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给男人递上一个毛巾,对方却没接,脸上的汗珠顺着俊美的脸滑落,神情孤傲冷漠,只摆了一下手,随意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倒出一根随意叼在嘴里。
年轻人也要去拿,被男人睨了眼,年轻人讪讪笑了笑,收回手:“干爹,你都能抽,我怎么不能?”
男人却也没点燃,只是叼着:“你喊我一声干爹就不许,要是想抽,以后别再喊我。”
年轻人投降:“我错了,以后不敢了还不成。不过我这次真的打探到一个好消息。”
男人只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搅拌机,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淡淡道:“什么好消息?”
对他而言,这世上应该没什么好消息了。
年轻人神情激动:“干爹你之前不是让我去谢家守着吗?这些天我已经打探到谢金荣那孙子出门的规律,他每天上午十点准时出门,由家里的司机送去。坐的车是一辆黑色的,车牌号我都记下了,明天要是动手的话,铁定妥妥的。不过我今天蹲守的时候,谢家却出了事。”
男人终于有了点兴趣:“什么事?”
年轻人:“快十点的时候谢家来了个年轻人,没多久,又来了好几位夫人,一直待了应该有小半个小时,然后又前后进去了两个西装革履的律师,他们那打扮我一瞧就能认出。因为干爹说不能靠得太近免得被发现,所以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后来一群人离开时,刚好最开始进去的那个年轻人拿喇叭喊了一声,说什么……从今日起,他要和谢金荣解除父子关系。没想到,谢金荣在外还有个儿子!看来是父子闹了矛盾,我后来跟踪那年轻人已经知道他家在哪儿了。”
男人脸色沉下来,慢慢坐起身,将烟拿下来,神色阴沉:“还有个儿子?”
年轻人点头:“对,好像叫什么……谢奚还是谢玺的……隔得有段距离没太听清。”
“你说他叫什么?”男人坐直身体,难得一直冷漠的脸上带了意外与急迫。
年轻人认识男人大半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一向从容的脸上有这种神情,颇感意外,正要说什么,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舅舅如果好奇的话,不如问我不是更清楚?”
年轻人和男人听到声音骤然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十几米外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门卫,另外一个正是年轻人之前跟踪的谢玺。
因为轰鸣声加上离得远所以都没发现二人靠近,可这年轻人竟然听到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舅舅?
年轻人意外至极,发现身边的男人已经不知何时站起身,正望着不远处慢慢靠近的谢玺。
门卫压根没听到什么,不过看到谢玺真的是老简舅舅松口气,大声道:“老简,这后生说是你外甥,我瞧着跟你还真挺像就带进来了,你怎么没说过你还有个这么俊的外甥啊。”
何止是俊,那模样跟大明星似的。
谢玺此刻戴着口罩,刚到工地门口被门卫拦下,他只能拿下口罩说自己来找自己的舅舅。
都说外甥像舅,谢玺也只是赌一赌。
门卫一看他的脸一拍大腿,就说你是老简外甥吧,谢玺就知道自己找对了。
谢玺走到近前,望着从他出现就一直看着他的简舅舅,对方和他的确很像,至少有五成,此刻面无表情看着他,神情难辨。
但谢玺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还是发生了变化,至少不如面上表现出的这么淡定。
门卫把人送到也没继续过来,他还要守着大门口,防止外人进来。
谢玺把口罩拿了下来,露出的一张脸让简舅舅冷漠的神情终于有了动容,他望着谢玺,久久未言。
年轻人更是怔住,他跟踪的时候不敢离得太近,加上谢玺全程戴着口罩他并没有看清谢玺的面容,但此刻瞧着谢玺,再看看干爹,不对啊,干爹唯一的外甥不是叫谢东宇吗?
谢玺直接开门见山:“谢家如今的大少爷谢东宇是谢金荣的私生子,他和我同岁,二十年前谢金荣娶新夫人时当成养子一起送到谢家。”
谢玺猜到简舅舅这些年坐牢刚出来没多久,听人说谢东宇是谢家大少爷只当是他,估计还以为谢金荣把他的名字改成谢东宇了。
毕竟当年简家出事时他年纪还小,加上简家不愿将他牵扯在内,后来几乎没怎么见过,名字也只是提过一两次,加上谢玺这个名字故意被如今的谢夫人对外隐瞒,也没怎么让他怎么出现过,简舅舅没查出来也正常。
简舅舅朝谢玺走了几步,等快走到跟前却停下步子,有种近乡情怯甚至不知怎么面对外甥的局促,面上依然没显露情绪,但起伏略带颤音的低沉声音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你……这些年还好吗?”
谢玺摇头:“不好。”
他回答的太过干脆,还等着他说很好的年轻人愣愣的:??
不、不是,一般不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吗?
