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娘家挪了个窝窝
“啊……,呕呕……!”盛蕾才走出数十步,迎面扑来的一股浓厚血腥味,还有露在半开院门处死不瞑目的尸体,这种只有在影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场面,盛蕾如何经受得住。
腿一软,便是直接坐在地上,惊叫出声之后,便是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恶心感。
吐得连胆汁都呕出来的委屈感,涌入心口,再加上连日里遭受的各种委屈感,一并而入,盛蕾顿是掩面痛哭了起来。
“呕呕……,呜呜呜呜……”盛蕾坐在地上,边哭边呕,边呕边哭,那模样着实不雅,只这会盛蕾心中委屈至极,哪里还能顾上这些。
时廊跟了上来,便见这般模样,他抬眼见那染血院口立着的关州,示意其将院子清理赶净。
关州顿是会意,弯腰将卡在院门口的尸体给拖了回去,又将洒在巷口的血迹尽数清理了干净。
“嫂夫人!”时廊这才蹲下身去,面上似有无奈的唤了盛蕾一声。
这一声,对盛蕾而言,却是平地惊雷一般,掩在袖下的哭声顿止,她极其惶恐的往后退了两步,脱口而出的声音,因为害怕还变了调儿。“你,你别过来!”
时廊眼带复杂的望着盛蕾惊恐模样,然后视线越过其头顶,落在了不远处已经掩上门庭之上,“这里住着的乃是罗夏奸细,就因他们的存在,前一月,罗夏截阻了最近一批送往边境的粮草,更是屠戮一县之地。嫂夫人,你说这些人可是该杀?”
于时廊嘴里,提及百千人命,就如世间蜉蝣,说是消散,便是不见!虽说,盛蕾对时廊的畏怕之心,并未消退,可听完时廊的解释,心里终究好过了几分。
“这是大人的公事,老身乃一介妇人,见识浅薄了些,自然不懂里面弯曲直道,倒是让时大人见笑了。”
盛蕾掩面抹去脸上的泪痕,心中庆幸自己未有涂脂抹粉的习惯,不然这大哭之下,脸还如何看得。
压制住胸口不断上浮的恶心感,盛蕾扶着巷壁,站起身来,却是无了直视时廊视线的勇气,“时大人如今公事繁忙,老身便不叨扰大人了!”
说完之后,便是垂下头去,越过时廊的身形,往来时路折返而去。
可盛蕾走出巷中,身后刻意显现的脚步声,却是让盛蕾无法不在意,但盛蕾又怕这个答案,会抹掉自己仅余下的期望,也只能咬牙加快了脚步,不去往后盼顾。
穿过两条街巷,街道旁的府邸,已是大红灯笼高悬,原本蓝灰的天际,如今也是月朗星疏,盛蕾循着记忆中司府所在位置落定,她一脸茫然的望着这座本该挂着‘司府’牌匾的府邸上,大大的两个‘齐府’字样。
这不是司府,这怎么可能不是司府!
盛蕾简直就要抓狂了,依着原身的记忆,这明明该是司府才对啊!
盛蕾还未涌上心头的雀跃感,瞬间被凉水浇了透顶,想找个人问问,染黑的街道,哪还有什么行人的踪迹,盛蕾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嫂夫人,可是想回司府?”不知何时,一直远远吊在盛蕾身后的时廊,却是站定在盛蕾身侧,循着盛蕾视线,望着‘齐府’牌匾。
“四年前,令兄蒙圣恩,升任左光禄大夫,赐官邸一座,司府众眷,早已不居此地,嫂夫人不知?”
盛蕾苦笑,摇了摇头!休说是四年前,她记忆中,十年前,原身亲母离世之后,盛蕾再未回府,于杜府之内,日日诵经,不问外事,杜鹤心早无原身落脚之地,且这乃是助长正室威风之事,他又如何会告知。
至于长子杜修然,二人之间的母子情分本就淡薄如烟,他又常年因公事奔走于外,一年到头二人所说之话,十个指头数来还嫌多。
十年来,原身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杜家宗祠牌匾模样,盛蕾来此,经历诸事种种,对原身之事,便是再离谱,早已是五毒不侵,见怪不怪了。
时廊见盛蕾摇头,却是有些愕然,他常年驻守在边境之地,只如今圣上身体日渐不妥,恐膝下皇子心存异念,这才于年前将其于边关召回,任拱卫殿都督,掌天下卫所,镇这霍京之都。
所以,对盛蕾的处境不知,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盛蕾如今而言,司府是她最后的期望,这份期望甚至超过了对时廊的恐惧,下意识里伸手拉住时廊的披风,扯了扯,“时大人,你可知司府现在何处?”
