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牧云归微微有些遗憾,但她对父亲的情感很淡,能找到是缘分,找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语冰吁了口气,缓声说:“想必你也猜出来了,实不相瞒,我本姓言,名言语冰,父亲言适。我们原是北境言家的一系旁支,启元二千年因为父亲资质不错,被接到言家本宅培养。后来言家生变,我父亲随着言家一起被流放,迁徙至苍洱。我们没想过造反也没想过复仇,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欲回归田园,外界纷争却不断找上我们。最开始有人拉拢、利诱,后面看我们不答应,干脆撕破面具,威逼我们为他们做事。我父亲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全部回绝,却引来无尽的追杀。我出生在一百二十年前,言家那些荣光对我而言像故事一样,我想象不到长辈口中钟鸣鼎食、世代簪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自我有记忆起,父亲就在频繁搬家。我们终日活在焦灼里,稍有风吹草动就要赶紧收拾东西,我童年一半的时间都在赶路,我却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牧云归仔细听着,低声问:“言家为什么会被流放?”
言语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受不了没日没夜的逃难,曾问过父亲,可是父亲却讳莫如深。等我长大些,日子终于安稳了。父亲找到一个僻静之地,举族定居于此。我在那里度过了还算安宁的一百年,父亲对我们管得很严,从不让我们私自出去,我一百年来,除了本族亲戚,再未见过外人。但平静的日子还是被打碎了,父亲从破妄瞳中看到我们藏身之地被人发现,他惊慌不已,立刻带着我们离开。就在迁移途中,我和家人失散,寻路途中不慎惊动魔兽,差点落入魔兽之口。我本以为我会命丧于此,没想到遇到了流沙城的人,还被他们带回流沙城。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
牧云归了然,原来,言语冰是这样遇到霍礼的。言语冰阴差阳错落入外界,霍礼见色起意,将言语冰占为己有,还差点惹得兄弟阋墙。
说起这个,牧云归眼神略微变了变。她观察着言语冰的表情,试着问:“你对霍礼是怎么想的?”
言语冰沉默片刻,垂下眼睑,说:“我也不知道。我之前从未见过亲族之外的男子,也不明白外界的生存规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我下来,为什么对我百依百顺,也不知道那些女人为什么敌视我,他的属下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天生没有预言能力,不能修炼破妄功法,不能替家族分忧,转移时还会拖累别人的速度。他到底看上我什么呢?仅仅是这张脸吗?”
牧云归嘴唇微启,最终没有说。其实,男人还真就这么肤浅,脸好看已经是一个非常有力的理由了。何况,言语冰还懵懂淡漠,不通情爱,不像其他女人一样邀宠献媚。越是霍礼这种男人自视越高,言语冰从不巴着他,他反而放不下手。
牧云归缓了一会,轻轻问:“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言语冰星空一样的眼睛充满茫然,过了一会,她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她好像什么用都没有,言家有没有她没有区别,流沙城里有没有她,也没有区别。言语冰像一直随波逐流的萤火虫,人生每一个选择都由不得她,她如何知晓自己路在何方。
牧云归叹气,问:“你喜欢霍礼吗?”
言语冰澄静空明的眼睛转向牧云归,问:“什么叫喜欢?”
牧云归一怔,当真被问住了:“喜欢就是……”
言语冰没有接触过外部世界,不知情爱为何物。牧云归从小在环境复杂的天绝岛长大,她自认为早熟,早早就明白人心善恶,可是,什么是喜欢呢?
牧云归试图用一些显浅的例子解释:“喜欢就是你想到一个人时会忍不住微笑,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愿意和他待在一起,看到他和其他女子接近会忍不住生气。看见风花雪月时第一个想到的是他,遇到危险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言语冰静静听完,最后问:“就像你和江少辞那样?”
牧云归狠狠一噎,她看着言语冰纯净无辜的眼神,一下子被问懵了。
她下意识想否认,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刚才说话时,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都是她和江少辞的相处景象。这是喜欢吗?
牧云归沉默,过了一会后低声叹道:“大概是吧。”
其实牧云归早就有感觉,但她一直没有正面思考过这种心绪代表什么。可能是她潜意识排斥细想,在殷城看桓曼荼暗恋容玠的回忆时,她完全能理解桓曼荼喜欢一个人时敏感又自卑的心情,可是江少辞毫无感触。
他这样从小生活在赞誉和光环中的人,肯定不会懂暗恋一个人的感觉。因为只有别人暗恋他,他从不需要暗恋别人。如果江少辞对什么人有好感,稍微流露一二对方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他哪需要经历那些想说又不敢说的纠结?
詹倩兮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都能当面毫不留情地指出詹倩兮蠢。这件事其实双方都没错,詹倩兮自尊心被挫伤,因爱生恨可以理解;而江少辞直言不讳,似乎也没什么错。
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何错之有?
