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脑袋杀人需要技术。用脑袋救人却假装杀人的技术,只怕远远胜过前者。
听起来真棒不是技术中的技术。
明贤终于醒转,他的头似乎因不习惯宿醉疼得厉害,还想干呕。但我可管不了这么多。
我把他拉出车外,用带着寒意的海风最有效率地吹醒他,然后严肃地告诉这个没了一只手的倒霉鬼,我是个杀手。
倒霉鬼整个人都醒了。
“依照规定,我不能透露是谁雇我杀你。毕竟这种事你们自己都能清楚大概,不是吗告诉我,明贤,你想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死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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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鬼当然不想,害怕到全身发抖,两只眼睛一直不敢直视我。
如果我现在突然大叫,他准尿出来。
“很好,刚刚好我也不想杀你。但是相对的,这个世界上,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我诚恳地拍拍他的肩,但很快就收手,保持一个让他安心的距离。
我开始一场我生平最棒的演讲。
曾经有个读大学、辩论社的朋友跟我说,他发现在辩论赛的时候,无论自己多么雄辩滔滔,终究无法真正说服对方辩友。“但我们可以感动他。”他说。
但对我,对明贤而言,光是感动还不够。
我得让他打从心底了解自己的处境,最坏的状况,以及我们的胜算。拿到明贤对我的绝对信任,我才能将我所有的筹码都堆上,帮助他。
我花了半根烟的时间解除他的恐惧,花了一根烟让他知道我可以为他做什么,以及他自己该怎么配合,然后花了两根烟,让他对“照做的话就不会死”这关键的一点,确信不疑。
虚与委蛇、油腔滑调是没用的,诚恳才是一个骗子最大的本事。
当我在骗人的时候,用的是百分之百的诚恳。当我在救人的时候,我用的是百分之两百的诚恳,因为我得使我自己都一并相信我嘴巴里说的东西。
“从现在起,你已经不存在了。为了安全起见,你的家人也要接受这一点。等到过了几年,我确定雇主得了失忆症或根本就翘毛的话,我就会通知你的家人跟你连络。”我踩熄最后一根烟。
明贤露出难过又挣扎的表情,眼泪变得很重,重到眼眶无法含住。
从此他就是另一个人,叫张重生,姓不变,算是我对传统习俗的让步。
“记得吗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我伸出手。
明贤也伸出他唯一的右手,但愣了一下。
我伸出的是左手,所以不太搭嘎的两只手尴尬地晃在半空。
同时,我俩都笑了出来。
“活着,就有希望。恭喜你了张重生”
拥抱。
我先安排即将叫张重生的张明贤先回家多跟家人相处,然后开始找人。
首先是全叔。
有人喜欢拼图,有人喜欢拼布,全叔则是个在台北第一殡仪馆,负责拼凑车祸尸体的快手,据说不管是多么零碎的尸块到了全叔手上,都能在三小时之内嵌凑出一个人样。
全台湾每个月平均有十七具无名尸,大部分都是老人,男女比例2:1,货源充足,死法各有巧妙。无名尸最后被家属认领回去的比例很低,在冰柜里躺太久了,最后不是送去医学中心给大体解剖,就是烧掉了事。
全叔是个哑巴,跟哑巴说话得用两种语言。
我跟全叔说道理,说得通的全叔就点点头,说不通的我就塞点钞票,全叔还是点点头,非常明理。然后全叔给了我一条没有头的无名尸,据说是在一场车祸里搞丢了脑袋。
那样正好。
“全叔,你他妈的够意思,以后我死了我也指明要你。”我赞道。
“”全叔。
接着,我找了黑心但跟钞票很有义气的保险业务员“陈缺德”,替“张明贤”保了一份寿险,受益人则填上并不存在的“张重生”,一串我刚申请的手机门号黏乎其后。
“不会弄出事吧”陈缺德冷笑。
“妈的怎么可能”我哈哈一笑,将一束钞票塞进陈缺德的手里。
张重生不存在,没关系,找对了魔术师就能变出象样的兔子。
我跟在户政事务所当主任的老同学“金丝眼镜仔”套了三天交情,顺便把他那河东狮老婆在宾馆偷汉子的针孔照片送给他,希望他了解友情的真谛。
gu903();金丝眼镜仔看了照片后喜极而泣,这下他总算可以大方离婚然后不付一个子儿。
大笑大哭一阵后,金丝眼镜仔忙问我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