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到用时方知处,事因经过始知难。
严非想了想说:“死者的住处、工作、社会关系,还有以前比一般人较特别的经历。”
“死者住在森林公园附近居民楼的一个地下室,没有任何的工作记录,四年前,王利来当街捅死了一个叫何芳的女人,他持有精神三级残疾证,案发前被当地医院诊断出狂躁症,且受害人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的社会联系,判为一起完全随机的暴力袭击,后经过精神病学司法鉴定所鉴定,被评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无罪释放,关进了精神病院,一年前被放了出来。他是他妈在孤儿院里领养的,可他妈半年前就去世了,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
“嗯,调取他他的住所附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经常跟踪他。”
“老严,凶手不是吸血鬼吗?调查人干嘛?”
“如果真的是吸血鬼干的,他直接吸了血就会走,为什么还要拧下死者的头?还有墙上王利来的血手印也说不通。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和吸血鬼做交易,各取所需,一个要血一个要命,而那个人,在杀死王利来之前,对他折磨过,然后拿走了他的头。
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吸血鬼。”
老狗疑惑:“吸血鬼明明可以自己单干,为什么要和凶手扯上关系?”
“还不知道,我们先找到凶手再说。”
“行,我这就去调监控。”
“等等,你联系一下市局那边,叫他们把那个被王利来杀死的何芳的资料传过来,凶手明显带有仇恨心理去作案,可能跟何芳有关。”
“好。”
严非一直在病床前陪着严度秋,等她睡着了,他悄悄走出病房,关上门,刚好沈默走过来。
现在才晚上十点半,他这是等不及了吗?特意过来找他?
严非打了声招呼:“沈医生,你怎么来了?”
“我在隔壁查房,就顺道过来看看度秋,她是睡了吗?”
“嗯,刚睡下。”
沈默问:“度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她挺好的,吃得比平时还多。”
沈默笑了:“那是因为你在她身边陪着,心情好了,自然胃口也好。”
一个人吃饭,再多的山珍海味,也吃不下,有人陪着,即便是粗茶淡饭,也能吃光抹干。人天生不喜孤独好群居,所以,一辈子都粘着家人,找着朋友,陪着伴侣。
严非突然想起王利来的药单上有沈默的签名,问:“沈医生,你是不是接诊过一个叫王利来的人?”
“王利来?”沈默一时没想起来。
“应该是昨天来的,他的肋骨断了两根。”
“我想起来了,他是下午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严非拿出执法证件:“王利来昨晚被人杀害,我负责他的案件,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沈默淡定地笑道:“严处想知道什么?”
医院走廊上有一些病人护士来来回回,似乎在这里说刑事案件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沈默察觉到严非的用意,说:“嗯,去办公室吧,那里没人。”
“好。”
沈默带严非去了胸外科主任办公室,他的位置是左手边第一个,他拿了张椅子,和自己的那张并排:“严处,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严非下意识去拉他的胳膊:“不用了沈医生,我不渴。”
他低头看着严非的手,轻轻收回手,坐在座位上,香槟金细框眼镜镜片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有些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王利来找你看病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你仔细回忆一下。”
沈默半垂眼帘在回想,严非眼力好得很,隔着半米的距离,隔着薄薄的镜片,都能看见他那浓密卷长的睫毛。
“我给他看病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对,不过我看到他拿着一个红色的女款钱包。”
严非的脑子在飞速转动,之前老狗说,王利来没有干过任何的工作,唯一的亲人他妈半年前死了,那么,他看病买药的钱从哪来?估计就是这个钱包付的款,八成是抢来的。
沈默说:“不好意思,我没帮上忙,让你白问了。”
严非说:“没有,还是帮上了忙的。我们干这行的,就是要跟着线索到处问,问了不一定有结果,但没问,一定就没有结果。”
“医生也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生命。”
严非的双脚往后一扒拉,推动滚轮,椅子往前移动了一些,趴在桌面上,指着电脑旁边立着的几个猫猫摆件:“沈医生,你很喜欢猫吗?”
