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已过,时节进入五月。
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顺着花藤架,一路攀援至半层楼高,香樟树碧绿的树叶在阳光下跳跃着金色的可爱的光。
房间的落地窗开着,风吹动窗帘,蔷薇的花香跟香樟的香气就被清风送至房间。
“好香,是不是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
荣绒跟他哥一起走进房间,就闻见了满室的花香。他小跑地来到荣峥房间的露台,手倚着栏杆往下看。果然他上次来还只是一片绿意的蔷薇花墙,只是隔了半个多月而已,整个墙面都开满了深深浅浅的粉色的、紫色的、香槟色的花,一团团,一簇簇,姹紫嫣红,很是热闹可爱。
荣绒现在住的小区没有院子,他的阳台往外看也只是大楼跟小区的人行道而已。绿植覆盖面积还不错,但是除了春日里的桃花、玉兰、三叶堇还有夹竹桃,很少能够见到蔷薇。大概是爬墙的蔷薇花期太短,又太会爬架,不好打理的缘故。
荣绒站在露台上,欣赏了好一会儿的话。转过身,脚被边上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荣绒低头一看,这才惊讶地发现,他刚刚只顾着跑到露台看外面的蔷薇开了没有,都没顾得上注意他哥的露天。只见他哥原先整洁但是空荡的露台,不知道什么时候种满了各种品种的月季、栀子花,茉莉,还有两盆薄荷。
荣绒上次来他哥房间,还是三月份的时候,那个时候风还比较大,他哥阳台窗户没开。他蹲在那两盆浅绿的薄荷前,凑近了闻,能够闻到薄荷沁凉的绿意当中淡淡的清苦。
荣峥也来到了阳台。
荣峥转过头,好奇地问他哥:“哥,这些花跟盆栽都是什么时候种的?”
“今年开春的时候。”特意买的带花苞的花苗,天气转暖,花就陆陆续续地开了。
荣绒直起身,他的双手负在身后,身体前倾,贴向他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哥,“特意为我种的?”
荣峥摘了一朵“浪漫宝贝”,别在荣绒的耳后,眼神温柔,“嗯。喜欢么?”
荣绒勾住他哥的脖颈,吻了上去。他的舌尖挑开荣峥的唇,霸道又用力地卷住他哥的舌。搂着荣峥脖颈的手臂收拢,身体还往前撞了撞,力道又凶又狠。荣峥被荣绒的身体顶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后背压到了蔷薇的花瓣,花瓣簌簌掉了一地。
花香沁鼻。
风将窗帘吹起,阳台上两个拥吻的两个身体融在清风浮动的花影里。
荣峥眼睛睁开,看向半掩的房门。
…
应岚一步一步,脚步虚软地退出大儿子的房间。
她的双腿无力,她不得不双手扶着墙面,缓缓地往她的卧房挪动。期间,因为腿软,双膝在地上跪了一次。右腿的膝盖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应岚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她咬牙站起身,继续往房间方向挪动。
快要回到房间,应岚一只手推开房门,眼前忽然一阵阵发黑。一阵天旋地转,应岚摔在了地上。
简逸中午饭桌上喝了点酒,有点困了,他上了楼,在推开自己的房门前,余光忽然扫见倒在地上的母亲。
简逸脸色大变,他赶紧跑了过去,“妈,妈!您别吓我啊!妈!”
简逸蹲在地上,大喊,“哥,哥!绒绒,你们快来,快来啊!”
…
符城高级私人医院,VIP病房。
应岚的手背上戳着吊针,吊瓶的滴漏在一滴一滴地匀速地输入她的身体。
医生过来查房。
荣惟善从床头站起,荣峥跟荣绒还有简逸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跟在医生后面的两个年轻小护士耳根通红,有一种误入电视剧拍摄片场的错觉。荣总一家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
荣惟善南看着走至病床前的郭医生,忧心忡忡地问道:“郭医生,我夫人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郭医生检查了一下应岚的各种体征,他弯腰将吊瓶的速度调慢了一些,转过身,对荣惟善道:“荣总请放心,荣夫人现在身体各项指标暂时是稳住了,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不过夫人的血压有点高,出院后还是要比较警惕像是中风这种中老年极为容易突发的病症。这次是幸好就医及时,要是再迟了三十分钟,一个多小时,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荣惟善吓了一跳,他有些慌张地问道:“中,中风?郭医生,您的意思是,我夫人,她,她以后可能会有中风的风险?怎,怎么会呢?我夫人身体一向很好的。她身体情况比我好多了,怎么会忽然就有中风的风险?”
荣绒安慰道:“爸您先别着急,郭医生也只是说有可能会有中风的风险而已。我们先听听看郭医生怎么说,看看有没有可以提前预防的办法。”
简逸也跟着劝道:“是啊,爸,只是有中风的风险而已,还不是中风。如果能够好好预防,应该是有用的。”
荣惟善立即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郭医生,“郭医生……”
“这个会患中风的概率,跟平时身体的好坏是没有直接的关联的。有时候病人的情绪受到极大的刺激,又或者是突然受到什么打击,也是很有可能会因为短暂性脑缺血导致中风。不过,两位荣少爷说得没错。中风这项疾病,虽然听着凶险,但是并非无法预防。夫人现在还只是有中风的征兆而已,并非已经患上中风。因此,这次出院后,只要十分留意夫人的身体情况,观察她的个人情绪,尽可能地不要再让她受到什么精神性的刺激,或者是避免遭受太大的打击,饮食、生活作息规律,定期地身体检查,就能够很好地预防中风。”
荣绒跟简逸两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荣惟善连连点头,他重新在病床前坐下,紧紧地握住妻子没有打吊瓶那只手,“小岚,只要你能够醒来,以后都健健康康的,我保证,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依着你,绝不会再惹你不高兴,好不好?”
