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说:“严非,送她去医院。”
严非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沈默那坚毅决绝的眼神,也能明显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冷酷戾气,握住剑柄的手充满了势不可挡的力量,仿佛身边有另一个灵魂与他并肩作战。
严非下意识认为,这个灵魂,就是沈默的师父,轩辕神帝。
严非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抱起女生离开了。
沈默的声音不怒而威:“景夜,是你在和神使合作?”
景夜大方承认:“是我,区区几个人类而已,他们罪有应得,活着是个污点,不如把灵魂给我们,还能有个用途,也算是得到了救赎。”
“你和堕落的神使走在一起,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你别用教训的口吻和我说话,”景夜指着沈默,瞳孔越发变红,说:“身为鬼王的你,懦弱无能,只知道混在人类里苟且偷生,傻傻疯疯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连你都不帮我,活在人间的吸血鬼只有我和你,其他的同胞还被镇压在万鬼城,我一个人怎么重振鬼族的辉煌?”
“景夜,你为何还是放不下对人类的怨恨?两族和平共处不好吗?”
景夜冷笑一声:“堂堂一介鬼王,竟变得如此低声下气、卑微低贱,我都替你感到羞耻。千年前,人类是最低等的东西,他们恨不得天天求我们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现在,他们发展起来了,变得高高在上,欲望横流,让原本纯净的世界变得乌烟瘴气,我们生来高贵,却要躲躲藏藏。完全颠倒混乱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世界需要一个全新的霸主,就是鬼族。”
沈默缓缓摇头:“你总想着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可你忘记了改变自己,时代的长河只会日渐向前流动,不会逆流而上,我们要做的,就是顺着方向,适应当下,方能保全自身。”
景夜讥笑了几下:“我没有错,凭什么要我改变?我想成就一方霸业,谁也拦不住我,神使助我一臂之力,亲王的复活指日可待。”
“什么?亲王?”沈默震惊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古书上记载的“深渊复活”指的就是这个。
景夜一脸洋洋得意:“没错,就是我们的亲王,鬼夫人,她授予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鬼王之位,你不会不记得她吧?”
一千年前的昆山之战,以鬼族惨败而落下帷幕,重伤的亲王和剩余的鬼兵鬼臣一同被轩辕神帝镇压在绝域深渊,不久之后,亲王逝世,她的子民携手打造了一座陵墓,以万鬼殉葬,又称为万鬼城。而后,轩辕神帝一死,镇压鬼族的阵法失效,吸血鬼冲破结界,通通逃至人间,几乎被神族消灭殆尽,有些漏网之鱼躲了起来,他们又忍不住要出去害人,就被后来的沈默和严非亲手做掉。
沈默劝他:“景夜,不可糊涂,亲王一旦复活,万鬼苏醒,人类……”
景夜皱眉打断他:“沈默!你才是最糊涂的,你别忘了,你不是人,是吸血鬼,鬼族才是你的家人,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地护着人类,我就和你断绝兄弟关系,从此为敌。”
沈默深呼吸一口气,微微仰头,慢慢闭眼然后睁眼,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弟弟,缓缓而平静地吐出一个字:“好。”
景夜又是苦笑又是嘲笑:“你这样做值得吗?”
沈默毫不犹豫:“值得。”
“哼,愚蠢至极。”话毕,他变身为一只乌鸦飞走了,声音从空中传来:“这次不跟你打,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沈默收起剑,把戒指紧紧握在手心里。
到底还是对自己的弟弟心软了。
沈默赶去了医院,严非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在旁边坐下。
“那个女生怎么样?”
严非回答:“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我刚刚让希子给她入魅,删除了相关记忆,也通知了她的家属,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就好。”沈默松了一口气。
严非一边撸起沈默的袖子一边问:“你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痛?”
“放心,我们没有打架。”
“他就是和神使一起的吸血鬼吧?”
沈默点头:“嗯。”
严非说:“我们去追景夜的时候,在包树明家盯梢的警察被人打晕,德文路就发生了命案,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过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这次景夜咬人,鬼灭和十字剑会有反应?”
“神使解除了景夜身上的镇鬼令。”
“哦,怪不得。”
“嗯。”
严非发现沈默有点不对劲,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你怎么了?忧心忡忡的。”
沈默拿下他的手:“严非,他们想尽办法收集灵魂,是为了复活鬼族亲王,鬼夫人。”
“鬼夫人?”