詹倩兮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人,詹倩兮尚且如此,牧云归实在不敢奢望自己。只要不点穿,他们还可以做朋友和同伴,若是点穿了,连最后的体面都留不住。
言语冰隐约觉得牧云归情绪不对,但是她又不懂为什么。她想了想牧云归的话,如实说:“我感觉不到,似乎没什么特别。”
那就是不喜欢了。牧云归暗叹,打起精神说:“你如果对他没有感情,那便要早做打算了。他这种人绝不会做白工,他现在对你好,是希望以后连本带利收回来。如果你始终没有反应,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腻了。”
言语冰听后,表情依然迷惑:“何必呢?我又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他为何要这么做?”
牧云归叹了一声,说:“可能这就是喜欢吧。正是因为喜欢来的毫无道理,所以我们才拿对方没有办法。”
言语冰依然不能理解外面的人为何要自寻烦恼,不过,她本着好心,提醒牧云归道:“北境男不外娶,女不外嫁,不允许和外界通婚。江少辞不是北境之人,你要当心。”
言语冰不懂情爱,但说话处处打直球。牧云归脸红了,赶紧说:“没有,我和他并不是这回事。再说,你不也好端端的吗?”
言语冰轻轻笑了,美丽的眼眸里空荡荡的:“你和我不一样。”
言家被流放,已经处在北境边缘,而且言语冰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是生是死都没人关心,流落到凡人堆里也就罢了。但牧云归才十九岁就能看到成型的景象,天赋相当不俗。这样的优质后代,北境怎么会放任她流落外界,还嫁给一个外人?
“没什么不一样。”牧云归按住言语冰的手,说,“如果我的父亲真是言家人,那我们便是堂姐妹。同为女子,有何不同?”
言语冰第一次听到有人和她说这样的话。不把她当修炼一百年都未曾进步的废物,也不视她为浪费了父亲绝佳资质的耻辱,只把她当姐姐。言语冰忍不住想,如果她们真的是堂姐妹该多好,如果言家没有被流放、牧云归也没有流落在外该多好,她们会在帝御城长大,每日沐风赏雪,终生不知疾苦。
言语冰说:“言家虽然人丁少,但分支繁多,被流放后各走各的路,并没有聚集在一起。我们这一支以我父亲为首,是言家众多分支中的一系,说不定你的父母来自其他分支,所以我才不认识。言家各系离开帝御城后俱坎坷不已,你的母亲可能是怀孕时遭遇意外,漂流到南海,在外面生下了你。”
牧云归单独出现在这里,牧笳的下落已经无须再问。如果父母双全,哪家父母会让这么小的女儿自己去外面闯荡呢?言语冰避而不提,只谈自己的猜测。这应当是最可能的结果了,但牧云归想了想地形,还是觉得不太对:“可是,北境离南海路远天遥,而且那个岛屿非常难找,我母亲是怎么过去的?”
言语冰除了族地就只去过流沙城,对外界一无所知,牧云归都想不通的事,她更不会知道。言语冰说:“你不要着急,我们这些年和其他族人失去联系,或许有人早早迁徙到外界也不一定。何况,你天赋这么好,说不定是本家的人呢。”
“本家?”
“便是言家嫡系,当年帝御城的红人。我父亲学艺,便是寄住到本家大宅,由那里的师父统一授课。”言语冰叹息,说道,“父亲和我说,那些年言家十分风光,随意进出宫闱,帝御城众家族中独言家占头筹。那些年宫里甚至有传言,先帝有意将言瑶姑姑许配给唯一的皇子慕策,也就是现在的陛下。可惜,还没等言瑶姑姑长大,言家就触怒先帝,被举家流放了。”
牧云归听到那个名字,不由问:“言瑶?”
言语冰解释道:“言瑶是本家的大小姐,当时嫡系唯一的孙辈。按辈分讲,我应该叫她一声姑姑。”
牧云归听到言瑶,不期然想起慕思瑶。言瑶曾和北境皇帝慕策议亲,慕策正好给自己的侄女取名慕思瑶。是巧合吗?
第83章言瑶她的母亲到底是谁?
牧云归脑中闪过许多猜测,言语冰见牧云归不说话,问:“怎么了?”
牧云归回神,轻轻摇头:“没事。语冰姐姐,如今流放言家的先帝已死,言瑶和新皇曾议过亲,这层关系应当是言家和皇室重修旧好的机会,说不定可以借此重回帝御城。为何言家没有利用这层关系,言瑶现今在何处?”
言语冰摇头:“流放当年主要针对言家本家,嫡系受到的排挤最严重。他们的行踪一直保密,即便是我们也不得而知。”
牧云归叹气:“也就是说,除了言家嫡系,没人知道言瑶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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