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瑷看着教室里的众多学生问道:“我说的,你们听得懂嘛?”
这一回已经有人回答了:“听不懂!”
“不明白!”
各种声音此起彼落。
李元瑷并不奇怪,又问了一句道:“但跟王孝通相比呢?”
一时无言,随即便有人回答道:“至少可以明白一点,而非一头雾水。”
其实不舒服王孝通的大有人在。
毕竟面对一个成天老子天下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前人视为草芥,将后人视为蝼蚁的人,只要思想正常都会不舒服。只是因为他是先生,而且确实学识高深,他们无话辩驳。
现今有人站出来,还是挺爽的。
王孝通颤抖的指着李元瑷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李元瑷青着脸回应道:“一个让你说成哗众取宠,一窍不通的人。”
王孝通立刻反应过来,道:“缀术注解?”
“不错!”李元瑷道:“我辛辛苦苦编写的缀术注解,就换来你这八个字?我开始还以为你有多高明,现在看来,你不过是盲目自大而已。缀术里的东西过于深奥,你自以为是,觉得你不懂,就是人家错。却不知道缀术中不只是存有正三次方程,还有负三次方程。论及深奥,更在你之上。你将你自己编著的缉古算经视为天下第一奇书,却将祖冲之、祖暅之父子两人的百年心血评价一不值。”
“身为学者,贬低前辈,蔑视同辈,轻视后学,以为自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在可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算学有今日,是从易开始萌芽,通过诸子林立,百家争鸣,从周髀算经起,到九章算术,从汉初郑众九数基础,到汉末大学者郑玄发展勾股,魏景刘徽为算学打下坚定基础,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一步一步发展至今,才有祖冲之、祖暅之的缀术中的祖率及含有负系数的二次、三次方程。”
“哪怕你的缉古算经同样是因为有先辈孜孜不倦的研习,不迷信古人,敢于创新,实事求是,从而令得算学日渐精进。”
“身为后辈,站在先贤伟人肩膀上学习,学成之后居然开始蔑视先人?这跟欺师灭祖有何其别?”
“更可笑的是,任何一门学问,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精进完善。我辈既然习得先辈必生所学,即便无继承遗志之心,将所学传下,引导后人另之后来居上,也不可拖后人后腿,阻碍时代进步。你倒好,什么算术至今,已达巅峰?固步自封,你怕做梦都想不到,何为巅峰!”
看到王孝通,李元瑷终是明白为什么隋唐术数不进反退了。
就是出现了一个如此傲慢自大的存在。
身为术数宗师,他便如那些手艺人,将自己所学私藏,用来炫技,而不好好的传授。同时,还排斥他人,自诩无双,说术数发展于自己已到尽头,不鼓励后人创新研究不说,还一个劲的拖后腿。
尽管时代的进步并非一两人决定的,但是个别关键人的存在,是能够影响时代发展的。
王孝通留下的算术弊端,好几百年后才得以恢复。
李元瑷的话语振聋发聩。
“说的好!”
门外掌声响起!
国子监祭酒孔志元鼓着掌走了进来,说道:“今日听商王一席话,某胜读十年书。我辈读书人,理当秉承先贤之志,为后人开创大道。”
商王!
孔志元这一表明李元瑷身份,满堂皆惊。
无数目光都落在堂上那一人身上。
筒车的发明者!
灞水山庄的建造者!
大运河贯通之人!
东征高句丽,军功第一。
从一个烂赌鬼,一直到现在的大唐贤王,只用了不到五年,完成了逆转。
之前因为不知道李元瑷身份,学子们都不敢表态,现在得知是他,一个个的都欢呼起来。
王孝通脸色更加的难看。
若是寻常人还能用自己这些年混迹来的颜面权势,挽回今日之耻。但对方的商王,大唐贤王,自己一个六品芝麻官能如何?
杨再思更是在一旁瑟瑟发抖,甚至都想脚底抹油了。
之前还想着报仇,但是现在?
就凭“商王”这两个字,别说踹一脚,即便将他按在地上爆锤,也没人敢说什么。
“然也!”李元瑷看着一个个欢呼得学子,热血上头,一句话脱口而出:“我辈学者理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话一出,瞬间学堂里的欢呼声停止了。
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瞧着李元瑷,眼神逐渐变成了崇拜!热烈!
孔志元激动的面色发红,眼角都溢出了泪花,颤颤巍巍的低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元瑷这话一出口,也瞬间懵了。
这句话在后世最不值钱,不管大小视频,还是各种电视里,出现距离高居不下,都快成为口头禅了。
但是在这个时代,在唐朝,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重若千金。
“说的好,说的太好了!”
孔志元道:“商王这一语,道出了我辈人毕生志愿。老朽倾尽一生,所行所为,不过这几字尔。”
金胜曼细细琢磨着,看着李元瑷双眼全是说不出的敬慕,暗自念叨着:“商王果真博学多才,居然说得如此伟大的话。”
孔志元拉着李元瑷道:“商王殿下,请直书此话,吾要将之刻于国子监门口,为天下学者共赏,以作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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