沈默拿起其中一个摆件:“嗯,猫很可爱。”
严非把脸转向他:“那你喜欢皮卡丘吗?”
沈默玩着摆件的手微微一顿,犹豫了会儿:“皮卡丘,我……挺喜欢的。“
“那下次我送你一个,”严非马上补充说:“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因为秋秋的手术很成功,单纯地感谢你而已。”
他动了动腿,膝盖无意间碰到了沈默的,隔着裤子的布料,无缝贴合,皮肤的温度仿佛在两边来回涌动。
沈默不以为然,自然地移开了,笑答:“好。”
办公室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严非维持趴着的姿势,继续把玩着猫猫摆件,心不在焉,沈默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个文件翻看着,其实是拿反了。
这时,一个护士来敲门,说有病人送过来了,要沈默去看看,严非这才说要回病房去。
第4章调职
天刚黑没多久,没有月亮,缘城大大小小的霓虹灯,陆续蔓延。
市局给管异处调派了一个人,名叫区夏,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大学生。
区夏拿着调职书,照着领导说的地址——跃进路14号,拐进一个小巷子。还没走两步,他顿时停下,放眼望去,皆是昏黑,只有八十米外的墙上,挂着一盏忽明忽暗的坏路灯,只有装饰的作用,身后是亮如白昼的车水马龙。一静一闹,一暗一亮,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两个世界的交界处。
区夏有点怕黑,可他不能后退,一定要让那帮嘲笑他草包的人后悔小看他,要证明领导调他去只在夜间上班的管异处,不是因为他白天工作老是瞌睡,而是扬长避短,发挥他夜猫子的优势,他也早已暗自下定决心,必须要在新岗位上有所建树,才能不辜负英明领导对他的一番悉心培养。
区夏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在原地做了个扩胸运动,壮壮胆,深呼吸,抬步走进去。
渐渐起风了,他有点冷,拉起外套链子,当他低头时,好像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不敢动,瞪大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除了两边的长墙,什么都没有看到,估计是错觉。没走几步,区夏隐约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跟着他,他不敢往后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赶紧迈着发软的腿,朝那盏坏灯小跑过去。
这灯看起来很新,外表很像古代的油灯,里面有个一闪一闪的小灯泡,总之,眼前有了一点光亮,还是能安心不少的。区夏左手撑着墙在喘气,缓和不少。
“你就是新来的吧?”
谁?谁在说话?
区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灯和狗,剩下的还是墙壁。
不对,狗哪来的?!
他盯着距离一米远的狗,体型中等,全身金毛,像狮子,脸上有黑色斑纹,像老虎,眼神犀利如锋,闪着绿光,像野狼,尾巴竖起微卷,毛很长,又像马。
区夏不知道这个四不像到底是何方妖孽,害怕得想蹬腿就跑,奈何使不出力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往后移了半米,大着胆子,吞吞吐吐问:“是……是你在说……说话吗?”
“是我啊。”
狗狗狗狗真的说话了!!
四不像不紧不慢走向他,区夏用力退后,心脏快从喉咙跳出来了。
“你是叫区夏吗?”
他点点头。
“放心,我只吃排骨不吃人,而且你半个小时喝了花茶,我讨厌所有花的味道,走吧。”
它怎么知道他吃了什么?竟还能猜到时间?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狗鼻子?
“去……去……去哪?”区夏问。
“管异处,你不是在找这个地方吗?”
三魂丢了七魄的区夏眨眨眼,这个地名听着耳熟,脑子钝了三秒后才反应过来,点点头。
“跟着我。”
四不像走了几步,察觉身后没人跟来,转身看去,区夏还在原地蹬腿,扶着墙才缓缓站起来。
它无奈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真不知道市局怎么会调这么个怂包过来。”
“喂,你能行吗?”
