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双手将悄悄转向另一侧的蛇头给扭转回来。
心虚的表现也太明显了。
箱生蹭了蹭她,将脑袋放在老松树的枝丫上。然后张大嘴吐出一截蛇信,头尾相接变成一只衔尾蛇,接着做出蛇尾摆动的姿态,差点把身体扭成麻花……
“圆……玉佩……不是的……”
颜知鸢艰难的理解着箱生的意思,又猜出几个词。
“我的理解……有错误。”
她一把抱出箱生的尾巴,将努力得就要打结的蛇给按住。
只是将手轻轻地放在巨蟒的身上,巨蟒的就停下来一动不动。
“好了好了,你不要解释了。我决定原谅你……哎,谁叫我没有问呢!”
别把巨蟒给扭散架了。
再说,喜上眉梢的玉佩帮过她很多忙,能分辨林中有毒无毒的果子,谁想下毒害她,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最普通的迷香,玉佩也会给反应……
“等等,箱生你是一条毒蛇吗?”
箱生点点头,表达着我的毒很厉害。
张大嘴巴让颜知鸢看他的毒牙。
明白了,箱生就是一条毒蛇,可他现在还不能用毒,本来应该是闪烁着寒光的毒牙是灰色的,看着有些像石头的质地——想来又是修龙的限制。
想要成为龙,就要忍一般的蛇忍不了的磨难。
怪不得玉佩能测毒。
颜知鸢陪着箱生一直坐到中午,才挥挥手离开灵蛇峰。
回到竹林的路上,身旁忽的刮过一阵狂风。
从远处飞过来一只五彩的鸡,每扇动一次翅膀,就带起一阵风。
颜知鸢打了个寒战,有些警惕的看着比成年的家犬还要胖一圈的雉鸡。
“雉鸡,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找你的,”雉鸡口吐人言,左顾右盼“箱生不在吧?我和他好歹算是半个同族。每次见到我都凶得要死,见到他就烦。”
……你那是烦他吗?你明明就是害怕见到他!若真是对箱生不屑一顾,何必还攀扯亲戚关系,且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那种。野鸡和蛇……颜知鸢略一思索,就发现雉鸡并非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一般的野鸡和普通的蛇肯定是食物与捕食者的关系,可箱生是要修炼成龙的……此刻还不是龙,也能算半个预备的龙族。
真龙绝迹,世间能修炼成龙的生物只有三种鲤鱼,蛇和雉鸡。
鲤鱼修炼成龙,至关重要的一步是跃龙门,能不能跃龙门,需要一点运气——找到龙门的运气。
据说,龙门的踪迹非常难以寻找,总是不定时不定地点的出现,出现的时间往往又很短,像是在跟想要跃龙门的鲤鱼门玩躲猫猫的游戏。
据说有很多的鲤鱼亲眼看到龙门,才游到跟前龙门就消失无踪。
蛇修炼成龙的方式,就是彻彻底底的苦修。
至于雉鸡化龙……颜知鸢不明内里的方法,性格傲慢的雉鸡又不愿意透露一星半点,把本族的秘密死死的捂着。
“箱生不在。有事就说,我很忙。明天又得下山一阵,得在离开前把山里的事情都安排好。”
颜知鸢对雉鸡的态度不算客气。
主要是他真的很烦,又别扭又不会说话。
颜知鸢对待妖怪,从头都是一副对待朋友的态度。虽然很多凶恶的妖怪根本不想和人类做朋友,乃是迫于箱生的威慑,强行被交朋友。
可山上没有一个妖怪真的恨颜知鸢。
因为她做事并不太过分,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到处寻人讲故事而已。你若不愿意讲,她也不会支使箱生吞吃了不听话的妖怪。
她又很有义气,若有事寻她帮忙,只要不是作恶,没有不答应的。
世上总有太多妖怪不方便做的,只有人类能做的事情。
“你替我把这个给小狐狸送去!”
雉鸡张嘴吐出一团红色的毛球。
……看来妖怪的肚子都可以用来藏东西。明明食物也是从嘴里吞进去,吐出东西也是从同一张嘴,难不成他们有两个胃袋?有这个可能,毕竟箱生吐出来的半块玉是干爽的,雉鸡吐出来的毛球也没有沾上口水。
颜知鸢越看毛球越觉得熟悉,没过多久就回忆起来。
“这不是小狐狸的玩具吗?怎么在你这?”
整个涿光山就一窝小狐狸,就是狐母的子女。
雉鸡浑身的羽毛颤动着,化成一个少年模样,对着颜知鸢颐指气使“你不要管,给小崽子送过去就成!”
“我不要。”
雉鸡“为什么?”
