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蕾愣了一下,这钟氏怎么说,也是杜温喻的生母,这,死无葬身之地,杜温喻生为人子,又如何会愿意?
“那杜温喻,岂会同意?”
“你自己看看,便知晓了。”时廊回了一句,然后凑近车门,朝马夫吩咐了一句,马车顿是哒哒,往杜府门口而去,就在路过杜府门口的一瞬间功夫,盛蕾看到杜府的大门大敞,而杜温喻,及杜鹤二人,就站在门口,由四名士兵挟裹着,站在门口,进不得,出不得。
“原是如此,看到这次,杜府倒真是碰上对手了。”盛蕾看到这情景,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俗话说,恶人需得恶人磨,如今可真是应验在了杜府身上了。
“阿蕾,戏都看完了,我们该回去了。”时廊不置可否,将车窗拉住,挡住了盛蕾的视线。
“回吧!”盛蕾点了点头,看着时廊,露出些许欲言又止之色,但只一会儿,便是开口。
“若,真是被送到了乱葬岗,阿廊,选处地儿,备上薄棺,葬了吧。”也都是有名,有姓,身有所依的人,就这样被丢于荒野,被动物蚕食,也着实太恐怖了一些。
“都依着你。”时廊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盛蕾的心软而所有意外。
驾着马车,回到其晟胡同的小院,进得小院,便见着齐嬷嬷,迎了上来,“夫人,杜府来客,是伺候奕碟姨娘身边的丫鬟,想要见您一面。”
奕碟身边的丫鬟?这个时候,见她作甚?
盛蕾一脸疑惑的望着齐嬷嬷,见其神色凝重,稍作思量,便是转身,望向身后的时廊。
时廊见状,顿时会意离去。
盛蕾这才回身,跟着齐嬷嬷走到内屋之中,一进门便见一丫鬟跪在了屋中间,身边的还搁着一个包袱。
“你来此,是为何事?”盛蕾坐在上首,低头望着那丫鬟,问道。
“老夫人,奴婢是奉奕蝶姨娘的命,前来奉送姨娘的赎身银两。”那丫鬟抬头间,已是哭得眼鼻通红,她抽泣声,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
齐嬷嬷顿时上前,结过荷包,奉到盛蕾跟前,递到盛蕾手里。
盛蕾打开荷包,将里面的银票,以及零零散散的碎银及首饰,盛蕾看着这些物件,只觉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她也未清点手上的银钱,而是将东西,全数塞入荷包之中,递还给了齐嬷嬷。
“去把奕碟姑娘的身契拿来吧!”
“是,老夫人!”齐嬷嬷接下荷包,望了丫鬟一眼,然后退到内卧之中。
“小姑娘,那你今后,可有何打算?”盛蕾望着下面抽泣不止的丫鬟,再看看其身边的包袱,显然,她此一出杜府,便决然没有回去的可能性了。
“姨娘赐还了奴婢身契,并给了奴婢一笔银子,奴婢待会便准备出京,返回家去。”昨日之际,奕碟便给了她卖身契,将她送出府去,她在外面藏了一夜,直到这会,才寻到其晟胡同这里。
回家?倒是不错的选择,盛蕾这倒是松了口气,等齐嬷嬷拿着身契过来,盛蕾拿着身契,一时间,倒是有些为难了。
其人已故,这要回身契,只怕也没什么用了。
“姨娘的意思,让老夫人烧了这身契,黄泉之地,还姨娘一个自由之身。”那丫鬟也是看到了盛蕾的纠结,也不等盛蕾问起,便说出了奕碟之前的托付之言。
“这样也好!”盛蕾闻言,点了点头,将身契再度交给了齐嬷嬷,齐嬷嬷会意,接过身契,然后走到角落里搁置的火盆前,手一松,身契掉入火盆之中,瞬间被炭火吞灭,化为灰烬。
“多谢老夫人,既然姨娘交代奴婢的事已了,奴婢便不叨扰夫人您了。”丫鬟看着身契被焚灭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一脸感激的朝盛蕾俯身拜了一下,向盛蕾告辞。
“嬷嬷,拿十两银子给她,让马夫送她一程。”盛蕾闻言,也不挽留,朝齐嬷嬷吩咐道。
嬷嬷接到吩咐,取了十两银子,又亲自到门口将那丫鬟送上马车,这才折身回院里,主仆二人,谈及杜府今日的变故,皆是唏嘘不已。
是夜,城门已闭,一直在杜府外盯梢的关舟,这才款款而归,向时廊复命。