“没错。”
“一千二百年前,她叫商云瑶,是渔家女,和一个男子两情相悦,可她的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两人一起深夜私奔,没过多久,村民找到了他们,可男子却因为爱上了别的女人而不愿娶她,然后村民就绑她回去,按照村规,在众目睽睽之下执行绞杀,把她的尸体扔在野兽出没的丛林里。”
“她的恨念化作一身的黑气,没有野兽病菌敢于靠近,两百年过去了,她的容颜依旧靓丽,身体依旧完好无损,有一天,她越发深厚的恨念召来了一只蝙蝠王,蝙蝠王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她便复活了,成为世间第一个吸血鬼。”
“她复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咬死那个男子的后代,然后回到渔村,把所有的村民通通变成吸血鬼。后来,她的野心渐渐膨胀,想让所有的人类都臣服于她,肆无忌惮的杀戮引起了神的众怒,于是就爆发了神鬼两族的昆山之战。战后,她重伤去世,葬于万鬼城。”
沈默继续说:“要是鬼夫人复活了,万鬼也会跟着苏醒,绝域深渊和人间的结界早已无效,而自从师父死了之后,神族就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和鬼夫人对抗,人类的末日即将到来。”
严非皱起眉头,久久没说话,随后紧紧握住沈默的手:“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第31章撤案
等女生的家属赶到医院后,严非和沈默去了公安局。
陆昭带他们走进停放尸体的法医室,:“死者名叫丁昆,三十三岁,是派出所的一位民警,案发地点是德文路9号,水果刀捅进心脏致死,可面部的死亡状态和包树明的一模一样。”
严非喃喃:“八个小黑人,旅行去德文;流连不离去,八个只剩七。”
陆昭没听明白:“什么?”
沈默说:“没什么,现场有什么发现?”
陆昭拿来一个物件袋,里面放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还是一样,只发现凶器,普通商店就能买到,上面没有指纹。”
严非说:“包志鸣的家到德文路的监控查了吗?”
“查过了,除了能拍到案发现场的那个监控被挡住,其余的一律正常,但没出现过包志鸣。”
沈默疑问:“被挡住?”
“是,你们过来看。”
陆昭带他们来到一个电脑前,调出那个奇怪的监控,在8点15分40秒时,丁昆急匆匆地跑进画面,监控突然黑屏,然后到8点16分,监控恢复正常,丁昆已经靠墙坐着,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然后,一个强壮的光头男人跑到丁昆的身边。
严非指着这个男人问:“他是谁?”
陆昭回答:“他叫霍聪,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丁昆半年前跟他借过五万块去赌博,他追丁昆是为了讨债。杀了丁昆对他没好处,反而钱也拿不回了,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严非点点头,给他一个回应。
陆昭很纳闷:“这个监控起码有三米高,到底是怎么挡住的?”
沈默说:“是塑料袋,今晚有风,监控里的声音就是风吹打塑料袋发出的。”
陆昭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继续提问:“那怎么刚好挡了20秒?万一风大了,吹走塑料袋,凶手不就暴露了吗?”
沈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严非也没回答他的问题:“让兄妹俩过来一趟。”
”……好。“
陆昭去打电话联系,沈默压低声音:”神使打晕了盯梢的警察,带包志鸣瞬移到德文路,让他先藏在角落,神使给监控套上塑料袋,包志鸣趁机跑出来杀了丁昆,他抽走了灵魂之后,就把塑料袋弄走。“
”和我想的一样。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破坏监控?“
“这就是堕落神使的恶趣味,搞出各种花样,就想看看,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样子。”
他们很快就到了。
严非带包萍萍去到了审问室,沈默去了另一间,负责审问包志鸣。
他坐在她的对面,审视了一会儿,怎么也看不透她现在的心情。
”叔叔,你想问就快点问,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严非盯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叔叔问你,八点到八点十六分,你哥哥在哪里?”
包萍萍微微一笑:”他在家。“
”在你身边吗?“
”在,他一直在我房里,陪我写作业。“
”他有没有去过洗手间?或者下楼喝水吃东西什么的?“
“没有。”
严非眯了眯眼,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块肌肉的扯动:“真的?”
包萍萍还是刚才的表情:“真的,不骗你。”
严非又盯着她好一会儿:“没事了,你回去吧。”
沈默也问完了,兄妹俩一起回去。
严非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估计包志鸣也说自己和包萍萍一直在家。”
沈默嗯了一声。
严非有点火大:“这他妈的还怎么查?没有证据,就算我们知道凶手是包志鸣也动不了他。”
沈默说:“包志鸣讨厌警察,可偏偏挑中了丁昆。”
严非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对,肯定是因为丁昆做了什么事情让他怀恨在心,或许,当年兄妹俩求助的警察,就是丁昆。”
话音未落,严非很激动地拉着沈默上车,去了一趟派出所,调出了所有丁昆经手的案件资料。
严非翻到了两份撤案决定书,上面写着:
案由:养父包树明多次性侵养女包萍萍
当事人:包萍萍
立案时间:2017年4月3日
撤案理由:构成□□案的证据不足
经办人签名:丁昆
另外一份的内容基本一样,立案时间是2017年11月1日。
两次立案、两次撤案,几乎是三年前的事情。
严非似乎有些想明白了,把撤案决定书给沈默看,然后向旁边的警察招手:“包萍萍的案子,除了丁昆,谁最清楚?
