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其实你一无所有。”
夜凉如水,心口覆上了一层寒气,她想的入神,
忽而呢喃出声,似是答于当年的魏太后。
“我的确从未了解过他,也不曾拥有任何。”
闻言。魏央一愣。
不明就里。
她缓缓回神,秋瞳重新染上亮色,笑靥如花,歇斯底里。
“好一个谢欢。”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倒真是天生的帝王命。”
兽心冷血,狠绝至此。
她不惜赔付上了性命,为他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竟从未捂热过他一丝一毫。
可笑至极。
魏央心中莫名结成一团,微微不适。不知晓她情忽因何而起,
她总是这样在意谢欢。
或经意、不经意,谢欢的事总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轻易撩拨起她的情绪。
略显刺目。
伸手把她揽进怀中,按在难以喘息的胸前。魏央佯作满不在乎地同她解释:“我当日同你说,
‘皇帝并非谁都能坐,那高位之上看似光耀,可得必有失。要施舍的那一部分,并非谁都能做到无关痛痒地弃之不需。’”
比如七情六欲,比如家和事兴。
既是皇帝,家是国,国便是家。万事皆要以国重,万事皆要以国先,
看似凌驾万人之上,却也身不由己。
魏央自认是做不到谢欢如此,他一如他的父亲,有太多的割舍不掉。
如魏家,如太后,如白问月。
若是让他在白问月与权利之间做一个选择。
毋庸置疑。
他定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这也正是他与谢欢最大的不同。
无情无义,与情义至重。
夜渐渐深了,一路稳行返身将军府。俯在魏央的胸前,白问月没由来的心安,久而久之不知何时竟昏睡了过去。
她浑浑噩噩地将魏央的话听在心里,呢喃出声:
“下一个,是段升。”
青瓦高墙,红漆朱门。
镇国将军府。
宋书将车停稳,一纵而跃,还未出声便见帘帐轻动。将军抱着夫人侧身而出。
佳人轻靠胸前,眼睫微润,似是有泪。魏央淡漠地撇了他一眼。
自觉噤声,不敢惊扰。
拦腰横抱,步伐稳健,魏央一路把白问月抱回了不闻居。
月色朦胧不清,心中悲喜不明。
一夜无话。
第二日,
白问月醒了个大早。
她独睡了多日,从开始的百感交集到习以为常,这其中只过渡了两日。
所以,当她这日醒来看到魏央这张英俊非凡的脸时,除却惊吓,
还有狐疑。
嗯?不是分房睡吗?
不置气了?
那就是认输了?
还未想到缘由,她忽想起自己昨日似是在去贺府的路上,主动‘投怀送抱’。
哦,
原是我先认的输。
二人的关系又回到了探视贺同章之前的模样,皆都闭口不提曾分房而睡之事。
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身为一个主动示好的人,白问月自是希望此事能不着痕迹的翻篇最好。
而魏央,他不过是觉得已经同白问月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了去,她也给了他最想要的心稳。
再无遮掩与避讳的必要了。
不过见白问月一副往事莫提的模样,他心中忍不住嘴角轻扬,自是知趣,
佯装无事发生。
如常梳洗用罢了早膳。
这一日。
宋书自府外回身来禀,喜色言尽其表,
“将军,夫人,
贺大人安然无恙地送回了监廷司。”
第36章劫后余生
监廷司木牢走了水,死伤惨重。贺同章因白问月‘未卜先知’,完好无损地从火中脱身而出。
天微微亮时,宋书又差人悄无声息地将贺大人送了回去。
此时,善理后事的几名狱卒忙活了近一整夜;查探余火、清理现场、统算伤亡。
不可开交。
贺同章被送回去时,他们恰好结束,刚把火灾后的详细誊写文书,只等天一亮,送到丞相府里。
