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公主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76(2 / 2)

大唐长公主 秋水晴 4764 字 2023-09-05

他还以为她要在公主府住两天再入宫的。

李沄笑着点头,“我本想明日再进宫的,可清晨醒来的时候,做了个梦。我梦到与阿耶一起在太掖湖旁摘槐花。”

每年春天,圣人李治都会带着太平公主在太掖湖旁的槐花林里摘槐花。

那是太平公主和圣人李治与春天的约会。

李沄说“我总觉得今日要入宫的,说不定阿耶今天身体会好一些,这样的话,我就能和他一起到槐花林去了。”

李沄入宫的时候,皇后殿下和皇太子李弘都在紫宸殿听政。

太平公主虽然已经下降,在宫中还像从前一般,不必通报。因此她到长生殿中并未惊动任何人,可当她踏入父亲的寝宫时,却愣住了。

那本该躺在卧榻前的李治,此刻站了起来。

圣人缠绵病榻后,清减了许多,紫色的常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即便如此,仍旧无损他一身清贵的气质。

他见到了李沄,面上露出笑容,“太平,你来了。”

李沄又惊又喜,“阿耶,您能看到我?”

李治微微颔首。

这实在太意外了,李沄连忙转身,让宫人去找尚药局的大夫来,还有明崇俨,也要喊来。对了,还要让人去紫宸殿通知母亲和太子阿兄。

她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似的,昨日父亲还十分虚弱,谁知今日竟然便能站起来了。

不仅站了起来,原本已经目力尽失的双眼,此刻又恢复了昔日的神采。

李沄急于让母亲和大夫们来看父亲。

李治却笑着摆手,说“不急,你的阿娘和阿兄们都在紫宸殿。太平,你陪我出去看看。”

这样的场景,应该只能是出现在梦境之中吧?

李沄陪着父亲走出了长生殿,长生殿外的紫藤花也开好了,跟公主府花园中的紫藤花一样。

春风吹过,紫藤花瓣在风中打着旋而下。

李治立在紫藤花架下,看着风中的紫色花瓣,笑着问李沄,“太平,还记得阿耶为你编的惊鸿戏雪吗?”

惊鸿戏雪。

曲是李治亲自谱的,舞也是他亲自编的,而名字,则是由李沄起的。

李沄点头,“记得。”

李治声音温柔,与女儿说道“我想再看看,太平的舞姿。”

在漫天的紫藤花瓣中,一袭雪白舞衣的女子翩翩起舞。

李治坐在宫人们抬出来的软榻上,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年轻女子。

那是他和武媚娘唯一放在心尖上的女儿,是他们终其一生都宠爱着的公主。

李治记得当年他谱曲的时候,粉嫩嫩的小女儿在长生殿中,听着他的琴声流下了泪水。

他寂寞了许多年,心中许多的苦闷与心事无处诉说。

高处不胜寒,即便是曾经发誓要生死相依的心爱之人,在皇权之下,仍旧无法全然信任。

唯独对这个女儿,他与媚娘都毫无保留地宠着、爱着。

看着紫藤花下的女子,舞姿曼妙,令他想起心爱女子翩翩起舞时的模样。

巧笑倩兮,美眸盼兮。

恍惚中,他仿若看到年轻的武媚娘在花雨中款款而来。

李沄在花雨中旋转着,四下静悄悄的,除了她的呼吸和风吹过的声音,世界安静得仿若无人。

最后的动作定格,一朵紫色的鲜花从她的前方落下,李沄想起清晨时做的梦。

她笑着回头,“阿耶,不如我们去槐花林——”

话音戛然而止。

那个靠在卧榻上的男人,嘴角微扬,双目紧闭。

百岁光阴如梦蝶。

今日春来,明朝花谢。

第180章歌尽风流11

180

光宅二年,太平公主十八岁。

这一年的紫藤花开得格外美丽,长安的春天似乎因此而染上了一抹神秘动人的紫色。

在漫天的紫藤花雨中,帝崩。

天子驾崩,当今皇太子李弘于枢前即皇帝位。

李弘自当了皇太子以来,多次监国,并且深得人心。只是,身体不太好。

当年太宗驾崩,为自己的儿子留下了四名顾命大臣。李治刚登基的时候,吃尽了顾命大臣的苦头,自然不会让李弘重走他当年的路。

李治这些年来也给了许多机会李贤,希望他能辅助长兄。

可李贤如今也太年轻了,虽然他在政事上大放异彩,却还是年轻气盛。

思来想去,又有谁能为体弱多病的李弘分忧?

