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机立断地岔开了话题,强行打发朱说去沐浴洗漱,让其好好歇息,醒来后再一起读书。
面对陆辞的关心,朱说寻不出拒绝的借口,只有在滕宗谅笑眯眯的注视中,老老实实地去了。
陆辞这些天里,与滕宗谅一同读书,相互考校,双方都觉获益匪浅。
他想着,哪怕朱说和滕宗谅对彼此的第一印象,虽莫名其妙地不算太好,但历史已证明了双方是气味相投的,只要相处一段时间,不愁不会好转。
毕竟在准备应举的漫长时间里,除了反复温习已烂熟于心的经典子籍外,就是习作诗赋和策论了。
陆辞在应试方面,颇有几分心得,但在诗赋方面,始终感到很是不足。
滕宗谅则恰恰相反,不然也不会只走到省试这一步,就遗憾落榜了。
五人翌日就结伴去了官衙,将备好的家状、公卷、状纸和试纸上缴,再结伴而归。
等解试的锁厅通告正式下达,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在这期间,三人一直同吃同住,进行最后阶段的温习冲刺。
唯一让陆辞感到困惑不解的,恐怕只有朱说和滕宗谅这对因《岳阳楼记》而被后人津津乐道的好友,关系不知为何始终不好不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宋时的士人虽然也有兼职帮忙卖酒来维持生计,如黄瑀曾家贫,鬻于市,而挟书随之《朱文公文集》,但那都是逼于无奈的选择。大多数为了守住儒者本业,多是依赖田租或者给人教书去做束脩。
即便是商人家庭,也一般是让一个儿子读书,另一个儿子帮着操持家业的。
业儒的详解可见《宋代科举社会》p150
2.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为景德镇陶器的标准(《易中天中华史-大宋革新》)
3.吾商则何罪,君子耻为邻出自范仲淹的《四民诗》
4.商人众则入税多出自《富国策》
第四十章
明日就将锁院,陆辞在整理好届时要用的所有个人物品后,就同朱说和滕宗谅打了声招呼,要一个人出去一趟。
滕宗谅还好,虽然好奇,但到底知道关系还没熟到那一步,很爽快地应下后,就自己去酒楼里最后放松一会儿了。
朱说则嘴上不问,面上却毫不掩饰地露出想去的神色来,在陆辞从厅往驴厩去的这一小段路里,更是默默地用眼神一路追随。
连陆辞都被他这一手给弄得哭笑不得了,主动解释道:我是要去拜访先生们,当然也不好空手而去。你要是跟来的话,他们怕就不好意思收下了。
哪怕朱说也是因才华出众,品行优良而颇受看重的学生,在夫子们眼里,还是远远比不上陆辞的。
人心不都是偏的?
夫子们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就算学业方面的表现不相上下,可不论是认识的时间长短,还是为人处世上的点滴,显然都是陆辞更让人感到自然和舒服。
朱说也清楚这点,且非但没一丝一毫的嫉妒,倒是满满的理所当然。
似摅羽兄这般好的人,别人只要不是瞎子,当然也会万般喜爱。
他能与之朝夕相处,已是莫大的运气了。
见陆辞为了不让他失望或乱想,不惜将原因挑明了说,朱说心里不由一暖,旋即反应过来,就忍不住替无理取闹的自己感到羞愧了。
陆辞却是觉得他既有趣,又可爱平素总是腼腆内敛的小害羞,忽然被拉下不带出门,都能做到主动地挡他身前了?
他笑吟吟地看着朱说,慢悠悠道:朱弟这下明白了吧?若是你也想去拜访,也莫同我撞一起,时机还是选在锁院结束、出榜之前比较合适。
要是两人一前一后地去,夫子们很轻易就能推测出二人是彼此知情,才这般约好的。
如此,反而不美。
朱说并非愚钝之人,从前是一心为出人头地而读书,无意关心外务,才在人情方面有所短缺。
这几年受长袖善舞的陆辞的耳濡目染,当然明了这言下之意,赶紧点头。
陆辞故意征询他的意见:那我可否先走一步?
朱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还挡在陆辞的身前,颊上不禁一红,迅速敛了刚刚还故意放大的可怜巴巴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让了开去:摅羽兄早去早回。
陆辞颔首:午膳肯定赶不及了,晚膳预我那份。
朱说赶紧应下,就见陆辞潇洒地跨上那头这几年被养得油光水滑的老驴,往集市去了。
陆辞在出门前就想好了要根据各人的喜好和关系的亲属,具体该送什么,因此一出门就直奔目标,丝毫没有浪费半点时间。
其中又以李夫子和杨夫子与他关系最为亲密,平日当他如自家子侄辈一般的爱怜照顾,礼自然也该是最厚的。
至于各位夫子究竟喜爱什么,又需要什么,就全凭陆辞往常的细心观察了。
陆辞给李夫子选好了两面端州的名砚,给杨夫子挑了两坛这密州城内最大的酒店里、最上等的佳酿,给刘夫子的则是一盒出自小有名气一窟鬼茶坊的茶饼。
赠给其他夫子的,则要中规中矩一些,就选他从苏州城带回来的那些小香饼了。
陆辞选好礼物后,就催着老驴,往南阳书院去。
因明日就要锁院的缘故,书院索性给所有学子放起了假来,书院门也是紧紧关闭着的。
陆辞不慌不忙地在门上叩了三下,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从远至近,门也马上被打开了。
我还记得陆郎君这会儿要到,没敢走远,就在附近候着哩。
得了陆辞提前嘱托的季老丈把门推到老开,笑得满脸褶子。
陆辞一边解下驴左侧挂着的一斗米递过去,一边笑道:多谢季老丈,要不是你记得给我留了门,我可就得吃闭门羹了。
季老丈虽是清楚陆辞一向大方爽利,当时才答应得那么爽快,却也没想到对方这般慷慨,直接就给了他一斗米那可是他好几天的工钱哩!
他登时笑得牙不见眼,热情地送了陆辞一路,告知他哪几位夫子在屋里,哪几位出去做什么了要多久才回来后,方高高兴兴地离开。
陆辞先将小香饼解下,挨个给那些夫子们送去,才提上酒,背上砚和茶饼,往李夫子的住所去。
刚走到门前,门就被从别人处得了消息的李夫子,直接从里头打开了。
李夫子满面红光,显然心情极好,捋着白须,正要亲自来迎陆辞,就被他拎着的这一堆东西给吓了一跳:摅羽怎拎了这么多东西来?
陆辞笑道:拜谢恩师,怎能空手而来?
李夫子沉着脸还要开口,他背后就冒出了刘夫子和杨夫子来,嘴里还道:还真让你猜中了,摅羽锁院前真来了一趟这,
杨夫子看到陆辞身上的大包小包,也不禁一愣,旋即板着脸:你还记得来,就已极好了,怎乱费这些钱?
他们可是清楚,这小郎君当初有多不容易的。
gu903();现好不容易日子越过越好了,可再宽裕,又怎能这么花钱买些不必要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