颜知鸢翻了一个白眼,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更懒得教一个傲慢的妖怪懂礼貌——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绕过他之后,专程去了一趟狐母的家中,看望几个小崽子。岁数还太小的狐狸几乎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周而复始。
中午的时候最容易犯困,颜知鸢蹲在狐狸窝边,睡梦中的小崽子们闻到熟悉的气味,半梦半醒之间,在她手背上拱了拱,不一会又睡着了。
狐母奴役着好几个细心温柔的妖怪照顾孩子,大人都不在山上也不用担心。
颜知鸢离开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个圆滚滚的红球球,她进狐狸窝的时候还没有,肯定是雉鸡尾随过来丢在这的。
心里知道,雉鸡是害怕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小狐狸的玩具的,又为什么要拿小狐狸的玩具……分析他的性格特点,可以进行一些合理的猜测。
比如,和人打赌输了,碍于面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偷出小狐狸的玩具。
总之,他这是在作死。要是让护崽的狐母知道……恐怕会把他彩色羽毛全拔了**毛毽子。
当夜,师徒两个各自歇息。
第二日清晨,整理行囊离开涿光山。
山脚下,雉鸡化成的少年一看到她们,便踱步过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狐母凶悍,我堂堂神鸟不和她一般见识。我打算下山躲过一个年半载的……我是说,我在山上修习几百年,也是时候该到处看看。听说你们也要下山,就决定与你们同行。感谢就不必了,咱们比邻而居已有数年之久。我乃是神鸟,顺便保护你们只是一桩小事。”
心里想着我从未下过山,还是该寻个向导。
颜知鸢本来是想让他赶紧滚的,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笑了……“好邻居,说好要保护我们的,遇到危险你可得冲在前面。”
雉鸡心想区区两个人类,能遇到什么危险。
“真遇到事,你们尽可躲远一些,千万别影响我发挥。”
颜知鸢笑眯眯地回答“好咧!”
长乐元君同情的看一眼雉鸡——年轻的妖怪啊!没有谦虚的品德,太缺社会的毒打。
三人顺着唯一的一条山路前行,很快就看到茶铺,冒着白烟的水壶正“咕噜咕噜”的作响,伙计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水已经烧得滚沸,铜壶又该有多烫。直接伸手从灶上提起水壶也就罢了,另一只手还几次触碰到铜壶的底部。
颜知鸢挽着师父的手臂,埋头就走。
从容貌上看,这就是前日里见过的那名伙计,可人是血肉之躯,一双手绝对不可能触摸滚烫的铜壶而不受伤。就算是不小心碰到,也应当立刻松开,怎么可能一直抓着不放手。
除非伙计有问题。
师父不能打,箱生冬眠了。
雉鸡……嗤。
还是赶紧离开,将此事告诉专业人士,比如披霞观,再比如镇山河。
雉鸡“阿鸢,我要喝茶!”
他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的,自顾自的走进茶铺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翘着脚跟大爷似的等好邻居来付账。
颜知鸢真不想搭理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的说“我们急着赶路,不要闹!走了。”
一碗茶端到桌上。
雉鸡“茶已经上桌,喝了再走。”
长乐元君早已从徒弟的动作里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心说按妖的年岁,雉鸡绝对是个熊孩子,不过据她的了解,徒弟绝不是个娇惯孩子的熊家长。
果然,颜知鸢转身就走。
雉鸡一看就火冒三丈,丢下茶碗追过来。
伙计跟在后面跑“客官,你还没给钱呢!”
等两人跑到近处,一个要撒泼,一个要理论。颜知鸢和长乐元君默契的退后两步,以至于伙计扑过来的时候,尖锐的指甲只割断颜知鸢的一缕发丝,没有真的伤到她。
即使这样,也够让人冒冷汗的。
对方冲着脖子来的,颜知鸢有理由怀疑他是要自己的命。
“……怎么回事?”
忽然的袭击把雉鸡弄懵了。
颜知鸢躲到他背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好邻居,现在就是需要你保护我们的时刻了!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呵……”
一阵白雾笼罩着伙计,消散后站在原地的已经变成一名足以魅惑人心的俊美男子。
颜知鸢见过他——九尾狐。
来寻仇的?
雉鸡叉腰怒吼“哪来的小妖怪,还不快快开……”
从九尾狐身后出现巨大的真灵,九条白色的尾巴遮天蔽日,阴影笼罩着三人。
雉鸡结结巴巴的吐出最后一句话“小心……我我我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你。”
第28章渊源
“小小雉鸡,好大的胆量。”
雉鸡胆怯,连真灵都放不出。
他和九尾异兽完全没有可比性,一个是刚出生的襁褓婴儿,另一个则是孔武有力的高大壮汉,打起来结局没有悬念。
好恨,都要吓死了!破嘴还不停歇,非把台词吐完。
颜知鸢这就是师父说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九尾的真灵张嘴欲咬雉鸡,颜知鸢见他吓得不知道躲避,连忙厉声呵斥“住手!”