“主上,黄昏之际,杜温喻出了府邸,到城南云鬓楼内,私下见了井姹姑娘,离开之时,神情略显激愤,属下怕……”
关舟一脸不安,时廊确实嗤然一笑,搁下手中的书册,抬头看了一眼关舟,然后站起身来。
“倒是我高估他了,看来他已经忍耐不住了,派出去的人,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暂时还无,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将刘夫人送到了宜州,想来,马上就会有消息了。”关舟摇了摇头,然后将最新的消息,回禀了时廊。
“但愿如此吧!”虽说也算是半个好消息,却不足以让时廊展眉,他在屋内徘徊了两圈,然后走到关舟跟前。
“你去告诉夫人一声,刘氏已经到了宜州,顺便通知她,我要出京几日,须得五六日光景,让她不要出府。”
“属下陪主上你一起去。”关舟闻言,立刻请命。
时廊摆了摆手,拒绝了关舟的提议,“我离开这几日,你就留在府上,需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夫人,若是她有半分差池,你提头来见。”
关舟纠结了一番,一咬牙,便是应承了下来,“属下定不负主上所托。”
“我信你。”时廊这才稍稍舒眉,也不等关舟离开,穿好外袍,大步往屋外而去。
夜黑深深,一人一骑,策马扬鞭,出得霍京,往城外而去,悄无声息,便是融入了黑色之中,再不见半分踪迹。
第69章新婚夜,宫变夜
时廊这一去,直至三皇子大婚之日,都未能回转,而盛蕾身为皇子妃的干娘,即便心有不甘,也是不得不参加。
也不知,三皇子对圣上灌了什么迷魂药,婚宴竟在皇宫之内进行,而圣上透露出来的意思,待新婚三日后,直接由宫门去到盛安侯回门,然后在回转三皇子府邸。
盛蕾此番做为井姹娘家人,自是比新年之际坐于尾席不同,居做于先席之上,得以近观新婚之宴。
由礼官,唱宣成亲之礼,夫妻对礼,然井姹被送新房,三皇子与众位百官,自是饮酒祝,好生热闹。
盛蕾一直心中惴惴,稍是片刻,便以体弱身体不济,向皇上皇后请辞离宫,好在皇上知晓她与时廊之事,也不怪罪,便放了行。
如此,盛蕾这才松了口气,由着庆嫂搀扶着,往宫外而去,来时,她便与关舟约好,关舟这时,在外殿等候,所以盛蕾也多想,一路去了外殿,却不曾想,外殿这会,零零散散的只看见几辆马车,其余的竟是连给鬼影子,都未曾瞧见。
“关舟……舟舟……。”
盛蕾和庆嫂对视了一眼,二者眼中皆是闪过不详的预感,盛蕾纠着心,唤了关舟一句,空旷的殿外,只听得余音响动,不见任何回应。
“夫人,恐是有诈,我先送你出宫。”庆嫂当机立断,说罢之后,拉着盛蕾便直蹦离自己最近的一辆马车而去。
“嗖!”就在二人都马车旁时,庆嫂正要推开马车车门之际,一冷箭直接从马车□□出,若不是庆嫂警惕,一把抱住盛蕾,凌空翻滚落地,这才险险避开冷箭。
庆嫂只来得及将盛蕾护在身后,抬头见势,只见几十人猛的从各处涌出,将盛蕾和庆嫂团团围住。
武器更是齐刷刷的指着盛蕾二人,只恐盛蕾稍有动静,便会被兵器刺成个马蜂窝。
正当盛蕾不知所措之际,一个身穿铠甲的魁梧大汉,拨开人群,垂着头俯视着时廊,咧嘴一笑,“亲家母,噢,错了,该是司夫人才对。”
“你是,李家?”盛蕾仰着头,看着那壮汉,听他如雷震耳的话,再闻其称呼,盛蕾顿是醒悟了过来,这便是杜温喻的丈人。
“你,你把司夫人请到偏殿,好生伺候着。”李将军这会也不想和盛蕾多谈,随口吩咐了一句,顿时有士兵上前,将盛蕾和庆嫂捆绑住,直接封住嘴巴,送到了一极为偏远的殿内,随即将殿门一锁,便再闻不见响动。
盛蕾被摔得七晕八素,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挣扎了两下,也没能挣脱开绳索,盛蕾索性躺尸放弃了,只看着庆嫂,徒劳的坐着挣扎。
也不知过了多久,便是裹了裘衣的盛蕾,都渐渐感觉到手脚冰凉,而庆嫂,终于将手上捆绑着的绳索挣开,她取下嘴里的堵布,然后快步走到盛蕾跟前,解下其绳索,并将其扶了起来。
“老夫人,你还好吧!”
