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如今生活里唯一的慰藉。
樊姿的身影出现在窗外时,乔旭愣了一下,侧过头,用满是针眼的手摘下耳机,然后静静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过复杂,樊姿胸口郁结的那股气更厉害了几分,堵得她喘不过气。
两人对视片刻,樊姿还是选择进了病房。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铺撒着一天之中最为温暖的阳光,乔旭瘦得凹陷下去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少了几分可怖,多了几分柔和。
沉默许久,乔旭张开嘴,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生锈的锯在朽木上拉扯。
“樊姿,好久不见。”
曾经让许许多多的人迷醉过的声音变成这样,樊姿抿抿唇,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嗯,好久不见。”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站了一会儿,她走到病床边坐下,将手上捧着的鲜花放到小桌上。
“听说你喜欢雏菊,路过花店时买了一份。”
她没有说什么“祝你早日康复”的废话,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不会康复了。
乔旭的手干巴巴的,长期缺乏营养的他明明还年轻着,一双手却形同枯槁。他伸出手碰了碰雏菊花瓣,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焦唯告诉你的吧”
樊姿默认了他的说法,看着他病床上的耳机,问:“在听歌”
“嗯,是去年自己做的一首歌,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发出去了。”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喘上一会儿,顿了顿才问,“你要听听吗”
樊姿接过他递来的耳机,在温暖的午后静静听着一首温暖的歌。
歌词大意是失意的人不要惧怕,人生不只有一帆风顺,还有绝境中的反杀。曾经陷入最绝望境地的樊姿与这首歌产生深深的共鸣,回过神时眼眶已经红了。
她摘下耳机,点头说:“非常好听。”
乔旭笑了笑,他轻轻攥着被子,忽然说了句“对不起”。
樊姿看向他,他继续说:“这句对不起欠你两年多,现在总算说出来了。说真的,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不要活成这个鬼样子。”
樊姿犹豫着开口:“你当初到底怎么想的”
“太冲动了,”他闭上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那时候太想红了,尤其是认识你姐姐以后,她那么优秀的人,我如果不红,有什么资格让她喜欢我后来我听别人说现在走黑红路线最快,一两年就能洗掉黑料,想了几天,一时冲动就做了。现在想想,真的太蠢了。”
他无力地扯起嘴角,继续说:“你姐姐是很好很好的人,和她共度的那段时光轻松愉快,不过这种对我来说美好的回忆,对她来说应该不怎么美好吧对了,她现在怎么样”
“她说谢谢你,”樊姿没有回答江念的现状,而是说了她前几天对自己说过的话,“谢谢你给她这段回忆,让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乔旭睁开眼睛,缓缓说:“我会为她祈祷的,希望她永远幸福。”
两人说话的间隙,有护士进来给他注射药品,等人离开,乔旭问:“你呢现在怎么样我听说你出国留学了。”
“嗯,再读两年回国,现在过得还可以。”
“可惜啊,我等不到你回国了。”
乔旭说完开始剧烈地咳嗽,樊姿慌忙按下呼叫铃,护士赶来为他纾缓,用来掩唇的纸巾突然散开一片殷红,是吐血了。
“这位小姐,病人需要多休息,尽量不要让他有情绪波动,聊天时间也不要太长”
小护士没说完,恢复过来的乔旭打断她:“不是注射过吗啡了吗刚才是我不小心呛到了,不会再咳嗽了,放心。”
护士无奈离开,樊姿怔了怔,不可置信地问:“你注射吗啡”
吗啡可是du品,难道当初乔旭真的在吸du
知道她是误会了,乔旭轻轻摇头说:“晚期癌症患者允许注射这种镇痛药,镇咳和镇痛效果很好。我从来没有碰过du品,你放心。”
樊姿放下心来,即使她非常不赞同乔旭当年的做法、愤怒于他竟然拉姐姐下水,内心深处却难免保留着一点对乔旭的情分,不希望他真的堕落到污泥之中。
乔旭看着她,慢慢地说:“我还记得当初拍v时,你说我一定能红。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没有用上不得台面的阴招,安安稳稳地创作、发歌。后来我红了,开了万人演唱会,有了很多很多粉丝你说,世界上要是有后悔药该多好。”
樊姿抿紧嘴唇,而后叹了声气。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乔旭确实会如梦里那样,爆红、开演唱会,他的音乐在大街小巷、在无数人的耳机中播放,成为一个被媒体不断赞美的创作型歌手。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只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都难以用善恶对错去评判。
她没错,她就是有些难过。
樊姿看着他,诚恳地说:“你是一个有才华的歌手。”
“你不需要用遗憾的目光看我,是我自己走错的,我认。”他顿了顿,用不再明亮的眼睛望着她,说,“樊姿,我想求你一件事。”
她不说话,等他继续说。
乔旭长叹一声,指了指他的手机:“等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这首歌发出去”
樊姿还以为他要让自己照顾焦唯,没想到他说的会是音乐。
“我知道自己没脸求你帮忙,算了,这首歌就当是给你留个纪念吧”
樊姿突然打断他:“我帮你,但不是等你离世,而是现在。”
乔旭犯的错误虽然可憎可恨,但他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仅有的粉丝对他失望,朋友纷纷远离他,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樊姿觉得他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了,有些事没必要做得那么绝。
离开的病房前,乔旭对她说:“谢谢你能来看我。”
樊姿抿抿唇,忽然问道:“你喜欢过我姐姐吗”
乔旭笑了笑:“这个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啊,已经没有意义了,在他利用江念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意义了。
可能是在医院待的时间太长,回到家里,樊姿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方姨去洗她换下来的衣服,樊姿回到卧室,打开电脑,将乔旭的歌外放循环。
听了半个小时,她打电话给钱楠,叫她来别墅一趟。
这首歌的发布和宣传全部交给钱楠,一是想让焦唯有一个联系钱楠的理由,二是钱楠需要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
gu903();从另一个层面上讲,做一个过气、还有黑料的歌手的音乐,对钱楠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如果能办成,钱楠今后的路会更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