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除了宣王、成王这样不受宠的皇子外,其余几位争权夺力拉帮结派就等皇帝咽气,哪怕早已立了太子。
谢沧秋与宣王曾一同游历山河,私交甚笃,再加上谢沧画是宣王侧妃,二人也算亲戚,他几次登门,旁敲侧击,确定宣王并不知晓成王与卫邈密谋之事,谢沧画再央他带东西或人回谢府,他都一一拒绝,甚至暗示她莫要作恶,守住本心。
“阿爹可是要去宣王府?”这日谢沧秋刚准备出门,就瞧见谢池穿得极为正式,守在他院门前。
“你这次又是什么原因要一同去?”谢沧秋叹了口气,原先谢池不喜欢姑姑,也不爱出门,现下心性变了,只要有机会,就想往宣王府钻。
“儿得了几件有趣的物件儿,想送给表妹,还有九娘。”为了尽早与李无眠接触,谢池绞尽脑汁,以他迷路,李无眠为他指了方向为由,回回去了都要送东西给她。
许是吃食一般,李无眠瘦瘦小小,一双大大的鹿眼,局促的看着谢池,两手紧握,声音细若蚊蝇:“多谢大公子。”她也想听阿娘的话,拒绝谢池的礼物,可他带了那么多好吃的果子糕点,样样都合她胃口,她喜欢得不得了。
“下次来我还给你带,我走了啊,照顾好自己。”谢池心疼她,要是有办法能接她去谢府就好了,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到底心安些。
后来刚正不阿、不屑党争的谢尚书进宫面圣,与皇帝密谈至深夜,期间皇帝摔碎了好几个瓷杯。
翌日,京中一众皇子府邸突袭被查,谢沧秋与三卫将军负责此事,据说呈上去的各类证据足足十大箱子,有的皇子被贬为庶人,逐出京去;有的皇子连夜就藩,终身不得入京……偌大的长安,只有太子和宣王一家留了下来。
一眨眼到了怀博十一年底,皇帝的疾病没有恶化,如谢池所料,当年老皇帝撒手人寰,多半是因太子暴毙,疼爱的几位皇子为夺权互相残杀,活活气死的。
怀博十二年的大朝会上,皇帝下圣旨,封谢沧秋为卫国公,谢池为世子,谢家一时风头无两。再加上太子也记着谢家的恩情,帝王更迭也不会影响谢家的地位。
长安不少高门贵族试图将自家正值妙龄的女儿塞给谢沧秋做妾,被他一一拒绝,只言此生只有夫人一人,绝不纳妾,也绝无二心。
自然而然,联姻重担又落在了谢池的头上,且国子监骆祭酒也放了话,此子天资聪颖,预言其十五岁便能高中!
简直是人人眼中梦寐以求的佳婿!
谢夫人根本没想过这么早定下长子的亲事,但架不住每日门庭若市,与谢沧秋一番商议后,认为谢池年龄虽小,但行事稳重,思想成熟,先问问他的意见。
一听见“亲事”二字,谢池两眼先发光,他重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有了打算。
谢夫人看着八岁的儿子,有些许忧愁,情爱一事开窍如此早,怕不是要担心学业:“你莫不是真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儿曾做了一梦,梦中有一老道,他有一面镜子,说是可窥前世……”谢池借着梦境之说,半真半假的将前世发生过的事情捡重点告诉父母,他躲在水缸中避过一难,从军入伍为父母报仇,与李无眠成亲,她又如何救了自己:“那老道说九娘于儿有恩,今生还当娶其为妻,以报恩情。”
待谢池走后,谢沧秋夫妇沉默许久,事情过于怪诞离奇,可处处又透露着合理,怕真是如谢池所言。
想到去岁元日谢池抱着二人痛哭的场景,谢沧秋打定主意:“此事就听行舟的,不过莫要声张,以免给九娘那孩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宣王子嗣众多,李无眠生母又是个不受宠的歌姬,现下定了庶女做未来世子妃,多少人眼红嫉妒,弄不好还会痛下杀手,反而害了人家姑娘。
第66章番外四(谢池&李无眠)中竹马之约……
谢家办了个女子学堂的消息不胫而走,凡是有点关系的人家都来打听,看自己女儿可否来此学习一二。
