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2 / 2)

gu903();容老夫人气得直敲拐杖:“负荆请罪?好啊,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埋怨老身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还在怨恨老身用了你的传讯符?”

容玠默然,答案不言自喻。容老夫人气得晕了过去,容玠作为孙儿却把祖母气晕了,这个罪过无可推卸。他送老夫人回家,到家后他本想立刻出发,但丫鬟一会说老夫人病情恶化了,一会说让他吃了筵席再走,容玠敛眉,猛然意识到不对。

他握起剑就往外走,容家人一看,纷纷拦住他,连老夫人也不装病了,站在门口,厉声对他说:“容玠,你今日要是敢走出这道门,就别说是我的孙儿。”

容玠背影停顿,回身,对老夫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离开。容老夫人流着泪倒在丫鬟堆里,仰天悲叹道:“作孽啊。”

容玠飞快赶往一线天,一路上手不断在抖。他从未信过上天,但这一刻他却祈求上苍保佑,保佑他来得及。

容玠赶到时,看到差点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桓曼荼双眼留着血,不管不顾使着杀招,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他想过等桓曼荼眼睛痊愈后怎么办,无论是提前告诉她真相也好,还是让她自己看清他的长相也罢,但不论怎么样,不该是这种情况。

他将她送入河流中,他知道这条河不深,不远处就是浅滩,她不会遇险。他得让她暂时离开,他不能让她以这种方式得知自己的身份。

桓雪堇站在黄昏落日前,失望地质问他:“表兄,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弃前程与家族于不顾吗?”

容玠静了片刻,问:“二妹妹,看在我还愿意叫你一声妹妹的份上,你如实告诉我,凌虚剑法是怎么回事?”

桓雪堇眼神躲闪,明显慌了。容玠冷冷地看着她,他突然意识到,那个消瘦病弱的二妹妹已经长大了,她变得心机深沉,不择手段,也变得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美貌的优势。

桓雪堇不肯认,还是笑着说:“表兄,你在说什么?”

容玠漠然道:“一定要我把话说的这么绝吗?伺候桓曼荼那个侍女,是你的人吧。”

桓雪堇眼珠飞快瞟动,子规是从小伺候桓曼荼长大的人,桓曼荼无比信任她。谁能想到,子规其实是大夫人的眼线,后来投靠了容晚晴,如今,自然而然为桓雪堇所用。

容玠见她还不肯认,又加了一剂猛药:“我在她的眼睛里发现了牵引术。桓曼荼练剑时并不会避讳子规,你通过子规的眼睛,得到了凌虚剑法。”

桓雪堇在这样的眼神中,忽然哭出声来,绝望嘶吼:“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术不正,不敢光明正大对决,只敢使阴招?我倒是也想站到演武台上,风风光光打倒堂兄,可是我有这个机会吗?我的修为被人毁了,郎中说我经脉堵塞,这辈子恐再难进益。我此生唯一的用处,就是倚仗这张皮相,嫁一个男人,像母猪一样生孩子!如果我生不出男孩,还会像母亲一样被休回家,我甚至还比不上母亲,桓家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表兄,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如果有机会,谁不想靠着自己的实力,昂首挺胸往上走?”

容玠看着这样的表妹,觉得又陌生又悲哀。断人修行,无异于杀人父母,桓雪堇恨桓曼荼,他甚至没有指责的余地。

容玠说:“她犯的错,我替她扛;她欠你的,我替她还。既然你经脉受损,那就用我的。”

桓雪堇泪挂在脸颊,整个人怔住:“表兄?”

容玠是容家历史上最有望得证大道的人,比他天赋好的没他努力,比他努力的没他机缘好。他先前还拜入某位隐士大能门下,前程不可限量。现在,容玠要将他的经脉换给桓雪堇?

桓雪堇愣了一会,皱着眉大骂:“你疯了?”

