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难得能有独处的机会,更遑论这还是一年里少有的几回能与公祖同眠的天大甜头,他着实不愿就这么囫囵吞了。
可不熄灯的话,他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近看公祖了
哪怕是被友人们誉作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陆辞,此刻也绝无可能猜到就这么一个对着烛火发呆的简单举动里,蕴含了这多重心思的较量。
他在被汤婆子捂得暖融融的被窝里幸福地眯了会眼,还没等到狄青躺在身边,不由睁开眼来看了看:青弟还愣着作甚?快将灯熄了躺下吧,莫大意下受了风寒。
公祖说的是。
陆辞这句来了个一锤定音,便终结了狄青犹在激烈交战的两股念头。
他赶紧伸手,将灯掐灭,便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将被子掀开、躺进去,被子重新盖好的动作。
他生怕动作慢了,导致进去太多冷风,吹坏了那盆名为公祖的宝贝花儿的娇嫩枝叶。
这般迅速,连陆辞都微微一讶,半晌才轻笑出声,却是误会了狄青举动背后的含义:刚才冷着了吧?让你愣神不择时机。
受了冤枉的狄青并无丝毫辩驳的意思,认认真真道:公祖教训得是。
人认错爽快,且知错就改,倒让自诩是坏心眼的家长的陆辞没了捉弄的借口,一时陷入沉默。
狄青凝神静气,致力调整自己的呼气进气声,让它显得平稳而自然。
他虽管不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却还是能够让呼吸装得正常的。
尚未适应黑暗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他规矩躺着,静心等待。
未过多久,他终于能欣赏到窗棂间透入的淡淡月辉,还有仿佛独得清白月色的喜爱的,因而尽落至上头的那俊美无俦的面容轮廓了。
陆辞丝毫未察身边人偷偷投来的目光,因并不觉困倦,便不忙闭目入眠,而是笑着侧过身来,与狄青聊起了天:虽这时问,还嫌太早了些,只我的确好奇,青弟待致仕后,欲做什么去?
对于仍是一介白身,需专心等待还要个几年才会来到的制举的狄青而言,现在便考虑致仕后的生活,的确太早了些。
但这一问题,陆辞还真不止问过狄青。
凡是同他关系亲密的,包括朱说、柳七、滕宗谅和晏殊,都被他这般问过。
几人虽颇感啼笑皆非,仍是认真答了,答案自是各不相同的:朱说愿回乡创办学府,无事与好友聚聚,平日便做一名寻常夫子;柳七不爱寂寞,笑说要在陆辞宅中缠上一世,闲了去花街柳巷听听小曲,倘若兴头一来,便谱上几首趣词
尽管还处于精气旺盛,胸怀凌云壮志的岁数,但对致仕这一词,以及其所代表的那层功成身退后的悠然憧憬,几人显然也曾有过。
只是几人说时随意,并未留神陆辞看向他们的目光,温和而认真。
别人不知,陆辞却或多或少是清楚的:与他交心的这几位友人,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名垂青史,但更多留下的,还是死于任中的遗憾。
因遗憾而令人惋惜,也令人印象深刻。
无一曾有过致仕后享清福、培育子孙的美满光景。
他既有幸来这大宋,又得他们知心结交,自当尽全力。那单冲这份奇妙缘分,不说要让他们夙愿得偿,至少也当少些颠沛流离才是。
致仕后如何?
啊?
对身体正紧绷着,勉励克制住心中乱起的杂念,警告自己不得鬼迷心窍、越雷池半步的狄青而言,这题来得万分突然,叫他好半晌都未能反应过来。
这一迟缓反应,结果就让他的公祖产生了个小小误会。
陆辞轻轻地咦了一声,安静地端详狄青侧脸一阵,知晓人还醒着,于是话中含笑地来了个明知故:莫不是已入睡了?
狄青完全不知,这是公祖准备捉弄自己的前兆,只赶紧老实作答:不、不曾,只是方才不慎跑神了。实在对不住。
噢。
陆辞微眯了眼,嘴上则难掩遗憾地应了一声:不过随口一问,你未听到,倒也无妨。
狄青嘴唇翕动一下,原想着请公祖再说一次的话,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其实怪不得他魂不守舍,实在是公祖离他太近了。
上回同塌而眠时,天气虽不算冷,但也绝不凉快。
具体如何,狄青已记得不是多么清楚了:故意穿着他衣袍的公祖的模样太有冲击性,叫其他的记忆都淡得只剩些许虚影了。
但肯定是离得不远不近的:对身上一年四季都热乎乎公祖评价的自己而言,要想得到公祖的主动凑近,就只有冬季的大冷天里了。
按理说,能得公祖靠这么近,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才对。
偏偏他那点贼胆,早在上回那趁公祖熟睡时,偷偷凑近了碰触指尖的举动,被耗去大半了,这会儿还没积蓄够下一次冒犯的份量。
就在狄青准备装睡时,公祖就做了件叫他险些当场魂飞魄散的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不等他侧过头来查看情况,就忽然有条清清凉凉的胳膊探了过来,摸索着挽住他的手,就往床铺的里侧拉。
狄青只觉此时的自己,仿佛浑身被绑满了炮仗就是一点就着,能马上在天上炸开一朵花的那种。
偏偏拿着引光奴的公祖,还一点不知他的危险性,就在引线边不住徘徊。
狄青生怕身上又莫名起些叫自己窘迫的反应,便有意把全身绷紧,弄得硬梆梆的。
但对公祖那突如其来的举动,他丝毫不敢抵抗。
那只犹如被献祭出去的手,就这么被陆辞一路顺畅地拉到了枕边。
不等狄青那颗提起的心落下,就倏然被抛上了天手背被稍嫌冰凉的右侧脸颊,给轻轻地压住了。
陆辞有意逗他,其实根本没将头部的重量真全压在那手背上,但也控制了角度,巧妙地叫狄青难以挣脱,轻轻笑着说道:果然比汤婆子还暖些呢。
狄青的脑海之中,唰地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恍惚惚地回过些许神来,但关注的重点,则全在那笑声末尾带来的轻轻颤动,和那沁凉柔软的脸颊的玄妙触感上了。
不愧是公祖愈发清楚如何兵不血刃,却能轻松要他的命了。
公祖,狄青好半晌才收回四散的魂魄,声线中尤带微不可查的颤抖:怎么了?
到底是年轻力壮,陆辞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难掩羡慕道:火力足得很。
狄青:
热天令他嫌弃得厉害的温度,这会儿则成了最讨喜的自热大暖炉。
同他记忆中那回回乡访师长,自落雪的山中,俩人共乘一骑下山时相比,狄青由小狸奴变成狄大狸奴后,火力明显要更旺盛了。
三个汤婆子虽帮着暖了身,但露在外头的脸却还感到冷的陆辞,自然是稀罕这一热源的。
作为对扯了刚刚走神、才没听到自己问题这一小谎的狄青而言,也算是小小惩罚了。
狄青沉默许久,极不自然地侧了侧身体,才以略显虚弱的声线,慢慢说道:公祖若还觉冷,我愿去传下仆来,再备几个汤婆子。
不必麻烦了。陆辞以似是理直气壮的口吻,玩笑道:养你千日,用在一时。天难得这么冷,我没让你卧冰求鲤去,就已算厚道人了。现只要你凑近些,替我暖好被窝,怎你还好意思推三阻四,只想着劳烦刚刚歇下的可怜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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