”哦,是贾腾。”
“去把他叫来。”
警察离开后,沈默说:“包萍萍跟她母亲说包树明欺负她,指的是性侵。”
严非说:“八成就是在地下室里。”
贾腾走进来,赶紧弯腰问好:“严处,沈顾问,你们叫我什么事?”
严非把撤案决定书给他:“包萍萍的案子,当初为什么要撤案?”
贾腾笑着说:“严处,上面不就写了吗?证据不足才撤案。”
严非站起来,啪啪甩了他两巴掌,贾腾的脸顿时印上了五个修长手指印。
严非挥了挥有点疼的手:“说不说?”
贾腾捂着红肿的脸,后退几步:“严……严处,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严非向前几步:“你知道的。”
贾腾又后退,拿来一张椅子横在两人之间,眼神有些心虚:“我……我不知道。”
严非作势活动手腕脖子:“那我把你的脑子打到清醒为止。”
贾腾抬手欲阻止:“我真的不知道啊严处。”
沈默拿起盆栽里的一枝花,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凝力一挥,咻的一声,飞速擦过贾腾的右脸,花梗笔直插进了他身后的墙壁。
贾腾不可思议地看着沈默,脸上被擦过的地方宛如被刀割了一般,火辣辣地疼,流了一些血。
沈默再次拈起一枝花,冷冷开口:“说。”
贾腾吓得腿软:“我说,我说。”
“三年前,包萍萍来报警,说她的养父□□她,然后我们带她去医院做检查,确实有被□□的迹象,我们就立案调查,头一天,包树明就让我们停止调查,还给了一笔钱,丁昆欠了赌债急着还,就答应了,我当时不肯,包树明就一直加钱,还说他上头有关系,可以随时革我的职,我……我就答应了。第二次时,包萍萍用监控拍到的□□画面作为证据,交给丁昆,而丁昆拿着这个证据去威胁包树明,得到了很多钱,然后就又撤案了。”
严非上前揪着贾腾的衣领:“他妈的你们做警察就是吃屎用的,包萍萍那时候才十一岁,十一岁,你爹娘生你们出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她那么信任你们,你们却为了一点钱,害得她又被□□了三年!”
“严处,如果我再查下去,工作都会被查没的,我也很想帮她……”
严非一拳打在他的左脸上,他摔倒在地,嘴角流血。
“你根本不配当警察,我现在就让你滚蛋。”说完,严非要去找他的上司。
贾腾立马抱住严非的腿,声泪俱下地哀求着:“严处,严处,我错了,我把包树明的八万块都交出来,您就放过过我吧,我家里有重病的老婆和两个孩子,我不能坐牢啊严处。”
沈默一脚踢开贾腾:“拿开你的脏手。如果卖惨有用的话,还要监狱做什么?”
严非说:“我不明白你的心情,也没必要理解,我对你的遭遇不感兴趣,撤案的原因是什么也无所谓了。我只知道,你害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多做了三年的噩梦,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判刑五年又算个屁。”
包萍萍和包志鸣写完了作业,正要上床睡觉,自从包树明死了之后,包萍萍经常会梦见过往包树明对她做的事,一做梦,就会大哭大叫,包志鸣每晚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包志鸣关了白炽灯,打开床边的睡眠灯,她怕黑。
“哥哥,是你杀了他,对吗?”
包志鸣看着天花板,久久没说话,然后嗯了一声:“必须杀。”
她也沉默了好些时间:“哥哥,我看见你出门了,还拿着一把水果刀。”
包志鸣身子一僵,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她。
包萍萍转头和她对视,微微一笑:“我没有跟警察说,我也想让他死。”
之前写作业的时候,包志鸣说下楼切水果给她吃,不一会儿,她想问问他冰箱里有没有火龙果,就下楼找他,可他却不见了,然后她看见他从落地窗前经过,手里拿着刀,接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出现,眨眼功夫,他就不见了。
她靠近他,头碰着头:“哥哥,那个穿白衣的男人就是帮我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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