经脉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基石,天地间的灵气对所有生灵都是一样的,但能吸收多少进入自己体内,每次引气能留住多少,却全取决于自身经脉。正是因此,桓雪堇经脉堵塞后才这般绝望,现在,容玠竟然要自舍经脉?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为情所困能解释了,这简直是入了魔障!桓雪堇确实想得到力量,但面前是护了她多年的表兄,桓雪堇不想占他便宜,便说:“你现在神志不清,我不和你一般计较。表兄,你先回去冷静冷静,我就当从没听过这番话。”

“我已经想好了。”容玠身侧的剑忽然飞出,在他经脉上重重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汩汩涌出,桓雪堇见他竟然要自己逼出经脉,吓了一跳,慌忙跑过来按住他。

血从桓雪堇手指尖流出,无论怎么压都止不住,瞬间染红了脚下地面。桓雪堇用力按着他的伤口,似惊诧又似胆战地骂道:“真是个疯子。”

牧云归跟着剑的视角,眼前立刻漫上一片血红。江少辞把她的眼睛捂住,说:“稍微忍一会,很快就好了。”

牧云归没有挣扎,她确实不想看到满目鲜红。牧云归问:“经脉可以换给别人吗?”

“可以。”江少辞手臂环在她身前,背后胸腔震动,声音中似有嘲讽,“修仙界没什么不可以。主人不愿意尚且可以强行抽筋,莫说容玠是自愿的。”

牧云归想到之后的事情,默默叹气。容玠并不知道,他走后不久,桓曼荼就浑身湿透从河里跑出来,看到地上的鲜血目眦尽裂。她以为,神医死了。

桓曼荼一个人在崖底浑浑噩噩,而容玠剥离经脉,大受打击,修为从三星跌到两星。经脉离体的过程特别痛苦,容玠只开了个头就被容家阻止。容家每次派人来劝他,他就作势要自己继续,容家没办法,只能寻找能人异士,尽量无后遗症、无伤害地将两人经脉对调。

想也知道,换经脉这种法术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无论仙门大族会不会,明面上都没人承认。容家也不敢大肆张扬,他们找了半年,终于联络上流沙城的一个邪修。

经脉是天生所赐,换经脉乃逆天而行。秘术进行了一年,其中经历了许多波折,终于艰难成功。桓雪堇得到了更好的经脉,休养了没两个月就恢复如初,但容玠却元气大伤,连单独出门都困难。他期间想过提醒桓曼荼,但是拿起笔,却不知道该以谁的名义落款。

以容玠的名义揭露一切,她会痛不欲生;以神医的名义,他又不愿意继续骗她。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错的,不如就此停止。她已经恢复视力,“神医”也没必要存在了。她打定主意归隐,桓雪堇看在他换经脉的面子上,也答应不再找桓曼荼麻烦。她真正自由了,以后,就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容玠,神医,桓家,都该从她的世界隐退了。

容玠没有料到,他和桓曼荼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场合。

她入了邪,疯魔一般打上门来。容玠乍一看到她十分惊讶,他在一线天设了许多禁制,根本没有人会进去打扰她的安宁。她怎么会接触到邪术?

容玠紧接着就想到给他和桓雪堇换经脉的那个邪修。容玠气得心脏发痛,流沙城的人,果然不能信。

容玠回想他和桓曼荼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一个谎言,后面就要用无数谎言去圆。后来他拖着病躯,在外界流亡,十年清寂时光一日日走过,他突然就明白了师父当年的话。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尝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真正的修行,在人间。

容玠日渐避世,桓雪堇和容家人一遍遍说着复仇,容玠却没什么兴趣。他闭门谢客,整日对着一柄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当年他和桓曼荼练剑时的过往。慢慢的,容玠参悟出新的东西,终于将凌虚剑诀前十式融会贯通。

真正好的剑法从不依赖于外物。无论握着什么剑,无论练剑人是什么资质,只要心里有剑,就能发挥出十足威力。

容玠后面几年一直在闭关,等他出关时,意外发现桓雪堇不知为何进阶特别快,短短几年就已经达到三星。她头发高高扎起,意气风发地和他说:“表兄,最多再有三年,我就能打通四星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到殷城,报仇雪恨!”

容玠沉默片刻,问:“你接触邪术了?”

桓雪堇听到这些话,像是被冒犯了一般,美目含怒,柳眉立竖:“表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在你心里,就只能当一个废物,不能靠光明正大的途径变强吗?”

容玠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桓雪堇顾念着容玠为她换经脉,后面的话忍住没说,只是板着脸道:“表兄你放心,我和桓曼荼那个女魔头不一样。我得到的机缘,是仙门正统。”

回殷城的时间比容玠预料的快一点,桓雪堇说完那番话不久,他们就发动兵变,占领了殷城。那天阳光惨淡,苍白稀薄的光洒在地上,没有一点温度。

桓曼荼甚至不愿意见他们最后一面。她隔着窗户,说:“兰因絮果从头问,不若当初,从未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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