谢玺看到简舅舅也确定要出事的看来就是他,既然知道简舅舅要跟谢金荣拼命,他怎么着也得先让简舅舅打消这个念头。
但对于一个坐了十几年牢,出来一无所有,唯一的亲人还不认他的境况下走极端也无可厚非。
如今谢玺出现证明之前以为的外甥是假的,但谢玺不确定自己的存在能不能消除简舅舅心底的仇恨。
所以,还需要加一把火。
谢玺没等简舅舅开口,把自己从小到大过得是什么日子说了一遍,最后着重道:“谢金荣的那个私生子谢东宇如今掌握了不少谢氏集团的权力,他觉得自己的生母之所以没能和谢金荣在一起怪我妈,所以连带的把我也恨上。他找一个制片人想……包下我,再让制片人拍下照片或者视频毁了我,要不是我警惕,怕是现在舅舅面对的就是一具尸体,真的一个亲人也没了。”
其实书中的确是真的一个也没了,原身也的确死了。
但如果谢玺真的坦白,怕面前的男人只会与谢金荣同归于尽。
可为了谢金荣这么一个人渣,不值得。
让一个人打消死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有所留恋,有所放不下。
谢玺说完低着头,目光却是落在前方简舅舅越握越紧骨头因为愤怒咯吱作响的手指,对方突然转身,一个拳头砸向木桌,顿时多了一个窟窿。
简舅舅背对着谢玺,不愿让外甥看到自己因为愤怒仇恨而扭曲猩红的双眼。
从大半年前出狱,他先去找了唯一还活着的外甥,可还没来得及相认,看到的却是“外甥”与谢金荣父慈子孝,他最终还是没过去,不想再将“外甥”牵扯在内。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错了,他还是低估了谢金荣的心狠程度,他竟然对亲儿子也下了这么狠的毒手。
还没成年就赶出家门,谢金荣这个狗杂种还真是就怕他们简家不死绝!
年轻人担心看着简舅舅:“干爹……你没事儿吧?”
谢玺无辜眨眨眼,深藏功与名。
简舅舅背对着他们摆摆手,等再转过身时已经恢复冷静,他重新垂着眼弹了一根烟出来,叼在嘴里要找打火机,可就要点燃的时候,抬眼看到不远处正好奇看过来的小外甥,想起什么赶紧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在掌心揉碎:“小玺饿了吧?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
谢玺刚好也有事要说,欣然同意。
一行三人很快出了工地,因为附近人烟稀少,简舅舅带着两人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稍微像样的饭店,找了一个包厢,简舅舅点了七八个菜,等上菜的功夫,给谢玺添茶水时像是不经意间问道:“那个制片人叫什么?”
谢玺乖巧抱着崽崽喝水:“没记住,只知道姓李,现在应该在局子里。”
一旁跟来的年轻人跟个透明人一样没打算打扰这对刚重逢的舅甥交心,只是听到姓李,还是制片人,略微迟疑一下:应该……没这么凑巧吧?
简舅舅放下茶壶的大手顿了下,神色恢复正常:倒是便宜他了。
敢欺负他外甥,怎么欺负来的也要怎么欺负回去。
简舅舅话不多,但对外甥这些年在外辛苦讨生活的日子很是关心:“你当年为他出柜的那个对象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去,让你一个人面对谢金荣?”
谢玺:“半年前分手了。”
简舅舅脸瞬间黑了:“他叫什么?为什么分手?”
谢玺长叹一声,面露惆怅:“有人比我更适合他。”
年轻人瞬间支棱起耳朵:这不就是劈腿了吗?那干爹能绕过他?
果然,简舅舅还算温和问道:“谁?”
但认识干爹这么久,年轻人明显感觉到干爹生气了。
年轻人被吓到,赶紧低头要喝水,才想起来口罩还没摘,赶紧拿下来,灌了一大口压压惊,总觉得干爹今天要成一座火山。
谢玺已经淡定开了口:“谢东宇。”
“噗!”年轻人终于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好在他是往旁边,但也因此剧烈咳嗽起来,赶紧扯了两张抽纸擦擦,“抱、抱歉。”
谢玺没想到反应最大的却是这个小年轻,简舅舅能让他监视谢家,看来是很信任的人。
不过简舅舅刚出来没多久哪里这么一个听话的干儿子?
谢玺顺势朝对面看过去,首先对上的是年轻人极为漂亮的一双眼,等擦完嘴角的水渍放下手,露出一张很漂亮的脸。
虽然漂亮但绝不会认错性别,是那种很温和没有攻击性的男性面孔,也很适合上镜。
脸小眼大,是年轻女孩子很喜欢的类型。
只是……谢玺总觉得这年轻人长得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谢玺盯着年轻人看得太久,年轻人想起什么,立刻遮住半张脸:“玺哥?”
谢玺:“你叫什么?”
