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周舟只能无力得说出这句,没有人会理解她,就像医生只会说——你这个内膜异位症导致的卵巢囊肿,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治疗方式,唯一可行的就是怀孕。
她的这个病是多么矛盾的一个病啊,目前医学公认的是怀孕能治病,可这病又会引起不孕,就像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又如同鸡生蛋蛋生鸡子……真是好笑。而更可笑的是,她本人非常喜欢小朋友,当年报考中文专业,也是想着毕业后可以当个语文老师。
关瑜不能理解她的执念,不明白为什么要受尽苦难只为求子,可周舟她很清楚,那些足够波折的试管之路,不过只是为求一份治病治心的药方,只是为了求一份不后悔,如果真的努力之后,也无法成功,她不会后悔。
她会任由囊肿一天天长大,实在太大了就做腹腔镜取掉,复发一次便做一次。或者可以选择吃药更早得进入绝经,她已经做好了这种生活的准备。
回忆到了这里,周舟从盘坐变成了双手抱膝,然后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狗,抬着湿漉漉水光温润的眼,固执得追逐着夕阳,那来自大自然最瑰丽的色彩。
那么浓烈那么浓烈的夕阳啊,就像是她的上辈子,她已万念俱灰,并选择孤独余生,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决定放弃对孩子的执念,选择离婚与那一群卑劣之人割裂,她躺在床上想着以后那么多的空余生活或许也可以过得精彩,她就这么想着,然后躺在床上睡着了,再次醒来,她重回十九岁…..
莫测,诡异。周舟苦笑了一声。
像是一个朝圣者。程鸿渐注视着她的侧脸,脑海中便出现了这么一个比喻,她并不像她平时表现那样,那么开心,那么开朗。
一直到夕阳最后一抹颜色也消失在天际,大片的天空慢慢黯淡,变成了一块饱和度低的宝蓝色画布,周舟才怅然若失得转过头。
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她斜后方不远处的程鸿渐。
他,陪着她看了一场并不算长可也绝对不短的落日。
“找什么?”程鸿渐突然开口问。
“嗯?”
“你刚刚转头,像是要哭了。”程鸿渐踏上了石头,走到离周舟只有一小步的地方站定。
男生的声音,像是冬日白雪皑皑之下缓缓流动的溪水,其实并不冰冷,反而带着温暖,这股暖流也流淌进了周舟的耳朵,合着血液流向心脏,温暖着那颗看似已足够强大的来自前世的灵魂。
周舟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发颤,她没有了机关算尽的攻略意味,这一次,她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汹涌而来的情绪,她站了起来,跨过了程鸿渐留下的那小步距离,双手握住男生的胳膊,感受着他强有力的脉搏跳动着。“程鸿渐,不谈未来,不谈过去,我们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