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阻无用,周明含只好含着泪拜谢出去:“明含遵命,明含会依计行事。”
夜里砰的一声传来了茶盏摔碎的声音,柔嘉瞬间睁开了眼,起了身去看看。
可她刚掀开一丝帘缝,便与走出去的周明含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周明含双目红肿,前所未有的狼狈。
可她一抬眼,透过这条缝隙看过去,对面的柔嘉大约是刚刚睡醒,雪肤红唇,未绾的黑发长长披散在腰后,像是暗夜里走出的精魅一般蛊惑人心。
“你怎么起来了?”萧凛只当是没看见周明含,脱下了外衣走过去一把将人包住抱了起来,“衣服不披,鞋也不穿,万一着了风寒怎么办?”
他声音虽是在斥责,但那语气里却满是关心,甚至听得出一丝宠溺。
周明含站在一旁,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怔了许久,好像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还有外人在,柔嘉连忙推了推他:“放我下来。”
可萧凛却毫不避讳在旁人面前和她的亲密,一把按住了她乱动的双腿,抱着她便往里面走,只朝着外面的人丢下一句:“你先下去,这件事不要对外人说。”
周明含看着两人交颈相拥的背影,攥紧了拳,低低应了一声:“是。”
帘子一放下,柔嘉脸似火烧。
“我不是故意的。”柔嘉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听到了动静,掀开了一条缝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会让周明含撞见。”
萧凛攥着她的脚踝,拿帕子一点点擦着她的脚心,头也没抬:“朕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擦完脚,丢了帕子,萧凛将她的脚塞到了被里,忽然又自嘲似的说了一句:“朕倒希望你是故意的。”
柔嘉不知怎的,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叹息,似乎还有一声极轻的期盼。
她全身一僵,忽然不敢看他的眼,连忙缩进了被里。
“你不想知道周明含跟朕说了什么吗?”萧凛俯身将人捞了出来。
他此刻的眼神太过温柔,柔嘉生怕多看一眼又进了他的陷阱,连忙背过了身:“我不想知道,我困了,我想睡了。”
她心里大概从来就没有过他,所以一点儿都不在乎他跟别的女人往来吧。
萧凛看着那背影没由来地生气,忽然将人捞过来俯身重重地咬了一口。
“你干嘛呀?”柔嘉隔着衣被他咬了一口,忍不住轻声抱怨。
“原来会说话。”萧凛闷笑了一声,“朕还以为你是根木头,不开窍。”
柔嘉被他咬的生疼,一脸忿忿地转过了身。
片刻,她想起了方才被打断的试探,心思一起,又回头去拉他的手:“好疼,你替我按按好不好?”
萧凛被她这双水波盈盈的双眼盯着,刚被压下的热意腾的一下又窜了起来。
他费力地移开了眼,一偏头径直吹灭了烛灯,从身后抱紧了她哄了一句:“刚才不是还说困吗,困就睡吧。”
眼前一黑,柔嘉被他这么热热地抱着,心里却一点点凉了下来。
第73章掩饰“徐慎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周府
虽已到了夏日,但周存正的屋子里却并不见用冰。
室内摆设极为俭朴,坐在窗边的一个身形消瘦的人也只是摇着扇子,怡然自得泛着泛黄的书卷。
周明含一进去,看见兄长又没用冰,不由得劝了一句:“哥哥,这天气炎热,陛下特意差人从内库里给您拨了这么多冰过来,您怎么不用呢?”
“我用不着这些,往常在战场上什么苦没吃过,这才刚七月,还没到用冰的时候,我吩咐人给窖起来了,等八月热的不行的时候再用。”周存正放下了书,对妹妹笑了笑。
周明含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他腿上的毯子又向上拉了拉:“哥哥,您就是太俭朴了,您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将军,当年又立下了大功,以您的身份用点冰又怎么了?”
周存正一听她这么说,稍稍拉了脸:“明含,哥哥自小就教你做人要老实本分,不可恃宠而骄,我的腿已经废了快三年了,也就脑子还有点用,陛下给我统领禁军的差事已然是在照顾我了,这么多年,太医,药材,陛下哪一样也没亏待过咱们。你当初闹着要进太学,陛下也同意了。咱们应该知足了,万万不可仗着陛下的宠信做出什么逾矩的事。”
逾矩,逾矩。
周明含现在最烦听到这两个字。
她从前一心仰慕陛下,也从心底里学着做一个谨遵礼法,恪守本分的人。
可如今她一心敬仰的人却和他的妹妹不明不白的厮混在一起,周明含只觉得从前恪守的教条都成了笑话。
她忍不住反问了一句:“哥哥,你有没有怨过?”
周存正顿了顿,长叹了一声:“当年的情形下,哪儿来得及考虑那么多,能救一个是一个,就算受伤的不是陛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我虽因为救陛下废了一双腿,但陛下也曾为我挡过箭。如今陛下御极,文治武功俱全,我看着只觉得欣慰,便是有怨恨,也是怨恨天意弄人,怨恨害我们的人。”
欣慰?
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也是欣慰吗?
周明含堵在心口的话几乎快忍不住,她知道兄长一贯是这个脾气,任劳任怨,毫无私心,所以才背着他偷偷截下了白家的信拿进宫试图和皇帝交涉。
周存正最是了解这个妹妹,一眼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招了她过来:“明含,我虽然腿不能行,但却并不像你想的这般消息迟滞。白家是不是送了信来?你瞒着我进宫交给陛下了?”
周明含捏着帕子,突然慌了起来,“哥哥你知道?”
周存正拆了封信递过去:“陛下当晚便差人送了信来了,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明含,我了解你的性子,你一贯争强好胜,读书要做最拔尖的,为此不服输进了太学。择婿眼光也高,陛下仪表堂堂,你动了心也可以理解。但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我做筏子,要知道恩情总有耗尽的一天,到那时,你要哥哥如何自处,你又该如何自处?靠施舍和怜悯求得的婚事你真的会幸福吗?挟恩图报本就不是君子所为,陛下又一贯最不喜被人威胁。明含,你自诩聪明,但这件事上,却是糊涂了!”
周存正难得动气,抵着拳重重地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