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气急之下也想不出好法子,不过想着甄家的人大概也走远了,放王熙凤出去也查不到什么,便装晕过去了,给俩人一个台阶下去。
玉钏忙扶住王夫人张口说道:“不好了,太太被气晕过去了。”
王熙凤冷笑一声,说道:“你可看清楚了,分明是太太她今日操劳过度,又见着故人,心虚激动才晕过了。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可不能乱说话。”
金钏拽了拽玉钏的衣袖,不让玉钏和王熙凤顶嘴,“快扶太太进去歇着吧。虽说二奶奶您记挂着太太身子,可是府里大小的事也离不开二奶奶,二奶奶可先行回去,有什么事,奴婢在差人二奶奶信。”
王熙凤瞥了一眼金钏,心里想着和她妹子倒是不一样。王熙凤也没废话,直接带人离开了,刚一出院子,就打发人去和贾琏说,让贾琏赶快差人去查查从王夫人院子里离开的人是什么来头。
待王熙凤见着贾琏的时候,小红已经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和贾琏说了,贾琏说道:“没想到二婶子这么大胆。”
王熙凤恨得牙痒痒:“万一这事闹出去了,咱们少不得会被牵连了。”贾琏现在做官呢,最讲究名声了。
贾琏有些惋惜:“我已经差人去查了,不过耽搁了许久,怕是人走远了,一时半会查不到。”
王熙凤想了想:“咱们去回禀太太吧,二太太拿长辈身份压我,我不好大闹,可太太是她嫂子,就压她一头。”
“不妥,咱们可没什么证据,太太做事最讲究有理有据,直接让太太去闹,无论这事真假,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大房打压二房。”贾琏事事要顾忌名声。
王熙凤着急了:“这时候还顾忌这么多干什么,再耽搁怕是命都没了。”
贾琏有些犹豫不决。
王熙凤不好擅自越过贾琏,忽然转念一想,“当初咱们夺回管家权的时候,二太太可是填了不少嫁妆弥补公中亏损,如今她不管家了,可是二叔和宝玉吃穿用度皆无什么变化,虽说有老太太补贴,可是按着二太太性子,若真是手里没银子了,也不会纵着二叔和宝玉,所以我想着她大约有别的来钱的门路。”
“也没听说她开什么铺子买什么地呀。”王熙凤咕哝一句,“除此之外,也就是把银子放到惠通票号里,吃些利钱。”惠通票号经年不到,一些大户人家的女眷手里有了私房钱也会放到惠通票号里,赚些利钱,虽说利钱不高,但是惠通票号做事稳妥,从不随便放贷,也不曾放高利贷,又安全又保险。
贾琏在外做官,见得事情多些,说道:“若是二太太找旁的人偷偷放贷呢,有些人为了赚钱不择手段,那利钱极其高,能翻一番。”
贾琏和王熙凤对视一眼,说不得王夫人真敢这么做。
贾琏和王熙凤决定去邢夫人那里,一五一十把事情向邢夫人说清楚。
邢夫人嘲讽道:“人要是真想作死,拦都拦不住。”
“琏儿,你安排人去把王氏陪房抓起来拷问一番,把事情弄明白后,再去找王氏。”邢夫人安排着。
王夫人身边的陪房心腹只有周瑞家的,当初因着王夫人贪墨公中,周瑞家的受到牵连被赶出府了,王夫人也没舍弃她,一直用她,打理庄子铺子。
如果王夫人想要瞒过府里放利子钱,也只有安排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住在荣国府后面的小巷里,贾琏的人一逮就捉到了。
贾琏的人又在周瑞的家里搜到了一堆借据,贾琏让人把周瑞家的绑起来关在了柴房里,自己拿着一堆借据去见了邢夫人。
邢夫人翻了翻借据,说道:“王氏也不怕自个下地狱,这得害多少人家破人亡。”
“凤丫头,毕竟是你姑母,明日你找个借口,就接着上香的借口出府避开。”邢夫人倒不是不信王熙凤,只是不想让王熙凤为难,“明日我就去面见老太太。”
明日是徒晚潇的大喜之日,豫王府除了豫王爷、徒栩之外,都去献王府贺喜。
徒晚潇大喜之日,比昨日热闹许多,许是因为豫王妃亲自过来了。有些观望的人家也跟着来贺喜。
这事也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和身边人说道:“豫王婶为人严谨讲规矩,做事也从不落人口舌。”
“豫王妃都是按着规矩。”身边人说道。
皇后轻笑一下:“这样人最令人头疼了,却也最好相处了。贾氏嫁进去后规规矩矩的,豫王婶见她守礼也不为难她,甚至要维护一二。只是不知道,若是贾氏的娘家出事了,豫王妃会怎么样办。”
皇后没多说:“今日那些人家去了献王府?”身边的人一一说出来了,一些是和献王府交好的,一些是墙头草而已。皇后都记在心里,又问道:“太子去了么?”
