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要皇后她当做不知,放她一次,她就能活下去,而不是被一杯鸩酒夺了性命。
破败不堪的冷宫中,她就那样被逼得饮下鸩酒,在五脏如烈火灼烧般的摧心折骨般疼痛中,生生熬了几个时辰才最终断气。
若不是皇后,她何至如此!
因此从重活那日起,她便下了决心,定要让皇后也尝尝她当初的痛苦!
——可眼下还不到时候。
深吸口气,她将满腹的恨意压下,看着那宫娥的眼神却多了死阴冷。
恰在此时,殿外响起内侍的唱和声,是陛下到了。
敏婕妤于是起身迎驾,秀鸢跟着她一道出去,那宫娥则被留在了殿内。
在跨出寝殿的瞬间,敏婕妤对着秀鸢低声说了句。
“刚才那宫娥,我不想再看见。”
她信得过秀鸢,因为这是她从本家带来的丫头。
可那宫娥既听见了她梦中所言,便彻底留不得了。
第十七章轻拆轻离(二)
夏秋交界之际,皇城之中暑热稍稍散去,却也不到彻底凉快下来的日子。
比起在行宫,这里要热上不少,好在皇城储冰量要多得多。
只是今日敏婕妤并未在自己的承欢殿中待着。
她身上的伤好了□□成,照理应在殿中好好休息养伤,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在陛下来瞧她时,非要缠着对方去太液池。
说是这两日尚食局新制了安宁黄芽,她尝了觉着味道甚好,因而便想着亲自泡茶给陛下。
天子听了她这话,也没拒绝,反而欣然同意。
同时似是想起什么,又接了句:“爱妃会的倒多,这后宫之中,皇后煮茶的手艺堪称一绝,今日朕也常尝尝爱妃的手艺。”
敏婕妤闻言一顿,接着笑道:“妾的手艺怎能同皇后殿下相比?不过煮着玩罢了。”
她不会让天子知道,为了今日她准备了多久。
叫人将早已备好的琉璃茶器和安宁黄芽带着,敏婕妤便随着天子的小玉辇去了太液池。
尽管已经圣宠至此,可在宫中时,天子小玉辇敏婕妤始终没有乘坐的资格。
依着规矩,那是唯有皇后才能和陛下同乘的。
而先前从行宫回来时,即便她因着救驾受了伤,在经过丹凤门时,她还是一样要强撑着伤体回到自己的车马中。只因丹凤门正门入内乃天子驰道,唯有皇后才能在和天子同乘时由丹凤门过。
她再得宠,也无法越过这些规矩去。
坐在自己的轿辇中,敏婕妤眼神一直盯着前方的小玉辇,眼底神色变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刻后,众人到了太液池。
太液池清风拂面,水波潋滟,靠中的位置有一道长廊将池的两边连接起来,长廊中间,是一座精心雕琢的凉亭。
宫人将一应茶器在亭中放好,接着退至一旁,静待天子和敏婕妤的到来。
很快,两人便到了地方,天子在亭中随意落座后,敏婕妤便坐到了他的对面。
“陛下为何看着妾?”眼见对方唇边含笑看着自己,敏婕妤不由地有些羞涩地开口。
天子便道:“朕还是第一次见你煮茶,自然要好好瞧瞧。”
敏婕妤耳尖一红,没再回复,反而认真开始煮茶起来。
她的十指如青葱,指甲精致如贝,执壶投茶,举杯洗茶的动作之间显得十分赏心悦目。太液池中吹来的微风,将她鬓边的一缕青丝吹起,水样的双眸偶尔轻眨,红唇边一抹浅笑始终挂着。
半晌后,氤氲的雾气缓缓腾升而起,显得她灵巧娇俏的面容若隐若现。
秦淮瑾看着她的动作,又透过缭绕的雾气,渐渐有些晃神。
眼前这个身着云水色衣衫的女子似乎慢慢变成了另一个人。
尤其是那凤凰三点头时微微曲起的指尖。
这样细小的动作习惯,是秦淮瑾看惯了的。
尽管知道这不单单是皇后会有的习惯,可眼下在敏婕妤身上看见,还是让他从心中生出些说不清的郁燥。
他原本不欲在意,可当敏婕妤将煮好的茶推至他跟前,接着说了句:“妾借这一杯安宁黄芽,祝陛下岁岁安宁。”
这话说完,秦淮瑾感觉自己的额间一痛,仿佛什么扎入似的。
【这杯安宁黄芽,蕴含着臣妾心意,愿陛下岁岁安宁。】
恍惚中似乎又听见了一个声音说了什么,可回过神后却一下想不起来了。
秦淮瑾缓了缓,接着低头看着眼前的琉璃杯。
黄绿明亮的茶汤中有丝丝银毫漂浮,茶气带着淡淡的花香,显然是上品,做工精致的琉璃杯将安宁黄芽的茶汤特色愈发显出。
可秦淮瑾心中的郁燥却原来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