区夏抬步有些艰难,放开墙,坚定地说:“我行。”
四不像放慢脚步让他跟上,没多久朝右一拐,两面墙的尽头处,区夏看到了一栋房子。
远看,夜色之下,唯这一个建筑,像横放的长方体,绝世而独立,有两排黄灯,氛围诡异又神秘,像极了区夏在恐怖片里看到的古凶宅。
四不像抬起右前爪,推开门,区夏颤颤巍巍跟在后头,缩着脖子,像个乌龟。四下静谧,外面的光透进来不多,区夏只朦胧看得见一些桌椅的大致轮廓。
四不像对着空气说:“希子,新人来了,登记一下。”
区夏还没来得及问希子是谁,一个女人的欣喜笑声不知从哪传出来,如银铃般清脆,下一秒,区夏感觉到脖子上被人吹了口气,下巴处突然多了一只指甲很长、非常冰凉的手,女声在耳边响起:“你的血闻起来很香。”
“鬼……鬼啊!!”区夏大叫了一声,转身往门口跑,门像是被人施了法,砰的一下自动关上了,就在他拼命拉门时,屋内的灯全开了,区夏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吵死了。”一个不耐烦的冰冷男声响起。
区夏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全身黑色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大腿处放着一张毯子,右手揉着太阳穴,应该是睡着被吵醒了,活脱脱一个制冷机,牌子是“生人勿近”。
区夏有种从鬼界重返人间的感觉,终于看到一个正常人了。
“实在是太无聊了,吓唬他一下,解解闷嘛。”不知什么时候,区夏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容貌上等,身材很好,皮肤偏苍白,长卷发。
等等,她不就是刚刚说要咬他的人吗?双脚着地,不是鬼?
制冷机站起来,显得很高大,双手往后放,习惯性戴上外套的帽子,刘海被压了下来,几乎盖住眼睛,立刻升级为制冷机2.0。他走过区夏的身边,坐在吧台上,从兜里拿出一沓正方形东西,撕出一张粉色纸片,修长的手将其一番折腾,十几秒的功夫,纸片变成了一只……千纸鹤。
女人倒了杯酒,对区夏勾勾手:“小弟弟,过来坐,姐姐请你喝一杯。”
区夏像中了邪似的,双眼空洞,情不自禁走过去,喝了她的酒。
四不像跳上椅子,对女人说:“希子,你最好在老严回来之前,做好登记,否则他又要叨叨我不作为了,上次忘了给你买血液镇定剂,他扣了我三顿排骨。”
被唤作希子的女人端了盘饼干给它,又给区夏倒了杯:“放心吧,老严还在医院,没那么快回来的,估计跟沈医生处着呢。”
“真搞不懂老严,还在找那个救命恩人,都已经过去十三年,不记得模样,光凭感觉怎么可能找得到?八成这个沈医生也不是那个人,你说要不咱劝劝他?”
“他就一死心眼儿,下定了决心,谁也说不动,说烂了舌头也劝不了。”
李希子打算给区夏倒第三杯酒,四不像有点看不过去:“别给他喝了,看他这小身板酒量肯定不好,要是被灌醉了,跟市局反映管异处虐待新人,名声不好,老严也不好做。”
李希子撇撇嘴,打了个响指,解开入魅,区夏宛如大梦初醒,打了个酒嗝,感觉有点喝上头了。
她见他满脸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小弟弟,你不会真醉了吧?你看这是几?”她伸出两个手指。
区夏的视线变得模糊,出现重影,眯着眼看了看,顿了三秒:“五。”
四不像叹了口气,意料之中:“我就说吧。”
李希子尴尬一笑。
四不像咔嚓咔嚓地嚼着饼干,朝区夏投以同情的目光。
有人推门进来,男人很高,约莫189,穿着皮衣,稍紧的黑色裤子显得腿长1米4,走路时,黑色中筒靴踩在地上,脚步沉稳有力,腿部的肌肉线条显而易见。
严非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没首没尾地说了句:“我觉得他是,感觉不会错。”
还有一些地方需要慢慢确认。
第5章白猫
老狗泼凉水说:“估计没过两天,又双叒叕宣告失败。”
gu903();严非打了它一下:“你大爷的,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