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说若有所思。
他认真地看向陆辞,当二人视线自然而然地对上后,过了片刻,陆辞率先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肯定了朱说挂在眼里的疑问。
居然是真的?
朱说会意之余,反而更迷茫了,眼底霎时掠过无数迷惑。
那会是谁?又是何处挤出的时间?
他心里徘徊了万千疑问,但出于对陆辞的强大信任,还是立马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不论这事是真是假,滕兄嘴上没个把门,这回差点闹得人尽皆知,也是该教训一下。
陆辞冲朱说飞快地眨了眨眼。
朱说忽道:我尚有急务需请教滕通判,若陆节度首肯,我便先将滕通判请走了。
陆辞从善如流:尽管去罢。
多谢节度体谅。
朱说仗着这半个多月来行走在外,更结实了一些,而强行把正吵闹着要补偿的滕宗谅给拉走了,嘴上还客客气气道:滕兄,这边请。
滕宗谅想找陆辞算账,奈何挣扎不开,只有一脸悲愤地被拖走了。
怎么辛辛苦苦奋斗这么些年,却落得个个都欺负得动他的局面!
朱说很是善解人意,虽说内心好奇答案,但既是私事,陆辞不主动提,他便不开口问。
但最后一个被这道晴天霹雳劈中,落得似油锅上蚂蚁般焦躁的狄青,可就没有这份从容的定力了。
你说什么?
他脑子嗡地一声,半晌才气若游丝地问出这句。
被近些天那枯燥又冗重的训练弄得叫苦不迭的高继宣,分享这些小道消息时却是万般神采奕奕,更别说这会儿开口的,还是向来对这些漠不关心的狄青了。
他立马就高高兴兴地将陆上仙终于动了凡心,对方好像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娘子的这番话,加油添醋地又重复了一遍。
等听第二遍时,狄青倒从那极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了。
高继宣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若放在平时,他多半会伤心万分,精神萎靡。
但不知为何,经过前几天在陆宅里的那晚,听了公祖温柔地看着他,说出那些话后
他奇迹般地安下心,直觉这不过是捕风捉影,不觉彷徨不安了。
高继宣还讲得津津有味时,狄青已恢复常态,只继续埋头收拾行李。不一会儿就把收拾好的简单包袱扛上,步履轻快地往外走。
高继宣登时傻眼了:夜里你还出去?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别看狄青人除了训练外,吃住睡都在兵营,甚至还独领着一营,但众所周知的是,他因意在科举,实质上并未领任何武职。
因此真要说起触犯军法,其实是落不到狄青身上的。
狄青头也不回:我已向上头报备过,今晚不回来了。你们早些歇下罢。
自从那日跟踪、被公祖识破身影,他就再不好意思继续抢去城墙上巡视的差使了。
吸不到每日份的公祖固然让他颓丧,但得了公祖那句常回去的话,他瞬间就恢复了满身干劲。
平日训练时更卖力一层,就为了腾出半日假来,好回陆宅一趟。
狄青步履轻快,丝毫不为传闻所扰,嘴角甚至微微地翘了起来。
以前不回去,是怕公祖发现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现在他依然害怕被公祖看透,但公祖都亲口邀请他回去了,他要还不回的话,那岂不是得来的糕点藏怀里发霉,傻得离奇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
狄青归心似箭,一路可谓健步如飞。
但因兵营所在的方位距陆宅甚远,即使他于天还微微发亮时出发,等拐进陆宅所在的那条街道时,余晖散尽,天已黑透了。
不过不等天黑透,位于道路两旁的民宅也好,铺席也罢,相继都点上了灯。
温暖的灯光均匀地铺洒在道路上,照得亮堂堂的,婆娑人影投映在上,耳畔尽是欢声笑语,只令行人感到热闹非凡,会心一笑之余,丝毫没有夜行的寥落匆匆。
一副如此繁荣的画面在眼前摆着,哪里会有人想起,仅在三年以前,秦州城中还是一副车马稀疏、无比冷清的荒凉模样?
狄青将夜幕下的勃勃人气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比旁人更多一层感触。
一草一木,尽受公祖心血灌注;每位百姓,皆被公祖爱若子女;若无公祖,绝无秦州这似锦繁华。
这令他下意识又忆起,当年同样在公祖妙手下脱胎换骨,百姓日子过得蒸蒸日上的家乡汾州了。
这么说来,他虽一直有同汾州的父老乡亲进行书信联系,但到底是好些年没见了
破天荒地生出几分思乡愁绪的狄青,四处环顾,目光偶然落在某处,登时心念微动。
等耽误了一小会儿的他,小跑着来到陆宅前时,就惊讶地发现,他的公祖慵懒地斜倚在门柱上,双目懒懒地闭着,显是在闭目养神。
狄青还未来得及开口,捕捉到熟悉脚步声的陆辞已认出他是谁,抬起眼帘,笑着看了过去:青弟。
狄青惊喜地睁大了眼,脱口而出道:公祖!
也因公务而耽误了出衙的时间,刚回到家还没多久的陆辞一点头,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等你许久了,怎么才回来?
公祖竟特意在门口等他!
狄青一时是既感动,又惊喜,还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他嘴唇嗫嚅数下,正要说些什么,陆辞已歪了歪头,好奇地看向他提得满满当当的双手:你手里拿着的是?
狄青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物抬了抬,好让公祖看个清楚:汾州三元鸭。
陆辞嘴角微抽。
可怜当年的抗蝗大将,不仅没被加官进爵,反而成了被行商们远销各地,一道驰名宋人餐桌的汾州特产了。
先进来罢。陆辞顺手就要帮提一只鸭子,却被狄青灵活一躲,便叫他微讶地一挑眉:哟,还躲上了?
狄青脸虽然发红,态度却极坚定:这等小事,岂能劳烦公祖?
噢~
陆辞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玩味地盯着脸越来越红,头也越来越低的狄青看了会,忽粲然一笑:行,青弟力大无穷,又上赶着做苦力,我便不多余体恤你了。往后再有什么累活,干脆也都交给你去。
要换作从前同样被厚颜无耻地自诩柔弱文人的钟元听见,定要翻个老大白眼,反击几句,才继续干活。
狄青的反应,却与钟元的截然不同。
听了陆辞这话后,他眼睛唰地一亮,满怀期待道:此话当真?
gu903();陆辞笑眯眯地看他,轻哼一声: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