时廊眼望被盛蕾的拉住的披风处,随即若无其事的挪开,稍作沉吟,向盛蕾确认道,“嫂夫人,非回司府不可?”
“非去不可!”似要加重这信念一般,盛蕾重重的点了点头,却不想,扯到额头的伤口,脸上的表情,顿是无法自控。
时廊于同时皱眉,面上的情绪却未显半分,他挪开搁在盛蕾身上的视线,视线探入夜色,“关州!备马。”
“是,都督!”只闻见夜色中传来一声回应,不多会,便见一人牵着匹马,往这边走来。
“我不会骑马?”盛蕾却是一脸尴尬的望了望时廊。
“我知,只是见嫂夫人你步履蹒跚,显是已经乏力,此去司府路程不短,时某怕嫂夫人无以为继,这才有此安排!”时廊向盛蕾解释道,只说完之后,却见盛蕾望着自己的目光越见古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嫂夫人,你误会时某的意思了,你骑在马上,时某牵马过去。”
盛蕾闻言,顿是老脸一红,撇弃掉脑子里浮现的让自己鸡皮疙瘩的诡异诡异画面,再想想,一个都督给自己牵马,这份殊荣,让盛蕾潜意识觉得,她要是应下的话,肯定会折寿三年。
本就觉得自己这个身体,没几年活头的盛蕾,直接一口拒绝道,“这,时大人,位高权重,老身不过一内宅妇人,实生受不起这份殊荣。”
“倒是时某疏忽了!关州,你来牵马!”面对盛蕾的拒绝,时廊终是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歉疚一笑,放弃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这让盛蕾顿是松了口气,倒也不再矫情,任由时廊将其扶上骏马,由关州牵着而行。
待行过两个街口,确定时廊所引方向,不是回杜府的路,盛蕾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第15章你的背,好暖和
司府!
盛蕾瞧见这两字,顿是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她觉得她这一路寻来,实在是太难了。
“关州,上去叩门。”时廊盯着府邸的牌匾,神情亦是有些复杂,倒是无暇顾及盛蕾此刻的情绪变化,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时廊后退了一步,向关州吩咐道。
关州顿是松了马缰,快走几步,上得府门前,叩响了门挂铜铃。
几番声动之后,朱红的大门缓缓推开了一条缝,探出一老叟的头来,他提着灯笼,望关州的脸上移了移,看清关州面容之后,这才开口,“这位小哥,您找谁啊?”
“请老叟回禀司大人,杜府司氏归府。”关州微微让开道,让老叟能够看到石梯下面的盛蕾。
而这会,盛蕾已在时廊的帮扶之下,下了马,往阶上走来。
“杜府司氏?小姐!是小姐!”老叟喃喃自语了一句,原本耷拉着眼帘瞬间睁大,待望见石梯上的盛蕾时,顿时浑身哆嗦了一下,手上的灯笼亦是脱落掉在地上。
“我得告诉老爷去!得告诉老爷才行。”老叟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最近竟是将门口众人尽数抛下,蹒跚着脚步,就往府内而去。
“老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啊!”
盛蕾刚上到府门口,便听到府内隐隐传来吆喝的声音,顿是让盛蕾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嫂夫人,时某便送到这了,告辞!”时廊见状,也是安心了下来,抱拳向盛蕾告辞。
好歹也帮了自己大忙,客套一下,还是要的,“时大人不进去坐坐?”
面对盛蕾的邀请,时廊眼中闪过一丝纠结,随即却是释然得摇了摇头,拒绝了盛蕾的提议,“不了!司大人见时某未必会高兴,这是该高兴的时刻,时某便不留在此地,给司大人添堵了。”
说罢之后,时廊便是转身而去,关州顿是跟随而上,二人身形不多时,便融入了浓厚夜色中,不见踪迹。
盛蕾还来不及疑惑时廊和兄长的关系,便听得脚步声起,盛蕾回头,便见虚掩的大门被推开,露出了刚过来的一大串人影,为首之人,正是盛蕾原身的兄长,司阳晖。
他虽已年逾五旬,可头发乌黑,却无一丝白发,精神硕硕模样,显得倒是比盛蕾这憔悴落魄之态,要年轻甚许。
“阿露,是阿露吧!”司阳晖面部表情哆嗦着,上前两步,站在盛蕾的面前,明显是你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大哥!”盛蕾看着司阳晖略是几分熟悉的脸,扯着嘴,想要对她笑一下,可试了几次,嘴角的弧度,皆未能如愿,她只能放弃,唤了一声,这个早已被原身遗落在尘埃里的称呼。
那一声大哥,顿时让司阳晖眼中显露几分晶莹来,他不敢置信的伸手,想要去碰盛蕾,却又怕自己稍一大力,便将盛蕾给碰碎了,他似喃喃自语,又似不敢相信的望着身形过度消瘦,面容枯槁,头缠布条的盛蕾,完全无法想法,盛蕾这些年究竟遭受了何等境遇。
“怎么就这样,怎么就成这般模样了!”