“并未去。”皇上并没下令让徒翀去献王府,徒翀自然不会擅自出宫。
“他倒是乖巧听话。”皇后说道,“跟着皇上的脚步便不会错。”
徒翀知道皇上要对献王府出手,也不会冒着让皇上不悦的风险,亲自去献王府贺喜,只是差人去送了一份贺礼。对他而言,献王府的事情大概要到此为止没什么波澜了,他有别的事情要关注。
譬如他手里的这封密信,甄家前脚进荣国府给王夫人东西,消息后脚就递到了徒翀的手里。
若是因着黛玉,徒翀也不会关注荣国府。一开始不过是因为荣国府的那位老太太先是为难贾敏和黛玉,后来是因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徒翀才让人留心荣国府,这一留心,才发现荣国府和宁国府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除去贾赦那一房,荣国府的二房擅自放利子钱、包揽诉讼,宁国府的宗妇竟然是他父皇的私生女。
不过徒翀也没耗费心思,想先看着贾赦和贾琏如何处置,若是毫无动作,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出乎意料,贾琏竟然请了张廷玴。
这些年,贾琏记挂着张廷玴教导之恩,常写信送些东西,王熙凤也知道张廷玴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做官,一直做到了封疆大吏,现下做户部尚书,只等着入阁。
所以王熙凤才提议,把从王夫人那里得来的东西交给张廷玴处置,她说道:“我们也不能事事麻烦姑母,而且姑父毕竟是宗亲,和朝中大臣之间要避嫌的,不若请舅父帮忙,俗话说娘舅亲,舅父多半不会袖手旁观的。”
即便王熙凤不说,贾琏也不好意思麻烦贾敏和徒海,只是要麻烦自己的舅父……
贾赦、邢夫人的神色不自然起来。
王熙凤有些纳罕。
贾赦说道:“这事,让琏儿过去一趟吧,我不好见他。”他本来见着张廷玴就发憷,后来因着贾敏更心虚了。
贾琏答应了下来,准备去找张廷玴。
回房的路上,王熙凤问起缘由,贾琏小声解释着:“当年姑母和离后,舅舅想求娶姑母,老太太答应了,姑母不同意。”
王熙凤很是惊讶。
贾琏说道:“后来姑母成亲后,舅父就外放做官了,这才不觉得尴尬。”
王熙凤回想一下她前些日子和贾琏前去请安时候,见到的自己舅母的模样,感慨下:“这个舅母远不如姑母。”
“嘘,可别说了。”贾琏急忙制止王熙凤,心里也认同王熙凤的观点。
“不过这事总得告诉姑母一声,难道不和姑母说,我们求了舅父帮忙?”
第127章
被贾琏两口子念叨的贾敏正指挥着丫头们拿来药包给黛玉眼睛热敷。
昨日徒晚潇出嫁,黛玉依依不舍,哭了一场。今日早晨起来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下面也乌黑一片,估计是晚上回去自己又偷偷哭了。
“你就这么过去请安,怕你会吓着你祖父母。”贾敏絮叨着,“你房里的丫头也不上心,也不知道给你敷一敷。”
“敷过了,向厨房里要了煮熟的鸡蛋敷过来,只不过我皮肤白皙,才看着格外明显。”黛玉解释着,在镜子面前照了照。
“我这里有些脂粉,你坐下,我给你用些遮盖一二。”贾敏拉着黛玉在梳妆台前坐下。
黛玉微微抬头,说道:“别用太多了,娘亲。”
“知道。”贾敏捏了捏黛玉的脸蛋,“我有轻重的。”
贾敏在黛玉脸上抹了几下,眼底的乌青被遮盖了七七八八,看起来好多了。
“说起来,也该给你准备些胭脂水粉了。”贾敏突然想起来。
黛玉平日不施粉黛,只用一些香脂香膏而已,贾敏说着又拿起胭脂扑在了黛玉的两颊,拿起口脂在黛玉唇上点了点。
“这样便更有气色了,人瞧着也更精神了。”贾敏很是满意。
黛玉瞧着镜里的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
待到请安的时候,徒栩感慨了一句:“姐姐今天真好看。”
众人的目光别被这句话引到了黛玉身上,黛玉落落大方:“在娘亲那里稍微收拾一下。”
豫王妃笑道:“曦曦也大了,也该学起来了。待会让人给你备些梳妆的东西。”
黛玉笑着谢过了豫王妃:“多谢祖母,又得您费心了。”
“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瞧着高兴、心里舒坦。”豫王妃着黛玉的手笑道。
