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遇见个莫名其妙像太.祖母的人,他竟然倍感压力,因为其语气里的稍稍不悦,便惴惴不安起来。
姚池透过帷帽瞪着一脸纳闷的人,没有好脸色。
废话,她当然不高兴了!
喊她夫人,那不就是xx太太的意思?她还没嫁人呢,被人这么喊哪个小仙女能高兴?
瞬间她就有种“这个龟孙子大逆不道看老娘不削你”的气愤。
不过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呢,旁边的李立帆就忍不住了,瞪着对方不满地嚷嚷:“你怎么说话的?叫谁夫人呢,夫人是能乱叫的吗!”
姚西平:“……”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被呛得一脸莫名,又有些窝火,不过一个和尚,竟敢如此与我说话!
碍于“疑似太.祖母”还站在面前,且从容不迫,喜怒不辨的,姚西平这个平时隐隐有优越感的世家子弟也不好发怒。
他忍着火气顺势问:“是在下冒昧了。在下初来盛京,不知您的身份,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他猜测着姿色如此夺目的女子,必定来历不凡,也许是位侯夫人,也许是位娘娘,故而一声夫人也许失礼了,他不是盛京人士,不认得也正常……只不过,如果身份当真如此尊崇,身边怎么没有侍女在旁伺候呢?
姚池万万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两个字,对面这位世家公子就开始脑补揣测了。
其实她真就是单纯不喜欢别人把她叫老了而已!
她回过神来,略微一想也能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误会,毕竟她嫌热把头发盘了起来。在这个时代,盘发便是嫁作妇人的标志,他误会了也正常。
这么一想,她也不郁闷了,拍拍李立帆的肩膀示意他让开,然后朝对面微微一颔首,声音淡淡的:“公子不必多礼,之前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烈日灼灼,暑气正盛,若无其他事情,公子便回去吧。”
竟然就此下了逐客令。
姚西平一愣,连忙道:“夫人稍等……”他顿一顿,有些懊恼。
索性不再纠结称呼,直接道:“实不相瞒,在下见您十分面善,像是见过的,不知道可否告知姓名身份宅邸?”
姚池:“……”她没听错吧?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搭讪啊。
李立帆更是双眼一瞪,跳起来指着对方开始骂人:“我就说看你不像什么好人!光天化日的,看见美人就上门搭讪起来!亏你还瞧着人模狗样的,你们古人的矜持保守呢?你读的圣贤书呢?都被你吞到狗肚子里去了!”
姚西平脸色一僵,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了,张口就呛回去,“你个和尚怎么回事?我与夫人说话与你何干?你能不能一旁安静!”
李立帆理所当然:“当然与我有关系了!你竟然说我是和尚!你才是和尚呢!”
姚西平莫名其妙:“我又没说错,你剃着个光头,难道还不是和尚?”
李立帆气道:“剃光头就是和尚了?你也忒没见识了,我嫌热剃光头凉快不行吗?真帅哥要经得起光头的考验!”
姚西平听得直皱眉头:“什么考验不考验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李立帆:“我丢,又是这句!什么封建腐败思想啊!”
姚池:“……”
仆从:“……”
两个成年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佛门重地,竟如同小学鸡一样幼稚吵起来。
听得人头大。
姚池抬头看看天,实在太热,紫外线强烈,实在没心情在太阳底下听他们小学鸡争吵,于是默默绕过,打开门准备进去喝水睡觉,让他们俩吵个够,反正与她无瓜。
只是她刚推开门,“吱呀”的木门声响,争吵中的两人齐齐停下,转头朝她看过去。
李立帆立刻不管姚西平了,拔腿跑过去:“姚姐等等我嘛!”
姚池翻了个白眼,停在门边等他,“还不快点,幼稚!”
姚西平这才回过神来,他竟然毫无形象地跟一个小和尚吵起来了,实在是……丢脸。
他脸上一窘,眼看人家就要关门,连忙扬声道:“夫人等一等!”
姚池挥手让李立帆关门,一边再次好心地提醒对方:“公子没事就回吧,当心中暑,寺里可没有大夫。”
姚西平见她竟是半点不犹豫,急了,当下便快速道:“夫人!在下乃是洛平姚氏子弟,家中行二,名西平。在下并无恶意啊,只是想与夫人说几句话……”
洛平姚氏?