除了当今的太后武则天,还有谁可以担此重任?

李治留下遗诏,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太后进止。

对于父亲留下这样的遗诏,李沄并不意外。

这么多年了,母亲一直陪着父亲,两人一同在紫宸殿听政,下朝后在长生殿、清宁宫商讨家国大事。母亲参政多年,朝廷之上,有哪位大臣能比母亲更合适辅助如今的圣人阿兄呢?

李弘登基,虽然百废待兴,并未做任何变革。

近两年虽然边境安定,可去年从春天到冬天,都有天灾,冬天还发生了瘟|疫,关内饥|荒虽不曾像从前那样发生人吃人的惨状,但三餐不继。李弘在当皇太子时,已经很能独当一面,心中很明白此刻大唐最需要的是什么。

天灾。

父亲在世时,不断免除百姓的徭役,以安民心。

如今父亲驾崩,新帝即位,若是贸然大动干戈,便有可能江山飘摇。

维持先帝在位时的措施,方为上策。

武则天本是住在清宁宫的,如今新帝登基,昔日的太子妃杨玉秀已经变成了大唐的皇后,武则天搬到了上阳宫居住。

从前太平公主在大明宫中通行无阻,新帝李弘一直对李沄这个阿妹疼爱有加,他登基后,太平公主变成了太平长公主,从前太平公主所享有的特权,如今一切照旧。

包括当初帝后专门留给李沄的丹阳阁。

李弘去上阳宫向母亲请安时,与母亲说道“我与秀娘子嗣单薄,到了如今,只得天泽一个孩儿。偌大的东宫,已经够天泽玩耍了,丹阳阁便维持原状,等阿妹入宫的时候来住。”

武则天看着立在她前方的李弘,缓缓地点了点头,“也好。”

李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母亲,又跟她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上阳宫。

李弘前脚离开了上阳宫,太平长公主就到了上阳宫看母亲。

自从李治去世后,李沄几乎每天都入宫来陪母亲。

武则天望着被众多侍女拥簇而来的女儿,面上露出些许温柔的笑意,“太平来了。”

李沄眼里眉间漾着笑意,款款朝母亲走过去。

“阿娘。”

李治去世的时候,春日烂漫,紫藤花开得正好。

如今先帝已经安葬在乾陵,宫中的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春去秋来,时间无声无息地从指间溜走。

父亲去世,对母亲的打击很大。

至少,看上去打击很大。

李沄已经没有了父亲,心中自然希望能多些时间陪着母亲,她在公主府横竖没什么事情需要操心,就入宫了。

武则天初始时还说长公主几句,不外乎就是我在宫中无事,太平不必每日都入宫之类的话。

谁知长公主一听,秀眉轻扬,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的阿娘在宫里,阿娘在哪儿,哪儿就是太平心中最牵挂的地方,我当然要入宫看您!”

太后拿公主没办法,新帝对这个阿妹也是娇惯得很,只好随她。

武则天带着李沄一起到了上阳宫里的佛堂。

太后信奉佛教,护国寺和感业寺里有不少菩萨的金身都是她出资建造的。感业寺的师太三天两头便入宫,与太后交流佛法。

李治去世后,武则天每天都会为他誊抄经文。

李沄心中不信神佛,却也敬畏。为父亲誊抄经文,也是她为父亲悼念的方式之一。

李沄整理着前些日子抄的经文,抬眼看向母亲。

母亲坐在佛堂的蒲团上,双目微合,神情安详柔和。

李沄的眼睛有些发涩,父亲驾崩后,母亲就时常到佛堂来。可是她心里明白,母亲又怎会是一心向佛之人呢?