黛玉头微微歪了笑道:“又得了祖母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豫王妃便让人送来了一个黑金描漆嵌螺钿妆奁,黛玉瞧着上面细细雕刻的梅、菊、水仙、茶花、蝴蝶,有些吃惊,微微瞪圆了眼睛:“这是祖母给我的,也太贵重了。”
这妆奁做工及其精美,上下两部分,上面是个盖子掀起来是玻璃镜,下面是一扇镂雕山水楼阁的小门,打开之后是一大和四个小抽屉,大抽屉里摆着大小不一的梳篦,小抽屉里是各种胭脂水粉眉砚。衔接之处皆是用的银镀金及象牙。
杜嬷嬷笑道:“王妃给姑娘的,姑娘收下便是。王妃说了这些东西姑娘正用的上,也不埋没了东西。”
黛玉又谢了一次。
待杜嬷嬷走后,竹光感慨道:“这大大小小的梳子得有十几把了,也不知道都做什么用。”
桂嬷嬷在一边说道:“自然是有专事梳头的嬷嬷。”
黛玉听了嘴角弯了弯说道:“我年纪也不大,倒也不需要梳多繁琐的头发,现在得丫头手艺灵巧,改日让她再多学学也就够了。”
她一个闺阁姑娘,虽说要千娇百宠,可是若真是摆出用梳头嬷嬷的排场来,便过了。
“姑娘说的是,姑娘家的发髻花样也不算复杂。”桂嬷嬷应声说道。
黛玉看一眼桂嬷嬷说道:“嬷嬷前些日子说腿疼,我向母亲讨了张方子,按着方子抓了药,待会让小丫头服侍你泡一泡。”
“多谢姑娘惦记了。”
黛玉还没来得及细细看妆奁,当晚她月事便到了,这是她头一遭来这个,慌了手脚,好在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是有经验的,服侍着黛玉换了衣衫。
贾敏过来的时候黛玉已经卧床准备休息了,贾敏瞧着黛玉的脸色,有些发白,问道:“疼么?”
“略微有点,倒是还好。”
贾敏有些心疼说道:“头次不舒服没事的,好好调理,日后就不难受了。”
“嗯。”黛玉点头。
贾敏欣慰的抚摸着黛玉的头发说道:“你这是长大了。”
黛玉脸热了起来了,这种感觉有点奇妙,似是喜悦似是担忧。
贾敏安抚了黛玉一阵子,才离身回屋。
那边,贾府里,贾琏和王熙凤已经定下章程了。
“姑母怕是不会在意这些吧”王熙凤说道,贾敏是个心胸开阔的人,简而言之是个很大气的人,不会斤斤计较这些陈年往事的,“明日下朝后,你先去见舅舅,若是舅舅同意了,这事情稳妥了,再去告之姑母。”
张廷玴虽说刚调入京城不久,可是也知道甄家的事情,见着贾琏求到了自己的头上,虽然有些棘手,可是也没推辞,说道:“这事我知道了。”
改天他就找了个空挡给皇上说了:“本来说是嫁到甄家的王家姑太太给同是王家女的荣国府二太太送节礼,荣国府的王氏也没细看就收下了,收下后才发现财物及其贵重,远不是一般节礼该有的闺阁,故此一家人在一起商量。”
“贾家的姻亲里,除了臣就是王大人了,王大人管着军务,也不好插手,故此,臣的外甥就求到了臣的头上来,毕竟是亲外甥,臣就不得不管,特来向陛下请罪。”
“贾家人也够糊涂的,随随便便什么人的东西都敢收。”皇上哼了一声。
“小事上糊涂,大事上倒还明白。”徒翀接了一句,“收了东西还是知道不妥要退回去。”
“权贵人家临抄家的时候,都会挪出去一些东西,以待日后。”徒翀继续说道。
“甄家哪里有什么日后,到现在了还不老实,也不知道给多少人家偷送了东西。”皇上说道。
甄家是重罪了,张廷玴心里猜测着。
“罢了,正好你管着户部,让贾家把东西送到户部,登记在册就是了。”皇上吩咐。
张廷玴称是,退出了御书房,他放缓了脚步,不多时,徒翀也出来了,到了宫门口,徒翀唤住了张廷玴说道:“这事还是瞧瞧来,不要打草惊蛇了。”
张廷玴心里一惊,他心里正为难,这事要不要声张,若是声张了吧,贾家终归脸上无光,若是不声张了,怕皇上想借此杀鸡儆猴。他面上不显,说道:“是。臣明白了。”
徒翀颔首,带着太监离去了。
张廷玴回到家中,便差人把贾琏唤来了,一五一十和贾琏说了,贾琏感激万分。
张廷玴只说道:“日后你还得看紧门户才是,不能祸起萧墙。”
“是,外甥记下了。”
过了两三日,户部采购一批物资,甄家的东西便混进去了,此事也算是了了。
王熙凤便去了豫王府,她到贾敏院子里的时候,闻到一股子药味,以为贾敏病了,便先询问了。
“给曦曦熬了些补药,补身子的。”贾敏解释着,“她闻不来药味,便挪到我院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