供段大人早朝上禀。
无人察觉他安然回牢。
谢欢连续四日没上早朝。这四日里,若非是紧要的大事,皆是由段升暂代政务,全权料理。
一直到这第五日。
天牢走水,贺同章死。
久病不医的谢欢,‘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大殿上。
太后在太宜宫中,正闲情逸致地修剪桃花枝,比起前几日的忧心忡忡,可谓是容光焕发,笑态可掬。
一如朝日。
她不安了多日。
天牢昨日大火,终得了却她一件心事,睡了个安稳觉。
相比之下,谢欢便没有这般悠然自得了。
听闻走水的消息后,他如坐针毡,几近乱了方寸。不是没有预料太后会棋行潜暗。
而是。这廷尉院自贺同章下狱后,上上下下皆是太后的人,他便是有心要提防,可也苦于无处插手。
换句话说,朝野内外,他若同太后真真较起劲来,博权斗法,三五招内必定一败涂地。
无权无人,无兵无士,形势之弱,如同脆卵击石。
若非是这样举步维艰的境况,他也无需日日如履薄冰,小心隐忍了。
压了多日的圣旨,却也抵不过一场‘意外失火’。
贺同章终是没能保住。
强忍着心神不定,他步重如山地去上了早朝。
想要亲耳闻一闻这火究竟是何烧法。
面对谢欢的现身,段升与其他百官皆都早有预料。贺廷尉已死,挣扎再无意义,穷途末路也该正襟危坐,谈一谈这些事情。
段升将昨日火灾的前因后果,以及后续的安妥,一五一十地禀与皇帝。
油灯不慎倒翻,点燃了柴草,因无狱卒看守,从而引起大火。
火势控制尚还及时,虽有失损伤亡,但无可厚非;未让整个监廷司因此受连,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将这场火灾里死伤的囚犯名单呈于谢欢,微微停顿,继而道出了谢欢最不想听的话。
“葬身的囚犯一共八位,连同贺大人在内的死刑犯为三人。”
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由头。
贺同章究竟是因何而死,他与谢欢皆都心知肚明。
严谨肃穆,步步紧逼,理所当然。
“臣以为,既是死刑犯,便早晚都是要行刑的,遂未作其他处理。呈于皇上过目,看是否稳妥。”
谢欢紧锁着眉头,从元木手中缓慢地接过名单,小心翼翼地展开。
果然在死亡这一行,看到了贺同章的名字。
他本想反驳段升,圣旨未下,诏书未宣,贺同章几时成了死刑犯?
可如今,人已然丧命,费再多的口舌。
又有何意义。
无力地合上了文书,谢欢心中一声长叹。
沧声回道:“就按丞相的意思办吧。”
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眼下的上策。
奏折丢在皇案上,谢欢沉着一张脸,正欲起身离去。
只听殿外一声急报。
监廷司的监司
——齐谓。
颤颤巍巍地一路跪到殿前,他声音不住地哆嗦,话说的磕磕绊绊:
“启禀皇上,贺……贺……贺大人又活回来了。”
闻言,文武百官与谢欢皆是一怔。
“会不会说话?”段升最先反应过来,厉声申斥,“什么叫做又活回来了?”
难不成还会借尸还魂?
朝堂瞬间炸开了锅,三五大臣交头接耳,议声不止。对齐谓的这番话,不尽余力地讥笑嘲讽。
被叱责的齐监司本就胆战心惊,听到丞相大人的问话,更是几乎要哭出声来。
他颤声同百官解释,将昨日的详细说与皇上听:
“回丞相的话,牢司里几位狱卒昨日忙活了一夜,再三查探了贺大人的牢房,空无一物。
毕竟火是由贺大人的牢房所起,往四处蔓延开来,也不无被烧成灰烬的可能。
下官们这才给贺大人记了丧命。”
他说的声情并茂,心中似是压抑无数委屈:
“哪曾想,今日一早,狱卒收拾尚还可用的木牢时,正撞见起身的贺大人。
安然无恙。”
“监廷司的众人皆以为是闹了鬼怪,还引起了不小的哄动。”
谢欢若有所思的听着,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心中迅速地盘算着:
“这是怎么回事?”
