珏把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在了投胎上了！

一定是这样的。

正主都走了，陆铮只能骑马返回。

结果陆铮却被武勋子弟围上了。

“就是你为顾珏出头？”

“你知不知道多管闲事是会倒霉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为难起陆铮。

“带着面具一定是丑男，既然你知道吓到人，就该老实在家待着，谁给你的勇气多管闲事？”

很好！

陆铮眼底闪过一抹幽深的寒芒。

自打陆铮记事起，就没人敢当面说他！

这感觉还挺新鲜的，陆铮笑问：“你们想怎样？”

“揍你。”

一群人一拥而上，被顾珏威胁本就一肚子气，奈何不了顾珏，还奈何不了管闲事的鼠辈？

隆庆帝被局面的变化惊呆了，顾珏走了，他的铮儿要挨揍？

“最近武勋子弟如此不讲道理？”

“陛下，其实这群人一直不大讲道理。”

“镇国公就不管管？他们的父兄大多是镇国公的旧部。”

隆庆帝抿了抿嘴唇，阴霾不满挂在脸上，武勋圈子是要有人整顿一番了。

而人选？

铮儿不适合。

隆庆帝快速在脑海中转过很多年轻武将的人名。

顾珏的笑容在他眼前一闪。

可惜，顾珏是次子啊。

陆铮并没有动手，只是抬起手臂，轻轻摘掉面具。

已经做好冲上来准备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冠世——侯，陆侯爷。”

“还打吗？”

“不，不打了。”

有胆小点人直接从马背上滚下来，单膝跪下，低头请罪。

不提镇国公陆家背景，也不提陆铮身上的圣宠。

他们对陆铮有本能的敬畏。

陆铮提起缰绳穿过，他们悄悄回头，见到陆铮走到中年男子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中年男子拍了拍陆铮的肩膀，他们离开了，而跟上陆铮的侍卫——仿佛是御前侍卫。

莫非中年男人是陛下？

——

日夜兼程，顾四爷踏入神武门，撩开马车帘，意气风发说道：“爷又回来了！”

顾瑶扶额，做痛苦状，她是真头疼啊。

修为大大提升的顾四爷指定又要搞事情了。

顾四爷算是钦差，回京后先要去见隆庆帝。

顾四爷说道：“瑶瑶同爷一起去见陛下，你得亲眼看爷如何讨封赏。”

第九百七十章请封顾珏（四）

在顾四爷的认知中，顾瑶就是自己一路崛起的见证者。

没有见证者在，顾四爷是寂寞的。

顾四爷脸上带出几分纠结，“你运气着实不怎好，不过爷同你一起去见陛下，总能得到好处。”

顾瑶说道：“不，是您低估了自己——不要脸的程度，有我没我，您都能得到好处。”

哼，顾四爷嫌弃她，她还不想入宫受罪，“我直接回家。”

“不行！”顾四爷阻止：“你必须跟着，否则你祖母她们问起爷讨赏的经过，爷还得自己口述，一点面子都没有。”

“似爷这样的人，就该像你以前说过的，高调做事，高调做人。”

“是低调做人！”

“实力不准许爷低调。”

顾四爷拍了拍女儿的脑袋，“其实你做得一点都不称职，换个人早就把爷吹上天了，每次他们问起来，爷顾着身份不好说，明明爷有十分光彩，经你转速爷就剩了六分，一点都没凸显爷的风采。”

“这么嫌弃我，您可以带别人去！”

顾瑶恼了，她跟在顾四爷身边不是做为他鼓吹的口舌的。

明明是她不放心。

“旁人指定比你说得好，就因为你，爷在外的名声起码少了整整三成。”

顾四爷做出一副清高姿态，仿佛一个无视功名利禄的出尘君子一般。

因他皮囊好，本身又有放荡不羁的气质，顾瑶不得不承认，装得还挺像！

“不过呢，倘若爷的名声响彻云霄，人人都夸赞，爷出门岂不是会被人围追堵截？何况爷想着总要给那群凡夫俗子一条活路，省得他们对爷太崇拜，怀疑自己，否定自己。”