“我没事,看来是我拖累你了。”盛蕾在屋内来回走动了几趟,身上终于暖和了起来,她小心翼翼走到门口,就这透风的窗户,往外一开,只见外面一队六人的士兵,正在来回巡逻着。
“老夫人,我可以一试,引开他们。”一旁的庆嫂,沉吟了片刻,然后反身,将地上的绳索拿在手里,然后回到盛蕾的身边,作势就要去推门。
盛蕾想也不想,一把便拉住庆嫂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虽说庆嫂要挣脱盛蕾,那是极为容易的,可怕盛蕾因此受伤,庆嫂只能一脸疑惑的望着盛蕾,一动不动。
“庆嫂,我跑不动的,这样反而会让你送了性命。”盛蕾苦笑一下,她这身体,只怕跑十步,就会喘三步,她别的没有,这自知之明,倒是有的。
“不试试,谁又知道是什么结果呢?”庆嫂尤是不死心。
盛蕾见状,只能伸手,将庆嫂的手一把抱住,以阻止庆嫂的决定,一时间,倒是和庆嫂,僵持了下去。
然,没过多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庆嫂下意识回望,摆出警惕架势,盛蕾虽没庆嫂这般敏感,但见庆嫂动作,也知晓,定是有异,顺着庆嫂的视线望去,随即便见,一个人影,推开一处地板,然后在二人视线中,显露身形。
“阿蕾说的极是,你这样鲁莽,只会白白送了性命。”说话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时廊,而其身后,跟着的是一瘸一拐,脸上明显带着伤痕的关舟。
关舟看到盛蕾,满脸惭愧的上前,朝盛蕾行了一礼,向其告罪,“夫人,抱歉,是属下未能保护好您,这才让你遭受此难,还请夫人您责罚。”
“说什么责不责罚的,你没事便已是万幸了。”盛蕾看其脸,其身上皆有伤痕存在,显然是不敌他人,受伤才被擒,如今能得无事,她便甚感欣慰,哪里还敢责骂一二。
“阿廊,你何时回来得,怎知道我在这?”
“有几日了,这几日我一直在皇宫之内,今日皇宫内所有的动向,皆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自然也便知晓,你在哪里了。”时廊极其自然的走到盛蕾跟前,然后握住盛蕾的手,感觉她的手有点儿凉,和在手心里暖了暖。
“未能及时救你,抱歉。”
这一主一仆,倒是一个德行,盛蕾只能转了话题,以防止其再揪着此事不放。
“我这不没事嘛,正事要紧,三皇子,他是要动手了吗?”
“恩!”听到盛蕾此话,时廊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先离开这。”
说罢之后,便牵着盛蕾,率先往地道的方向而去,庆嫂和关舟,自然是紧随其后跟上。
“这么多人?”一入地道,盛蕾才发现,其实地道内,比自己想想的要大,更是别有洞天,十步一哨,严正以待,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人,是被时廊何时安排的里面的。
“之前离京时,我已经散落各处的飞鱼服尽数秘密召回霍京,藏身于皇宫之内,以护皇宫周全。”时廊向盛蕾解释了一句,便不再言语,然后领着盛蕾拐七扭八,走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这才停了下来。
“主上,三皇子已经到了。”刚一停下,便有一飞鱼服上前,向时廊低语道。
时廊点了点头,然后朝其摆了摆手,那人会意退下,时廊这才转头望向盛蕾。
“阿蕾,你是留在此处,还是跟我一并上去。”
“上面是何处?”盛蕾有些疑惑,这地儿的飞鱼服比之前一路看到的,可是多了两倍显然不是偏僻的地方。
“这上面便是圣上的寝宫,这会儿,三皇子应是在逼宫,跟我上去,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我权以为阿蕾你还是留在这里,安全一些。”
时廊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盛蕾耳里,心顿是砰砰砰直跳,她瞳孔瞬间放大,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这么刺激的事,她要不要去做个见证者呢?
可安全!
盛蕾纠结了一下,终究好奇作祟,“我陪你一道上去,在你身边,我才安全。”
时廊一想,倒也是如此,由关舟开路,领着一众飞鱼服,小心翼翼潜入了圣上寝居之内。
“父皇,事已至此,儿臣也无需藏着掖着了,今日我便给您两个选择,其一,现在下诏,废除二哥的太子之位,然后封我为太子,同时下诏退位,待我荣登皇位之后,为显示兄弟恭亲,我自会留父皇和二哥一命。其二,您现在便在这,眼睁睁的看着二哥毒发身亡,然后悲恸过度,吐血身亡,至于其他的几位兄弟,不久之后,也定能与父皇你团聚,如何?”
才刚如今寝宫之内,众人便听到三皇子威胁的声音,传了过来,透过重重帷幕,盛蕾只隐隐约约看见,几个人影或坐,或立,或躺在远处,至于谁是谁,倒是看不真切。
“你,你这个逆子,你竟然敢欺君罔上,做出这般连畜生都不如的事,是我和陛下瞎了眼,瞎了眼啊!”抽泣的声音,略是有些耳熟,应是皇后娘娘。
“也得亏母后和父皇您们瞎了眼,不然怎么会让儿臣得到这般良机。”三皇子恣意一笑,一脚踩在已出于半昏迷状态中的太子,望着虚弱的倚靠在龙榻之上的皇帝,然后一招手,身后一侍从上前,从后递上一黄卷。
“父皇,你也不必想着拖延时间了,现在,整个皇宫,尽在我掌控之中,对了!你最为器重的时大人,也是离开霍京,所以,父皇,你就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