姚池帷帽底下的双目一眯,觉得这四个字似曾耳闻。
她手一抬,阻止了李立帆:“慢着。”
关门关到一半的李立帆:“?怎么了姚姐。”
姚池一指外面眼巴巴的姚西平,“让他进来说话。”
李立帆眉头一皱,很不情愿:“姚姐干嘛理他啊,这人一看就不怀好意,我们关门回去睡觉了!”
姚池转头看他一眼,眼中闪着“慈母”般的关怀。
李立帆立刻怂了,“……好嘛。”
姚池道:“利索点,这里晒死了。”说着先转身往里走,去喝水补水了。
李立帆只好又把门打开,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把人请进来,然后才关了大门。
午后的光线比中午还要毒辣,院子树荫下也不凉快了。姚池直接回了屋里,摘下帷帽,喝过水,洗把脸,才拿了团扇一边扇着一边出去见那个自称出身洛平姚氏的人。
这会儿她也想起来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在燕王那里听过这几个字。
当时燕王一听她姓姚,就问她是不是出身洛平姚氏,言语之间对这个洛平姚氏很是不喜。姚池当时推测是不是他的仇家。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狗燕王当然是敌人,且他势大,逼得自己都要躲到寺庙来。那么洛平姚氏暂且就当盟友了解了解吧。
她出去的时候,姚西平正在打量四周,大皱眉头:“这里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李立帆没好气道:“怎么,你还等着人伺候你啊!”
姚西平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奇怪,没有人伺候夫人的饮食起居吗?”
说完便看到姚池出来,肌肤似雪,摇曳生姿,纤纤玉指中握着一把仕女团扇,深色淡淡,一副高贵冷艳模样。他住了口。
姚池坐到一边,也请他坐下,虽然心里好奇语气里也是漫不经心的,问:“说罢,阁下有什么事情?”
姚西平生怕再废话人家真就懒得理他,这下不敢废话了,盯着她,直接道:“实不相瞒,我觉着您与我太.祖母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姚池手中团扇顿住,美目一转,目光诡异地看着他。
“……”
李立帆也愣住了,看着姚西平的目光也诡异起来:“原来你眼巴巴得跑过来,就是为了认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姚西平:你好烦!我找我太.祖母与你何干?!
李立帆:我是你爷爷!
第42章
姚西平开始滔滔不绝地对姚池讲述家族历史。
讲完了历史,开始讲姚氏现在的情况,父亲的身体状况,家中兄弟几个,成家了没有……汇报似的,事无巨细,都讲给眼前的“太.祖母”听。
之所以如此积极,一方面是心存敬畏,觉得小辈就该对长辈(大雾)坦诚;另一方面则是抱着我都如此坦诚了,她应该也会介绍自己的心思。
然而大美人.太'祖母.姚池只听得一脸麻木。
鲜肉和尚李立帆更是一脸呆滞。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李立帆由衷感叹一句:“你家人口真多。”
四世同堂,近百口人,啧啧,不计划生育就是好。
在古代,人多代表人丁兴旺,家族繁盛,因此姚西平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这和尚在夸赞羡慕,总算不给他甩脸了。
姚氏家族虽大,且因为家族底蕴深厚,注重对家族子弟的教养,族中人才辈出,一般大家族里的阴私争斗要少许多,因此养成了他心宽的性格。
姚池听完却只有一个想法:“我不可能是你太.祖母。”
她绷着一张脸,冷冷地说。
撇开是不是他祖宗这个问题,生了七八个子女,怎么可能?姚池觉得不可思议,与她的价值观念完全不同。
生孩子对身体损害太大了,她早就打定主意,如果有一天结婚了也不要生孩子。
去特么的传宗接代、繁衍生息,她只知道生育简直就是对女性的一种残酷剥削。
当然,美人就算是冷脸,也是灿若玫瑰、明艳万分的,不过徒添两分威严。
姚西平怕她生气,忙道:“我知道,我怎么敢说您是我的太.祖母呢?年龄便对不上了……只是有些困惑,您是否与我家太.祖母有些关系?”