盛蕾尴尬,倒不知该如何向司阳晖解释这个问题。
还是一旁的司安氏察觉出盛蕾的情绪不对,上前两步,挽住盛蕾的胳膊,一脸嗔怪道,“老爷,还是先让妹妹进府在叙吧!”
“对,对!阿露定是累了,我们这就回府再谈。”司阳晖恍然大悟,忙是吩咐众人归府。
盛蕾感激司安氏笑了一下,抬步往府门方向走去,只刚一提步,脚却是支撑不住身体的力量,直接就往地上软倒而去。
“妹妹!”司安氏只觉挽着盛蕾的手,力道瞬间加重,势要将其往地上拖去,司安氏忙伸出另一只搀住盛蕾,不让其跌到地上,同时向已往背过甚,往前而去的司阳晖惊声喊道,“老爷!”
司阳晖回头,见盛蕾疲软模样,忙是上前,同司安氏一道,将盛蕾搀扶而去。
“大哥,我走不动了!”盛蕾一脸歉疚的朝司阳晖扬了扬唇,却是化为一抹无奈,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当真动弹不得了。
盛蕾那无奈的模样,望在司阳晖眼里,更显心酸无比,已是一大把年纪的男人,这会抽了抽鼻子,然后蹲到盛蕾的跟前,望后挽了挽手,“没事!没事,阿露别怕,大哥背你。”
“老爷,让老奴……”来背吧!一边司府管家见此,本想上前代替司阳晖,可被司阳晖的眼神给劝退。
“大哥,你的背,好暖和!”盛蕾匍匐在司阳晖的背上,一股踏实感顿充盈了整个身体,她无意识的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在司阳晖的背上,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她实在是太累了,太累了!如今应该是不必再担惊受怕,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阿露,阿露!老爷,你快些,阿露晕过去了。”司安氏一直跟在盛蕾身边,自然看到她闭上眼睛模样,她飞快的拿住盛蕾的手,探向其脉搏,神情微缓,脉息犹在,只是晕了而已。
司阳晖闻言,顿不敢耽搁,背着盛蕾急匆匆的望内院而去,然后将其安置在了梨花居内卧床上,司安氏忙坐到床边,再次为盛蕾探脉。
“夫人,阿露的情况怎么样了?”司阳晖一脸焦急模样,自床头转到了床尾,才几个呼吸间,却是忍不住向司安氏开口问道。
“老爷!”司安氏一脸无奈的向司阳晖投了个眼神,这才继续沉心于盛蕾的脉象之中,只司阳晖来回晃动的身影,实不能让司安氏沉下心来。
“老爷,你若无事,便其唤申嬷嬷,让她准备药浴为阿露沐浴。”
“好,我这就去。”事关盛蕾,司阳晖自然一口应下,一改平日里沉稳模样,然后一路小跑着出得梨花居去。
如此,司安氏这才得以静下心来,只探完脉后,司安氏望着盛蕾的视线,却凝重了起来,她望着盛蕾,然后站起身来,将其额间的布条取下,露出额头已结成一大块血痂的伤势。
她叹了口气,抬起盛蕾肿胀的双指,一惯坚强的司安氏,终是忍不住,泪水滑落颊面,滴在了盛蕾的枯瘦如柴的手背上,司安氏抽抽了两下鼻子,用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动手解开盛蕾的衣裳,开始细细检查起来。
第16章匹夫不得好死
杜府,正堂之上。
杜鹤一脸焦躁的来回走动,看着跪在下首的管家,还有其身侧被捆住手脚的齐嬷嬷,心中越想越急,越想越是后怕,抄起茶案上的一个茶盏,直向管家跪在位置砸去,“啪!废物,一群废物,我要个嬷嬷有何用?夫人呢?我要的是夫人!”
茶盏砸在管家匍匐的背上,盏盖打开,随即掉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液,顺着管家的衣物,沁入了皮肤,顿烫得管家一个激灵,可如今眼见着杜鹤发这么大的火气,管家也只能咬牙挺着不动跪在那里。
“是老奴无能,没有找到夫人,请老爷责罚,老奴定无半句怨言。”
“罚你有个屁用!你知不知道,要让那蠢妇回到司家,我,我……砰!”杜鹤岂会不懂长期以来自己所作所为一旦被司家知晓,会有何后果。
起初之际,他也是担惊受怕过,可一直以为,司觅露都是忍气吞声,这也让他越发猖狂,越发无视,只是没想到,那蠢妇憋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会开窍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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