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看着她发白的唇,停留的手腕一顿。
她分明是不想要吧。
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唇边:“抿一抿,润润嗓子。”
“不要了。”柔嘉声音有些虚弱,用尽力气推开了那杯子,抿了抿干燥的唇瓣,转过头直直地看着他:“我只想知道,它还在吗?”
她眼里满是质问和被欺骗的破碎感,听着让人格外不忍。
萧凛方才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心口被那眼神狠狠地剜了一刀。
昨日万寿宫之事他原本只打算把那个假冒的五弟揭穿,没想过和母后翻脸,因此把一切都交给了张德胜,让他到时候出面便好。
可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却因为中途萧桓被抓去发生了变故,当听到她独自前往万寿宫的时候,他当众抛下了群臣,冒雨赶了过去。后来在看到她身下流出了血,听到母后骂着他们的孩子是孽种时又终于忍不住彻底和母后翻了脸。
但眼下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萧凛只觉得先前所有的期待都被浇了灭。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告诉我,这个孩子到底还在不在?”
柔嘉颤抖着声音,喉间微微哽咽。
昨天她跪到一半便意识不清了,后来只记得耳边的窃窃私语和她身下涌出的鲜血……
被他抱起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地上被大雨冲刷的一片淡粉。
流了那么多血,应该不可能在了吧。
毕竟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她的心思、她的恐惧他一眼便能看出来。
萧凛攥着拳,沉默了片刻,才顺着她的期待回答她:“不在了,孩子没保住。”
他的话一出口,柔嘉怔了片刻,随即轻轻舒了一口气,背过了身去:“它本就不该来,不在了也好。”
“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萧凛仍是留了一丝希冀。
软软糯糯的小孩子谁不喜欢呢。
可它不该这个时候来,更不该是他们的孩子。
“我只是不想让它让我一样。”柔嘉闭着眼,声音虽然无情,但嘴角一动,眼角却忍不住滑下了泪,“它会有个好人家的,会有一对体面的父母,不用像我一样躲躲藏藏,也不用从小一直被人叫孽种。”
孽种,这个词无异于剜他的心,萧凛心里闷的难受。
他何尝想让他们的孩子被这么称呼,他曾经试图给她换身份,但是她不应允,那便只能暂且能真相查明。
两个人一个伤心欲绝,一个有口难言,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极为诡异。
侍女毫不知情,正端了补药准备开口的时候,萧凛眼神一制止,她连忙闭了嘴,低下了头。
“把药喝了,你刚刚小产,最近需要好好养一养。”萧凛端了药碗,坐到了床边。
小产?
侍女熬的明明是安胎药,她猛然抬头,再看见皇帝凌冽的眼色,顿时便明白了过来,声音嗫嚅着跟着劝解道:“公主,这女子小产虽然不比生产那般耗费元气,但到底伤了身,您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养一养吧。”
孩子没了,还有舅舅在等着她。
舅舅年纪大了,往后还需要她照顾,她不能先垮下,她还等着昭雪的那一天,等着舅舅带着她离开皇宫。
柔嘉擦了擦眼泪,没再说什么,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精神本就不好,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喝完药以后,困倦便涌了上来,拉紧了杯子背过了身:“我累了,你出去吧。”
她声音还有些疲乏,又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样子,萧凛帮她掖好了被角,在她床边站了片刻,掩上了门转身出去。
一出去,他原本和煦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写了封密信让齐成泽在外面加快进度,又加派了一支人手过去。
徐慎之正列好了补药的药方,正兴高采烈的去找皇帝开内库。
可是一进去,看见他阴沉的脸色,徐慎之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着急地问了一句:“陛下,可是公主出什么事了,还是小皇子出事了?”
“人没事。”萧凛淡淡地开口,眉间却有些烦躁,“但是她不想要孩子,朕怕她情绪过激,只好跟她说已经小产了,你诊脉的时候注意一下,不要让她发现。若是她有问起相关的症状,你便想办法敷衍。总归她未曾孕育过,你一口咬定不是,她应当也不会怀疑。”
先前补药的事还好办,如今那孩子是长在公主的肚子里,母子连心,他怎么好敷衍。
徐慎之从未像现在这般为难过:“可是陛下,纸包不住火啊,公主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最迟再过两个月,公主一显怀,纵是微臣说的天花乱坠也难以遮掩啊。”
萧凛何尝不知:“但她眼下刚受了惊吓,这孩子又来的突然,若是让她知晓她少不得会哭闹,说不准还会想办法将孩子打掉,如此一来伤身又伤心。为今之计,只有先稳住她,朕已经加派了人手,若是两个月后能查清真相自然更好。便是查不出,孩子已经稳了,她大抵也不会狠心至极,做出一尸两命的事情来。”
“万一……”萧凛顿了一下,随即又神情笃定,“万一她知道了,一切有朕兜着,你只管照办就好。”
两个月,但求公主不要发现。
徐慎之一咬牙,只能硬着头皮领了命:“微臣定当尽全力。”
第69章哄她“我……我真的不饿了。”……
已是六月初的天气了,天气颇为炎热。
那日万寿宫的事闹的太大,柔嘉每每回想起来,心情依旧是有些复杂。
这皇宫里的关系实在是太过缠绕了,谁对谁错,谁真谁假,很难说的清楚。
唯一可以指认的便是所有人都在皇权的倾轧下难以独善其身,她母亲是这般,太后也是这般。
她们之间的关系大约至死都不可能和解了,徒留他们这些儿辈孙辈继续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