他顿了顿,又小心打量了一眼姚池的五官样貌,继续道:“虽说世上无巧不成书,但有亲缘关系而样貌相似的,总是占了大多数。”
姚池沉吟着,团扇轻摇,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人,她不可能跟他有关系,毕竟他们时代都不一样,甚至世界都不一样,有个狗屁亲缘?
李立帆敲着桌面,看看沉默不语的姚姐,再看看一脸激动的姚西平,还是忍不住吐槽:“你怀疑姚姐是你太.祖母那一辈的亲戚?所以你是来认亲戚的。”
姚西平:“……”说话忒不中听,不想理会他。
他低头下意识地要端起茶杯喝茶以掩饰,低头了却发现并没有茶杯,于是才想起来人家压根儿没有给他奉茶。
真是,想他堂堂姚家的二爷,在洛平所到之处人人逢迎巴结,到了盛京也处处受到礼遇,如今到了这里,连口茶水都喝不到,怎一个惨字了得。
天干气燥,正是口渴呢,可是他也没好意思讨要。
于是只好看向沉默不语的美人,礼貌地问:“所以在下单纯好奇,并无恶意,冒昧请问夫人姓名家世。”
姚池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一介平民,想必与你们世家大族没有什么关系。”
姚西平见她不愿意说,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色,语气低落下去:“哪怕夫人愿意告知姓氏也好。”
姚池:“……好罢,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巧得很,我与公子同姓姚。”
咦?
姚西平脸色惊讶,如果是真的太.祖母的娘家后代,自然不可能跟他一个姓氏。如此一来,倒是显得她是姚氏的后辈一样,女子继承祖母样貌,隔代遗传,也是有的。虽然貌似隔得远了些。
只是,他可以确定,家中并无这样的姐妹,否则以她如此出色的样貌,他不可能没听说。自小,他也没听说家中有什么姑娘走丢了……
难不成这位夫人当真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姚西平又抬眼打量一眼,不可能,这样像,不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又是同姓的。
他冥思苦想,突然,脑中冒出了一个不甚妙的念头——莫非,是父亲或者叔伯在外头偷偷留下的血脉?
天哪,这个念头一出来,姚西平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瞬间纠结扭曲起来。
姚池看他的脸色,觉得有趣,摇着团扇瞧着他。好整以暇的。
然后在她的视线下,姚西平犹犹豫豫、结结巴巴地看着她问:“能、能不能再冒昧地问一下,您的父母?”
姚池:“……”得寸进尺了喂!
她又拉下脸来。
姚西平一看她脸色,就知道不行了,顿时不敢再问了,只是心里暗急,挠心抓肺的。
李立帆打了个哈欠,每日午睡时间到,他也困了。
他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脑袋邪睨着姚西平,没好气道:“之前还是上赶着认祖宗,这会儿开始盘问人家祖宗十八代了,真是莫名其妙——没事赶紧走了,我们要睡午觉了。”
姚西平皱着眉头看他坐没坐相的,顿了顿,突然问:“你个和尚,刚刚说什么?”
李立帆莫名其妙:“什么?”
姚西平看看姚池看看他,脸色微妙:“你与夫人住在这里?”
李立帆:“对啊,有问题吗?”
姚西平沉默一瞬,转眼看看姚池似乎陷入了沉思,没注意,于是悄声问:“你与夫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啊……”李立帆来劲儿了,看着他,慢斯条理地说:“我是她儿子。”
姚西平:“??”他一脸的不相信。
李立帆开始嘚瑟:“也就是说,如果她是你太.祖母,我就是你爷爷!”
姚西平:“……”这不可能。
他皱眉质疑:“夫人不过桃李年华,风姿正盛,怎会有你这般大的儿子?呵,你这疯和尚风言风语,竟还上赶着做人儿子来。”说到最后竟是反唇相讥。
李立帆:“……”次奥!
他说得好对,我竟无言以对!
gu903();姚池回过神来,也乐了,拿扇子拍了拍李立帆的光头,转头对姚西平露出一丝笑意:“姚公子别不信,他就是我儿子。这孩子为了陪我在山上清修,还去剃了头发呢,真是太孝顺了。”她一脸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