齐监司此时正是众矢之的,他跪在地上,面孔贴地,不敢抬身。
“回皇上的话,经过再三的询问和确定,这才得知,贺大人并非魂怪,确实是未死。
大人自己只说晚间有些凉意,他同狱卒拿了钥匙,自作主张换了里处的牢房。”
“这才逃过一劫。”
言罢,他又添油加醋地后怕禀道:“贺大人自换的那间牢房也烧了大半,若非是救火及时,怕也是凶多吉少。”
谢欢莞尔,轻笑出声。
“如此说来,丞相大人倒是功不可没。
这火总归是烧在监廷司,若非他及时调人救火,贺爱卿纵是再换几处牢房,也插翅难逃。”
段升面上红白交替,心中气结,堵塞难疏,未曾听出谢欢话中的别意。
“自换牢房?”他皱着眉头怪罪了一句,还欲再言,忽而恍然反应回神。
止不住地后悔。
齐监司跪在地上,谨言慎微,一副怯懦的模样。
他便等着段升问这句话呢。
佯装无奈地仔细同丞相解释:“这自换牢房……”
犹豫片刻,停顿一声又道,“贺大人原是廷尉,统管监廷司,卑职们自然敬重几分。”
“再加上魏将军……”
他怯生生地抬起头来,望向段升,故意将话说到一半。
其深意不言而喻。
本来窃窃私语,欲挺身参本监廷司枉法之罪的朝臣们,忽然寂静。
无人再敢言语。
殿上静寂了半晌,谢欢难掩喜色,眉开眼笑。
“此事无需多过深究,监廷司也好,魏将军也罢。
贺大人能够劫后余生,皆因段丞相尽职守则。”他大手一挥,豪声畅言,
“赏!”
贺同章大难未死的消息,传到了太宜宫、贺府、以及将军府。
听到宫女的传话,太后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上一顿,错剪了一株长势娇好的桃花。
“这段升是在做什么?”
她沉着脸,丝毫未曾掩饰满身戾气。
方公公站在一旁,谨慎询声:“娘娘,段丞相一下朝直奔咱们宫里,先下正在宫外候着。”
抬眼撇了一眼太后的脸色,轻声问道。
“宣吗?”
咚。
剪刀丢在地上,恨了方圭一眼,咬牙反问:
“你说宣吗?”
衣袖一挥,太后大怒,“让他滚回他的丞相府去。”
这么点小事都办砸了,要他何用?
方公公垂首,并未急着动身。他思索了片刻,忽出声劝了一句:“娘娘,此事需得静心处理。”
万不能意气用事。
话说的隐晦,却也并非难懂。不管从哪方面说,眼下,段升正是用处。
切莫离心。
魏太后冷着脸,沉默了良久,心中盘算再三。
将手中错剪的一株桃枝插在方圭衣襟上,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将花交给段升,让他先行回府。
就说我此时正在气头上,不想见他。”
至于用意,留他回去之后慢慢琢磨吧。
方公公领命躬身:“遵旨。”
段升在太宜宫外等了多时,心急如焚。
未曾想到事情会发展如此,让贺同章死里逃生。
现下再想有所动作,只怕是轻易再不能动了。
这样简单的一件事,竟被他办成了死局,太后必定是盛怒。
段升久等不听传召,过了许久,见方公公只身走了出来。
他忙上前迎去:“方公公。”往里处瞧了一眼,“太后娘娘她……”
方圭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把花交于段升的手上,方圭道:“这是娘娘无心剪下的一株桃花,吩咐交到丞相大人手上。”
“此时娘娘正在气头上,大人还是回身吧。”
段升接过桃枝,心中一顿:“公公……这……”
“娘娘的脾性大人还不知晓吗,虽是气大,对待大人尚也心善。”他语重心长道:“早闻大人爱女丧夫,娘娘一直有意亲自下旨为她再寻一门亲。”
“只是大人此次的行事,太让娘娘失望了。”
方圭将话说的滴水不露。
段升不由地心中生愧。
将桃花收好,他长叹一声,也不做多解,只道:“本官回府后定会再三。反省,望公公在太后面前,多劝一些。”
“莫要让娘娘气坏了身子。”
言闭。
两相微微施礼,段升转身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方圭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句。
太后与段大人的鼎盛,只怕是要过了。
另一边。
齐监司自殿上一番‘补救’后,谢欢赦了他的罪,放他返回监廷司。
他随着百官下朝,未先回监廷司,反倒去了廷尉院,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宋书。
宋书借着廷尉的院地,正用着早膳,见丁监司返身,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事情办好了?”
齐谓弯着身子,毕恭毕敬地回道:“依照宋大人的吩咐与嘱托,下官硬闯大殿,将话一五一十都说了。”
宋书颔首,拿出一个硬邦邦的钱袋子,里面装有两锭金子。
随手一丢:“拿着吧。”
齐谓下意识接住,又连忙放到桌上,诚惶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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