顾瑶：“……真是谢谢您为他们考虑。”

“应该的，不用谢来谢去的。”

“……”

顾瑶扭头想着回府时，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侍卫迎上来，“恭喜顾侯荣耀返京。”

顾四爷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顾瑶。

暗暗叹了口气，顾瑶总是对顾四爷没法子硬起心肠，当鼓吹的口舌就当吧。

如今她也许就这么点用处了。

何况她也当不了多久，毕竟陆铮对成亲的事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上次给陆铮的书信，顾瑶一时没忍住，耐不住萌哒哒的陆铮恳求，答应了近期成亲。

以陆铮的性子，指定已经盘算好婚礼日期了。

顾瑶先下了马车，然后扶下来气宇轩昂的顾四爷。

“还请大人给陛下传话，家父归来，特向陛下复命。”

“顾小姐稍等。”

侍卫们躬身行礼，悄悄打量顾四爷，仿佛比出京前，顾四爷更有气势。

京城传遍顾四爷的丰功伟绩，谁也没想到顾四爷竟然做出那大的事来。

足够他吹嘘好几年了。

当然官场上的人也是服气的，这可比顾四爷平白无故得陛下宠爱更让人佩服。

你只能说顾四爷运气好，赶上了。

可你不能否认顾四爷的功绩。

顾四爷察觉出皇宫侍卫们对自己的不同，强行压下翘起的嘴角，想着大哥忧国忧民的神色……

不行，难度太高。

一个从来就没有治国安民志向的人，从未将百姓放在心上，顾四爷就是装都装不出来。

御书房，隆庆帝惊喜说道：“他倒是跑得快！去把顾湛叫进来。”

隆庆帝折子也不批了，同何大人等阁臣不再商量国事。

“封赏的圣旨可都用了玉玺？”

“回陛下，早就准备妥当。”

“再去御膳房安排两桌席面，多选些顾湛爱吃的，朕记得他对炸黄鼠挺喜欢的，让御厨多用点心。”

“是。”

“再去把竹叶青拿来。”

“是。”

隆庆帝一样样安排，何大人听得直泛酸，当年陆铮凯旋，也没见隆庆帝安排得这么周到细致！

“朕——”隆庆帝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察觉到何大人等人诡异的目光，找了借口：“顾湛嘴巴叼，只吃好的，从小他就没受过苦，被他父兄惯坏了，就是以为顾清太过娇宠顾湛，弄得朕——朕也不能亏待功臣。”

何大人低头道：“千错万错都是老侯爷同顾清的错，陛下只是体恤永乐侯而已。”

您高兴就好！

隆庆帝赞许看了何大人一眼，果真上道。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湛规规矩矩磕头，顾瑶低头坠在后面，双手交叠，跪伏下来。

该凸显顾四爷时，顾瑶绝不会抢风头。

严格说，她这个随身记者做得还是很到位的。

“……好，回来就好。”

原本隆庆帝想着拿捏一把，端着皇帝的架子，可顾湛手上还包裹着纱布（其实伤早就好了）。

隆庆帝觉得顾湛瘦了。

“臣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顾湛这句话让隆庆帝越发动容，可以想象顾湛在梅县，在滔天的洪水面前，他有多害怕。

然而顾湛挺了过来，为他的江山出了一把子力气。

没了税赋银子，隆庆帝还怎么修缮行宫，怎么出去秋闱？

他花银子的地方可是不少。

隆庆帝沉声询问顾湛一路的经过，顾瑶发挥自己的作用，昧着良心把凸显了熊孩子的光伟正。

何大人哭笑不得，看着顾瑶那一本正经鼓吹顾四爷的样子，突然觉得做顾四爷的女儿特别辛苦。

还是他家阿娇幸福啊。

顾四爷矜持总结：“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报效陛下也是臣的责任，您的意志，就是臣前进的方向——”

巴拉巴拉，顾四爷滔滔不绝表忠心。

顾瑶几乎把脑袋缩进胸口，她就不该多嘴，不，她就不该给顾四爷写这些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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