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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的摩托罗拉手机零组件代工单、苹果电脑铝镁合金机壳代工单、美国xbox360连结器代工单,一半转让给建勤集团底下的相关子公司。第三,签署一份结盟合约,将鸿塑集团在大陆的通路佈局一半的资源分享给建勤集团。”

我手底下也有几张稳健的股票,财经杂志偶而也会买几本,即使我对公司管理只有一知半解,但也足够对王董刚刚说的绑匪条件大感吃惊了。

“这三个条件,等於将鸿塑集团今年的营收一半三分之一拱手让给了建勤集团吧不只如此,以往几年鸿塑集团在大陆辛苦佈局的成果,也不再有真正的经济规模了那五个未上市子公司我不清楚,但这种买法简直是强取豪夺啊”我说,发现自己竟罕见地多话起来。

天啊,我在激动个什么不过是一件勒赎范围牵动数百亿资源的绑架案

“你的分析大致上是对了。歹徒限期考虑一个月,这一个月也是让我那两个儿子有充分的时间去运作刚刚那三个条件,如果一个月以后这些动作没有开始进行,我的屍体就会分成十个箱子寄到各大新闻媒体,届时股价还是会应声下跌。”王董看着我,用生意人的眼睛打量着我表情的些微变化。

鲜少有这样的情形,让我在接单杀人时落居下风。

仔细一想,那个建勤公司的幕后大老闆不就是打电话给我,转介王董当我客户的老客户吗我沉吟片刻,猜测说道:“所以,这是个局。一个藉机观察你儿子的局。”

王董满意地点点头,说:“没错。”

看来这笔单子大致上成了。

远处,一只海鸥在空中慢慢盘旋,突然机灵俯冲下,双脚在海里抓起一条鱼。

水花四溅,海鸥旋即高高飞起。

“你儿子身边的策士,早就安插了你的亲信,藉着这个局你可以决定谁到底才是真心对你好,而不是巴望着你的遗产。你只杀一个儿子,表示只有一个儿子辜负了你的想法。”我看着海鸥将鱼摔在浅滩上,用尖锐的嘴喙啄开鱼鳞,掏挖着牠的内脏。继续说道:“一个孝顺的儿子准备不计代价接受绑匪的三个条件,另一个儿子却原形毕露,宁可牺牲辛苦养育自己的老爸也不愿公司蒙受损失。考验人性的局,残忍,倒也不失公平。”

王董叹了口气。

“正好相反。”

“”

“从小,我就灌输了两个儿子公司至上的霸权观念,打他们看得懂数字以来,我就为他们讲解什么是股东权益、每股净值、税前盈余等名词,就是想让他们早日成为我打理鸿塑霸权的左右手。”王董越说越激动,握紧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说:“要知道,鸿塑集团去年的全球营收破兆,是台湾目前市值最高的公司,我们的专业几乎横跨所有的领域,今年底还打算发展炙手可热的太阳能矽晶电池,明年还会转投资晶圆代工,按照我的计画,五年内台湾所有的关键产业都将被鸿塑集团吞并,所有的公司想要接单都得看鸿塑脸色。到了第十年,鸿塑集团将成为全世界前三十大公司。”

我听着听着,渐渐明白了王董深沉又可怕的思惟。

“我不过是鸿塑集团的首脑,一个每年领取数十亿股利分、终有一天会迟暮老死的首脑鸿塑两个字,才是永恆不灭的伟大图腾。心软的人是无法接替首脑的位置,尤其心软到要将公司巨大的利益与产业前景拱手让人的人,更是鸿塑成长的绊脚石。”王董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天空顿了顿,接着说:“尤其当我死后,公司的经营权将由两个儿子平均继承,这种将公司实力分裂的做法只会让集团的成长脚步迟缓许多,所谓的策略结盟,永远比不上一人独大。”

我全部都懂了。

王董要杀的,竟是为了拯救父亲不惜牺牲公司利益的孝顺儿子。杀了他,鸿塑集团就没有分产切半的隐忧,资源集中一子之手,尽情伸展全球佈局的鹰翅。

“爱我,就应该知道对他们的父亲来说,鸿塑集团的图腾才是家族的梦想。”王董淡淡说道,从上衣口袋又拿出一小串名单,交给了我。

上面有三个名字,还附着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正好是我接单公定价的两倍,看来这个王董真是一流的生意人,既给我期待的甜头,又不让我有大敲竹槓的机会。

“这是赞成我儿子要保全我性命为优先的三个公司主管,他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我连儿子都可以不要,这些只懂拍马屁的老臣也没有理由活着,你说是吧”王董冷冷地说。

“大生意上门,我该向你鞠个躬才是。”我莞尔,将名单与支票收下。

许久我们都没有说话,规律的海潮沙沙声适时地填补了残忍的空白。

海鸥享用完牠的鲜鱼大餐,再度拍翅飞上天空。

我站了起来,拎起鞋子,也该走了。

王董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请让他毫无痛苦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他是我深爱的儿子。”

“这点请放心,我们有最好的杀手,包准你的儿子走得非常突然,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他的死法绝对不会影响到股市。”我露出训练有素的专家笑容。

那是一种让你放心把人交给我杀,亦不知不觉同时将罪恶感交给我,令你如释重负的,千锤百练的笑容。

我走了几步,将裤管卷放下来,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其实你只要汇钱给我,邮寄给我照片与名字,我就可以帮你杀掉你的儿子跟这三个家臣,你又何须冒着让我知道委託人是谁的道德风险”我问。

“我想看看,动手的人是谁。”王董没有回头。

“有意义吗”我看着躺椅上,王董的背影。

“知道自己儿子的杀人凶手的模样,难道没有意义吗”王董摇摇手。

我笑笑,带着一笔大生意离去。

在飞回台湾的两千呎高空上,我看着万里无云的平流层回想两小时前的对话。

我很想跟王董说,这中间所有的企业与家族危机都是他一手制作出来的,人生重要的哪里是钱,有这种关心他的儿子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在我的想法里只要多替孝顺的儿子找全几个心狠手辣的家臣辅佐他并吞天下也就是了,况且宁愿牺牲父亲也要保全公司的那个儿子,有的也许只是一副铁石心肠,未必谋略经营的本事就高。

但,劝人别杀人不是我该做的,那是慈济大爱台的工作。

我只知道,世事难料。

於是我什么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