九尾闷哼一声,真灵顷刻间便破碎消散。
半块花好月圆的玉佩又从他的脸上凸显出来,横冲直撞的奔向颜知鸢。他双膝着地,伸出一手只摁住玉佩,额上冒起的青筋一直蔓延到眼角。本来和人类无异的一双狭长眼睛里是竖起的瞳孔,内里毫无情感,令人畏惧。
颜知鸢又试探性的高喊一声“不要!”
九尾恼怒地看着她,似乎有忍痛杀掉她的冲动。
还有力气瞪她,可见疼痛并没有变得剧烈……
颜知鸢回想先前呵斥九尾的状态,用和刚才差不多的语气说“住手!”
九尾“……我要杀了你。”
颜知鸢根本不理他,九尾哪像能爬起来的样子。
尝试许多次,才发现当她话语里带着惩戒的意味时,九尾感受到的疼痛就会加剧……九尾越是不驯服,越是想要反抗,也会越来越疼。
不对,九尾这回给出的反应比上回见面时大得多。这种痛苦是可以累积的吗?还是因为,九尾试图攻击她,痛苦才会来得越发地猛烈。
她又要怎样做,才能让惩戒停下来呢?
这并不代表她要喊停。
此刻停下来,九尾狐多半会活活撕了她。主要是怕没注意的时候,说出某个词,直接停下惩戒……那就很危险。
颜知鸢在九尾狐旁边蹲下来,撩起衣袖展示左手腕上的红点。
“认得吗?”
九尾狐张嘴咬她,却因浑身娇软无力,被颜知鸢轻松的用一根手指戳回地上。
看来是不认得!颜知鸢知道桃花诅不是九尾狐的手段,却怀疑九尾狐有可能是同伙。发现可能性不大,感觉更心酸了——想我死的人是不是有点多?
“我前生跟你有什么仇怨?你为什么要杀我?”
九尾狐轻咬下唇,娇艳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花,展露出的媚态令人脸红心跳。
“哈……你一个卑微的人类,竟敢囚、禁我,折磨我,将我堂堂九尾神狐困在你的身边,令我失去自由。臭女人,你施加给我的疼痛足以让我永生铭记……人类的寿命真是短暂,既然已经死掉,为什么不死得更彻底一点。”
长乐元君将被九尾弄晕过去的茶铺伙计、老板和歇脚的客人们弄醒,刚走出来就听到不得了的话,没忍住吐槽的欲、望“这是什么人、外的霸道总裁强制爱话本吗?”
颜知鸢根本没注意到师父在说什么,她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不是被九尾狰狞的表情吓到,而是因为尴尬。
本以为前世渣归渣,好歹是你情我愿,没想到还带强迫的。瞬间觉得自己不是人,九尾想杀她是应该的……这么说也不对,她替前生背的锅已经够多,实在是背不动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我是说你认识的那个她,已经死过一次。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我放你走,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弥补你。九尾先生,我代替前世跟你说声对不起。你不要再跟着我,也不要想着杀我,成不成?”
“我发过誓,再见面一定要杀了你。要我放弃?除非你亲手将放进我身体里的婚契取出来……”
颜知鸢“……我还没满十八,你不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知道什么,她打心底里排斥取回九尾体内玉佩的想法。
总觉得取出玉佩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而且,她也没有彻底相信九尾狐的话。毕竟她没有前世的记忆,别人怎么说都行,无从考证的。
不过是瞧着九尾疼得越发色、气,叫人气血翻涌的模样,才信了三分。
正在有些犹豫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时,颜知鸢发现自己刚刚被九尾狐的指甲割断的头发,已经恢复如初,九尾狐鬓旁的一缕头发却出现平整的切口。
……难不成九尾对她的伤害都会转移至自身???
颜知鸢若有所思,发现九尾又蓄积起力气咬她的时候,就没有躲开。
九尾绝对是用力了,可她只觉得有点痒,反而是九尾狐的右手动了动,出现一个带血的牙印。妖怪的恢复能力很强,更何况是更加厉害的异兽,牙印很快就不见了。
颜知鸢也确定九尾刚刚做出的要杀她的行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闹剧。
“我要怎么才能停止对你的‘惩罚’?”
gu903();她斟酌着,用了“惩罚”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