谢夫人的要求简单,凡是有意来学堂者,皆得通过她本人的面谈,受制于场地及精力,第一批学生年龄在四到六岁,单就年龄这一条便划下去不少人。
有些高门见接近谢池无望,吃不到葡萄就说酸,议论谢夫人一江湖女子,办学堂能教什么东西,不想过了几日,听闻前任宫中司仪女官受邀去了谢府,又两年,江南有名的绣娘也到了,来头甚大的女夫子继而连三抵达长安,再无人敢说谢府的女学堂是个样子货。
这些人与谢池无甚关系,他才八岁,再组蜃楼还有困难。为他讨个夫人,爹娘是真的下了血本。
宣王府只有九娘和十娘达到要求,顺理成章跟着宣王妃王氏去了谢府,彼时王氏并无野心,只想坐稳正妻,谢沧画长得甚美,又得大王宠爱,她原本有些担心,可渐渐明白谢沧画对王妃之位毫无想法,二人相安无事。
谢夫人看着五岁的李无眠怎么瞧怎么顺眼,这样的小人儿竟能出落成坚强的女子,挺着肚子去闯火场,的确配得上她家行舟。
王妃话了几句家常,又命婢女捧出备好的束脩,谢夫人再三推辞,表示此举不过是为了腹中孩儿积福。
听闻谢夫人又有了身孕,王氏忙道喜,都以为她当初产下谢池时身子受损再难有孕,没想到相隔八年,终于再添丁。
“现下不足三月,还请王妃莫要声张。”谢夫人起身行了一礼。
王氏上前,扶起她,拍拍她的手道:“谢夫人安心,可小孩子闹腾,你还让她们住在府中,太过辛苦。”
算上九娘、十娘,此番女学堂一共收了六名女童,一律免去束脩,但为了方便念书,需住在谢府,每旬上八休二。
“小姐们聪明伶俐,妾看见她们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辛苦。”谢夫人满面慈爱之色。
王氏临走前,再三叮嘱九娘、十娘莫要调皮捣蛋,若是生了是非,仔细自己和姨娘的皮。
谢府后院专门为六位小姐腾出一个大院子,一人一间,一应器具俱全,怕她们不习惯谢府,每间又配了府内的婢女。
燕字陪同李无眠前来,虽然做好了准备,一进门还是愣住了,暗自感叹这客房比他们府中的可奢华太多了,好多摆件儿她还是头一次见。
“暮夏姐姐,这是我们小姐的卧房?没走错吗?”燕字不敢放下手中包袱,忙行了一礼,问身旁引她们来的婢女。
“没错,我们夫人说了,这间屋子就是九小姐的卧房,若有觉得不合心意的地方,尽管提,定让小姐住得舒坦。”暮夏原是谢夫人的贴身婢女,此番专是为了李无眠而来。
李无眠和燕字赶忙摇头,一再表示感激不尽。
夜里,李无眠因为想阿娘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就听帷帐外,暮夏轻声问道:“九小姐想吃糖果子吗?”话音刚落,帷帐掀开一条缝,一个熟悉的匣子推了进来,谢池送她吃食时用的就是这个匣子。
“谢谢姐姐,这糖果子可是府上特有的?”
“那也不是,是我们世子特有的。”
从不适应到适应,李无眠用了短短一个月,这期间有位小姐因受不了夫子严厉,休沐回家再不愿来。
而她求知若渴,每逢休沐的日子,都要与阿娘分享糕点和所见所闻所学,赵姬倍感欣慰,感叹卫国公夫妇菩萨心肠,来生她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此恩。
不如旁人所想,在谢府后宅就能遇到谢池,况且他也在国子监做学生,唯李无眠隔三差五被谢夫人叫去问功课,会偶遇谢池。
谢池也会问她功课如何,近日来可有有趣之事,时不时还塞些吃食于她。初始,李无眠尚有些怕他,说话也是低着头,不敢多说半个字,后来渐渐熟稔,偶尔她也能说上几句玩笑话。
“我阿娘说谢府的大恩大德今生恐难报答,若是你以后有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九岁的李无眠紧紧握着拳头,咽下最后一口核桃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