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倩平时虽然看起来很温和,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很讲究原则的人,谁越过了她心里画出来的那条线,就得准备好面对她的反击。
因此现在容倩这样说,大家也就没有继续试图抢夺,只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挤挤挨挨到凑过去看。
事实上信上容辛峦写这个消息的文字也就短短的几句话,可有的人却把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舍得让开,有的人干脆就看着那两句话愣了神。
嘈杂的几分钟过后,大家又迫切的向容倩询问了她父亲是什么人,消息来源可不可靠,最后终于相信了这是事实,顿时一院子的知青或是焦急的念叨如何找齐课本,或是兴奋的蹦跳吼叫,还有感性的女知青已经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虽然容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跟知青点的知青关系谈不上多亲密,可此时此刻却也深受感染,看着大家又哭又笑,自己也红了眼眶。
她深切的理解这些人,他们拼尽一切的想要回城,并不全是因为受不了农村的劳动,更多的是对异乡的排斥不安以及对家乡对家人的想念,在辛苦的甚至可以说看不清前路的这里埋头种地,最受折磨的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精神。
“严琅下午的时候已经去镇上了,到时候他会尽量帮你们带几套高中的书籍,如果你们有其他的同乡同学朋友在其他地方,也可以告诉他们。不过有些生产队最好先私底下告诉他们,免得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不用容倩说知青们也知道,特别是那些对知青本来就很不友好甚至敌视的生产队。
也就是因为有严全奎这个大队长在,这些知青们才敢在第一时间担忧的是课本而不是别的。
参加高考需要政审以及队长的证明,说到底他们其实还是卡在本地人手里,这种自己的前途希望全部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很让人无力,却又莫可奈何。
“谢谢容知青,上次我还指桑骂槐的说你攀上高枝享清福,没想到你会这样毫无芥蒂的帮我们。在你如此无私坦诚的行为面前,我为自己的嫉妒小心眼感到羞愧。”
一个性子刻薄的女知青突然率先走了过来,红着脸双眼满脸羞愧的朝容倩道歉。
这就像是一个开头,有同样说了容倩坏话的女知青上前道歉,有没有说容倩坏话的知青也同样上前十分真诚的道谢。
刚才为了确定容倩父亲的信息,他们也看了信封,白鹭镇这边的公章明显就是昨天敲的,信应该是今天中午才回来的严琅带回来的,这说明容倩得到消息以后并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告诉他们,并且严琅还已经又赶去了镇上帮他们弄书本,这样的帮助让他们说再多的感谢也不足以回报。
容倩笑着接受了他们的道歉或感谢,“没关系,反正我也确实攀上了严琅,也过上了很好的生活。”
容倩这么坦率的玩笑式回答,让女知青们笑出了声,纷纷围拢过来亲近的抱了抱她,心里再也没有半点隔阂。
便是一直对容倩嫉妒讨厌的龚思甜也不得不默默承认,这个人真的很讨人喜欢。
欢笑了一阵,自然就有人担心高考的机会是不是只有今年,万一自己没有考上
这个话题一出,大家兴奋的情绪顿时沉了沉,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考上,特别是章长城他们那样丢开书本很多年的老知青。
容倩沉吟片刻,坦诚的表示自己也更多的是推测,“既然国家已经开始决定恢复社会生产,那高知识人才肯定是特别缺的,毕竟之前”
未尽之言大家都明白,毕竟长达十年的动乱,已经让这个国家失去了许许多多宝贵的知识分子技术人才。
“只招考一批人哪里够现在高考恢复就已经是开了一个很好的头了。”
章长城缓缓舒了一口气,转身拍拍手掌笑着跟大家道,“确实像容知青所说的那样,我们的国家需要我们,好了,现在大家的日子依旧还要过,该做饭的人赶快去做饭。”
说完突然想到什么,章长城转头看容倩,“容知青,严琅同志是今晚回来还是明天回来”
“应该是明天回来,毕竟要找齐书本,肯定是要花时间的。”
虽然有些失望,章长城还是带动大家暂时勉强按捺住激动亢奋的情绪,分派了轮到今天做家务的人,然后大家早早的吃了饭,坐在院子里拿着蒲扇喂着蚊子聊得热火朝天。
容倩倒是想回房休息,但是她白天情绪太过剧烈,其实此时她也是亢奋的,干脆就随性一把,跟大家一起聊天。
大家聊时局聊家里人写来的信里提及的那些事,李建军赵红军他们都是跟容倩一样来自北省,那里是所有知青老家中距离首都最近的地方,聊得最多的就是他们了。
当然,其中最常被问到的就是容倩,一来是她算是知青里跟家里书信来往最紧密的大概两个多月一封信已经算是很紧密了。
二来自然是因为容倩的父亲是某军、区医院的医生,这个也是之前他们看信封的时候看见的,跟体系内部有关系的人,肯定消息来源更加多更加可靠。
这会儿可没人再提起容倩的父亲之前被判定为思想改造分子,都已经平、反了,领导人都说容倩父亲是被冤枉的,还有什么值得说的呢
大家也顶多就在心里恍然大悟一句难怪之前容倩从来不提家里的事。
一直聊到了十二点多,聊到最后大家甚至还来了兴致,小声的齐声唱起了他们当初在学校里学习的一些歌曲。
至于为什么不大声唱因为一开始他们聊天的声音太大了,可是让附近的村民很是不满的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
大家白天干活都累了,晚上想要休息,自然不耐烦听见嘈杂吵闹声。
今天天上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用亮如白昼来形容也是可以的,容倩打了两个哈欠,把手表贴到眼皮子底下仔细辨认,已经一点多了。
这块手表还是今年上半年容倩生日的时候严琅送的,容倩也已经开始为严琅下个月的十九岁生日做着准备。
眼看着其他人还聊兴正浓,容倩站起来准备回屋睡觉了,结果刚站起身习惯性的往通往这边院子的小路看了一眼,这才看见有个人影正往这边走。
容倩愣了一下,其他人见容倩似乎看见了什么,一个个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是严琅同志吗”
有人迟疑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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