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彻底铲除这些世家豪族纠合起来的利益集团,妥协是必然的。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大环境属于封建社会,讲究的是上层对下层的绝对统治,哪怕上层做错了,也得是对的,当卢直以卑下之位冲撞高位官员后,哪怕他有理有据,依旧会成为枢赤炎派系上层官僚问罪的借口。
枢赤莲让卢直前往远松地区,一方面是作出处罚的样子给枢赤炎派系的人看,以作安抚,另一方面,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就这么一路前行,一路吐槽,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在路上走了五天。
这一天,即便是勾六等习惯了行军的汉子,也已经有些蔫,偏偏越是往北,人烟越是稀少,就连城镇也变得稀疏起来,一行人想找个条件较好的住宿地都不容易。
卢直也是没想到,离开织锦城,织州北方竟是如此模样,问过勾六等人才知道,织锦城及其周边乃是织州精华地带,在发展程度上,自然遥遥领先与其他地方,往南边去,水土条件较好,更适宜耕种,除了和宁国常年征战的区域,其他地方都聚集了不少人口,发展得不错。
唯有往北边走,水土条件不太优越,粮食产量相较南方不甚理想,故而一直无法吸引足够的人口前来聚落开发,发展程度自然也提不上去,乃是织州除了进行长期战争的地带外,最贫瘠的地区。
除此之外,安全问题也一直困扰着这里,毗邻着的边塞九卫带来巨大压力不提,由于临近草原,时不时就有马匪,乃至更北边的游牧强盗寻隙南下劫掠,还有不少十万大山的凶兽会跑出来伤人,治理难度很大,也影响了地区发展。
“说起来,北方诸地里,若只考虑安全问题的话,远松地区反而稍稍好一点。”勾六介绍了织州北方情况后,忽地说道。
卢直赶紧问道:“怎么说”
“远松地区虽然比织州北方其他地方更加偏僻荒凉,偌大的地方只有两个村子属于有效的管辖地,却也因此不怎么显眼,很容易让人忽略,连北边的蛮族都知道,在那里捞不到什么油水,自然就少有人愿意去打秋风,一来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抢够粮草钱呢,岂能干折本的买卖”
也不知道勾六这算不算安慰自己,卢直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算是一件幸事吧,不过远松到底还有多远”
勾六看了看远方:“我们刚过的城池是北泉要塞,那是织州北方门户,扼守十万大山断口区域的主要城池,通过了那里,就已经进入垦殖区,远松地区也是垦殖区之一,位于西北部,应该快到了。”
织州和宣国接壤的区域正处于十万大山东西两脉断口处,这个断口最狭窄的地方也有十多里,而且平地旁的山地坡度不大,很容易被渗透。
因此,无论是织州方面用以扼守断口的北泉要塞,还是对应着的宣国方面南方防线,都要在城池关卡之外设置前置哨所,万一有战事,能及时预警。
随着诸侯割据迁延日久,这些前置哨所周围又多有闲置土地,慢慢有无地流民聚落而居,逐渐发展成村落,于是官方顺水推舟,将这些原哨所改成了垦殖区,并通过登记造册等官方程序,将这些垦殖区纳入了管辖范围。
这么一来,这些垦殖区在实现预警功能之外,还能负担一部分税赋,增加诸侯管理的领土面积,有需要的时候,还能赐给封臣,用以收买人心。
卢直得到的“封地”就是这样性质的东西。
只是众人并没有像勾六所说,很快就到,又前行了大半天,转过好几个山口,才看到一片被松林包裹着的山谷,以及谷地中一个简陋的村落。
这里是远松地区唯有的两个村落之一,地图上标注的是“松谷堡”。
第一百零四章鹰犬
卢直与勾六等人赶车策马,往松谷堡缓缓而去。
远处看,此地环山绕岭,雪松层层,遮挡着北方的冷空气和风雪,谷地中则有高山雪水汇聚而成的河流淌过,颇有些秀美安宁的气氛,走到近处才会发现,这里是何等落后。
那些稀稀落落的住屋竟是以泥土掺以草茎为砖,树木不曾去皮便为梁柱,顶棚则以干草枯枝充当。
居民大多数连全套衣服都没有,布匹在这里稀少而珍贵,缺乏的部分只能以兽皮缝制起来,作为遮羞物。
在卫生等方面就更不能苛求他们了,看到人来,前来凑热闹的民众都是蓬头垢面,发须虬结,浑身脏兮兮的模样,感觉比乞丐好不到哪儿去。
只有早就接到通报,知道有新的领主到来的此地税吏,才有稍稍周正的装扮,但他身上的吏员服饰也到处是补丁,比周围民众强的,大约是稍显干净。
“见过各位大人,不知哪位是新任守护大人”税吏看到卢直一行,激动万分地见礼。
礼节之重,情绪之浓烈,连卢直都有些惊讶,从队伍中越众而出,表明自己身份:“我便是州牧亲封的远松守护,贵官还请免礼,不知如何称呼”
税吏连忙自我介绍:“小的叫常隆,乃是北泉要塞方面派驻松谷堡和谷口墩的税吏,当不起守护大人礼待。”
远松地区有两座村庄,算是织州的有效统治区域,松谷堡是其一,另外一座村庄叫谷口墩,还要再往北去二十多里,处于这处谷地的谷口位置,原本是北泉要塞最西北部的瞭望哨。
卢直很诧异,这么两座偏远村庄,又不是丰腴之地,连强盗打劫都嫌折本,怎么北泉要塞还特意安排了税吏在此
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只是场合不对,他也不多言,见礼后带着勾六等人,一路跟着常隆,往松谷堡核心建筑,一座形成村落前修筑的望哨碉楼而去。
松谷堡原本就是作为北泉要塞前置的哨所而存在,在流民聚落成村之前,便只有这座不过四五米高,边长约十米,作正方形状的碉楼作为哨兵栖居之所,标准屯兵为二十人左右。
到了今天,松谷堡已成小村,昔日的哨兵有的回了家乡,有的在此扎下了根,这座古老的碉楼经历几十年风雪,却依旧坚固,作为松谷堡的中心而存在着,平日里由常隆和其他村中有些地位的人家居住,在卢直这位“领主”到来后,便空了出来,留待他处置。
卢直跟随常隆进入碉楼,里面颇为空旷,也经过洗涤,依旧有一股膻腥味扑面而来,那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人居味道。
常隆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本地穷困,也缺乏手工匠人,没法修筑合格的粮仓,恰好碉楼分上下两层,密闭性上佳,大家便将下层用来储存粮食、兽皮等物资,味道有些大了,还请守护大人恕罪。”
卢直将松谷堡的现状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像当今耀朝那些达官贵人一般矫情,摆摆手:“因陋就简,何罪之有那么上层往日又有什么功用”
见他不见怪,常隆松了口气:“碉楼本是戍兵之所,设置村落后,并没有改变这一功能,只是加了村中公所办公场所,但守护大人到来,本地实在没有适合的地方供您停驻居留,便将此地全部空了出来,暂时作为大人居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