荣峥垂眸,眼底深色一片。
昏迷当中,应岚迷迷糊糊地听见丈夫的声音。她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
简逸立即围了上去,“妈,您怎么样了?”
荣绒没说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母亲。
见妻子总算是醒了,荣惟善露出了来到医院以后地第一个笑容,“小岚,你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
应岚声音沙哑,她的眼珠子动了动,眼前有一片重影。过了好一会儿,丈夫荣惟善的身影才在她的面前聚焦,她茫然地注视着丈夫,“我,我怎么了?”
荣惟善眼圈发红,他后怕地道:“你在我们的房门口晕倒了,你不记得了吗?幸亏小逸上楼回房睡觉,及时发现了你。你说。你好端端地,怎么会忽然昏倒啊?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刚从昏迷中醒来,应岚的大脑还有些迟钝。
她,昏倒了?
“妈,您渴不渴?要喝水么?”
荣绒在父亲的身边坐下,他关心地问道。
应岚的瞳孔陡然一缩。她的心脏跳得厉害。她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晕倒!
应岚唇色泛白,她的指尖一片冰凉。她的两个儿子,她的两个儿子竟然吻在了一起!应岚只要一想到她昏迷前在大儿子露台上撞见的那一幕,她的身体就一阵阵发冷。
这,这太荒唐了!
应岚的脑子一片混乱,她极为勉强地笑了下,“谢谢绒绒,妈暂时不想喝,迟点再喝吧。”
荣绒点点头,他担心不已地凝视着母亲,“您要是什么时候想哟喝水了,就跟我们说。”
应岚苍白着唇色,应了一声,“好。”
应岚醒来,郭医生留在病房里,观察了一下她的身体情况,交代了照顾病人等的注意事项后,也就带着护士离开了。
荣惟善:“这里有医生跟护士,你们几个就先回去吧。尤其是小逸跟绒绒,你们两个人明天还要上学。今天就先回去,晚上就我来陪房好了。”
荣绒抿起唇:“不行。您心脏不好,不能熬夜。晚上我陪着妈。您回去休息。学校那边我可以请假。”
简逸:“下周一我的课不是很多,我也可以向学校那边请假的!要不然我留下来陪妈好了。”
荣惟善不赞同地皱起眉头:“这哪行,你们两个都还是学生,学生最主要的责任就是好好学习,谁都不许给我请假,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晚上就由我……”
荣惟善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应岚虚弱地打断,“今天晚上就让小峥留在医院陪我吧。”
荣绒还是觉得由他陪房最好。他这个学期开始,专业课比重大幅度增加,他想简逸的情况应该跟他差不多。不一样的是他很多内容都已经会了,但是不一样,他要是请假,就肯定会落下学习进度。他哥明天也还要上班……但是他妈已经开口要他哥陪,就不会再同意由他陪房的了。
荣惟善可怜巴巴地望着妻子,“小岚,就让我晚上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就算他晚上回去休息了,他一个人又哪里睡得着?
应岚态度坚定,她说了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如果我们两个人都住院了,到时候还得辛苦三个孩子分别陪着我们两个人,那样孩子太累了。”
荣惟善:“……”
果然只有孩子是亲生的,老公是充话费送的么?嘤。
…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晚上由荣峥留下来陪房。
傍晚的时候,荣惟善跟荣绒一起回了趟家。荣惟善是把妻子换洗的贴身衣物还有洗漱用品给带过来,荣绒则是回去取他哥的衣物。
应岚听见荣绒要回去取大儿子的衣物,她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她的手紧紧地攥住被子,当着丈夫跟两个小儿子的面,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荣绒跟简逸明天还要上学,一家人在医院吃过囫囵应付地吃过一顿晚饭,八点多,荣惟善就催着两个孩子先回去了。简逸跟荣绒两人谁都不肯走,荣惟善没办法,只好以让他们两个人送他回去唯有,把人给带回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荣峥跟母亲应岚两人。荣峥怕母亲这么躺着会无聊,他把电视打开。
应岚垂着眼睑,“把电视关掉。”
荣峥视线平静地看了母亲一眼,他拿起遥控器,把刚打开的电视给关了。
应岚晚上的药还没吃,荣峥于是倒了热水,将医生开的药丸倒在瓶盖里,递给母亲。
应岚大力地把荣峥的手给挥开。她一巴掌,掌掴在了荣峥的脸上,她的眼尾彤红,眼眶里有眼泪强忍着没有落下,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厉声诘问道:“绒绒不懂事,你这个当哥哥的也陪着他一起胡闹吗?”
隐忍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大大小小的药丸,滚落了一地,在格外寂静地病房里,略微有些刺耳。
荣峥起身,他去拿了扫帚跟畚箕,把掉落在床底下,柜子边上的药丸打扫干净,倒入垃圾桶,去了洗手间洗手。盥洗台前,荣峥看着脸颊上的红痕,微微皱了皱眉。
荣峥从洗手间走出,他抽过床头的纸巾,把手擦干,出了病房,房门被轻轻关上。
gu903();病床上,应岚的眼泪终于如落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在她的手背上,床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