只是如今新帝即位,加上新帝在民间名声颇好,在朝政之事上,她纵然有先帝遗诏,也不好过于强势。

而去岁召回长安的武家子侄,也没做出什么漂亮的政绩,拉帮结派,吃喝玩乐倒是很有一手。

这种时候,该以不变应万变。

想起父亲,李沄的心里又有些闷疼。

她将手中的经文放下,转身走出佛堂,在佛堂前方楠木廊道前的台阶上坐着。

武则天从佛堂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李沄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夕阳投射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失落又感伤。

武则天神情微动,走了过去,柔声问道“太平,你怎么坐在这儿?”

李沄仰头,看着母亲,面上露出一个笑容,“阿娘,陪太平在这儿坐一会儿,好不好?”

武则天“……”

这样席地而坐,已经几十年不曾发生在她身上来。但既然女儿开口了,她自然也是乐于奉陪的。

武则天挨着李沄坐下,柔声问道“太平坐在这儿,是因为想起了你的阿耶吗?”

李沄点头,“嗯,我想他。”

她很想父亲,可是也明白,再怎么想,父亲也不会回来。

父亲的驾崩,她并不是毫无心理准备,只是不管有多少的心理准备,当真正面临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准备都无济于事。

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永远离开了她。

她再也没有了父亲。

如今大明宫的主人,不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长兄。

圣人阿兄很好,皇后阿嫂也很好,他们都很好。

只是,她想父亲了。

李沄转头,那双眼眸凝望着武则天,轻声问道“阿娘,你想阿耶吗?”

李沄的眼睛,像极了李治。

武则天看着李沄的黑眸,笑了。

她伸手摸了摸李沄的头发,说道“当然是想的。”

怎么会不想呢?

那个一身清贵的男人,给了她许多,也教会她许多。

没有李治,她会在感业寺中长伴青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间,便不会有如今的武媚娘。

风轻轻吹过,佛堂前的银杏树叶从枝头打着旋落下。

去岁的这个时候,她正与李治在九成宫观赏秋色。

武则天眉眼温柔,望着风中飘落的银杏叶子。

今岁秋已来临,她仿佛看到李治站在铺了一地金黄银杏叶的前方,俊雅的五官带着温柔笑意。

苏子乔从公主府的书阁出来时,已经很晚了。

蘅芜苑的灯光还亮着,是李沄在等他。

回到蘅芜苑,只见公主青丝上的珠钗已经撤下,一头柔顺的长发披落在身后。她靠着身后的大迎枕,手里拿着一本册子。

虽然拿着册子,可久久不曾见她翻一页。

苏子乔走过去,笑着将她手中的册子拿过来,一看,上面的笔迹是他最熟悉不过的。

那是先帝的笔迹。

苏子乔看向李沄。

李沄靠着身后的大迎枕,清艳的脸上带笑,跟苏子乔说道“这是从前阿耶闲来无事,教我的策论。”

先帝风流多情,文采风流,不管什么事情,似乎都能信手拈来。

他教女儿弹琴跳舞练字,心血来潮了,也跟女儿谈论天下大事,甚至还教她策论。李沄的策论或许不能与新帝和雍王的相比,但与她年龄相仿的几位兄长相比,却有独到之处的。

苏子乔将手中的册子放在旁边的案桌上,将李沄抱进了怀里,“这么晚不睡,是在等我?”

李沄点头,声音爱娇,“嗯,子乔总不回来,我睡不好呢。”

苏子乔默了默,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自从先帝驾崩后,李沄清减了许多,笑起来跟从前一样好看,眼底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温暖。

原本就是浅眠的,如今变本加厉,有时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李沄在苏子乔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问他“前两天库狄入宫,跟母亲说裴相公受了风寒,子乔可去看过他了?”

新帝即位,将裴行俭提拔为中书令,是首席宰相。

这么多年,裴行俭也算是为大唐操碎了心,如今母亲成为太后,李弘便将裴行俭从吏部提拔了。

一代儒将,文韬武略。

在边关时威名赫赫,在朝堂之上享有盛名。

裴行俭担任中书令,是众望所归。

苏子乔握住李沄的指尖,她的指尖微冷,他便将她的手拢在了手心之中,手心的温暖透过皮肤,源源不绝地传给李沄。

“师兄是个劳碌命,如今又是中书令,受了风寒也没法静养。不过他身体还是挺硬朗的,过几日大概便好了。”苏子乔摩挲着李沄的指尖,低笑着问道“公主这么晚还在等我,就是为了问我此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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