年轻人看了眼简舅舅,对方也看了过来,年轻人咬咬牙,还是说了:“田嘉诺。”
干爹这个外甥是不是认出他了?是不是知道他是那个被骂到退网名声很不好的那个……
田嘉诺那时候被坏人欺负刚好被简舅舅救了,无处可去之后干脆跟着简舅舅来工地干活。
这里离市区远平时遇不到什么人,加上这里的人也不上网,所以没人认识他,所以干爹也知道他无家可归也没问别的,如今是不是都要和盘托出了?
谢玺听到这个名字终于证实心里的猜测:“还真的是你啊。”
田嘉诺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他的嘴颤了颤:“我……我……其实网上说的都是假的,我、我没做过那些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想为自己争辩,可对方会信吗?毕竟有视频有照片,他自己也百口莫辩。
谁知谢玺道:“信啊,你最近是不是没上网?我刚刚说的那个被谢东宇指使打算包我陷害我的那个李制片就是之前陷害你的,我把他之前干的事都捅到网上了,找人也查到了证据,包括你的事,他也都承认是故意陷害你的。现在网上好多人都去你微博下道歉,前几天还在到处找你来着。”
田嘉诺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真的落网了?”
谢玺已经找到之前的热搜还在的词条,把手机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简舅舅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他是大半年前刚放出来找个地方打工回来晚经过一个临近酒吧旁的巷子里救了这小子,看他可怜又死活要跟着他,本想带他去他白天干活的工地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难而退。
谁知道这小子瞧着和白斩鸡似的,但硬咬着牙撑了下来。
也就一直留这小子在身边了,后来这小子认了他当干爹。
谢玺在田嘉诺看之前的消息时低声对简舅舅把李制片这几年仗着谢东宇的势怎么威逼利诱那些小明星的。
田嘉诺是其中之一,只是对方没如了李制片的意,最后被李制片设计陷害在一年前被骂到退网,从此人间蒸发。
谢玺之前故意让李制片说出他以前做过的事之后录音,再花钱找人拿到证据公布出去,将李制片绳之以法的同时也还了田嘉诺清白。
只是事发之后一直没人知道田嘉诺的下落,谁知竟是一直在郊区的工地搬砖。
田嘉诺已经一年没有登录自己的微博,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登录,所有@他的人都在骂他,那些话太难听,让他所谓的解释苍白无力,没一个人信他。
他本来就是孤儿,原本想着进了娱乐圈是个机会,等赚到钱后还能帮助自小收留他的福利院,谁知道,他一事无成还落得如此骂名。
因为他的照片都在网上公布,所以他不敢露面去正规的地方打工,只能偷偷半夜在便利店或者在那些能不露脸的酒吧当服务员,也就这么勉强活了下去。
谁知大半年前他因为身材不错还是被一个醉酒的客人给惦记上,在他夜里下班后找人堵他,幸亏被|干爹救了。
然后他就跟着来了工地,一直到现在。
田嘉诺望着那一句句道歉的话,眼圈忍不住红了,好半天才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认真而又虔诚地把手机还给谢玺。
在谢玺接过去时站起身,朝谢玺鞠了一躬:“玺哥,谢谢你替我找回清白……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的很谢谢。”
谢玺:“你都喊我一声玺哥,以后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只是……”
谢玺叹息一声,让田嘉诺立刻紧张道:“玺哥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谢玺颌首,目光从田嘉诺的脸上转到也目露担心的简舅舅身上:“我现在也进了娱乐圈,但之前签的公司的那个经纪人不仅没帮到我什么,甚至还伙同李制片差点毁了我。如今我刚有点成绩,但没有经纪公司,怕是要被别家给生吞活剥。可我如果随便找一家经纪公司签了,万一也如同这家一样,那也是入了火坑。”
谢玺的话让田嘉诺都够担心,更不要说唯一还剩这么一个亲人的简舅舅。
简舅舅咬紧后槽牙,绷着面容,眉眼愈发像极了冷戾的刀刃,如果简家还在,谁敢欺负他们简家人?
只可惜如今简家已经被谢金荣吞并,谢金荣毁了他姐,害得他家破人亡,还这欺负他外甥,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但目前保护还没站稳根基的外甥更重要。
谢金荣的命先留着。
简舅舅沉默片许,做了一个决定:“小玺不用担心,舅舅给你去当保镖。”
以他的身手,都是一年年在狱中躲避谢金荣派去弄死他的犯人千锤百炼锻炼出来的,保护外甥不在话下。
谢玺垂下眼,敛下的眼底带了笑意,看来成功一半了。
既然简舅舅要给他当保镖,那自然不会这时候与谢金荣硬拼同归于尽。
不过,谢玺要的却不止是这些,他还要简舅舅把那些原本属于简家的东西收回去。
简母的嫁妆简家既然给了她那就是她的,谢玺身为她唯一的继承人拿着自然没毛病。
但谢玺不是原身,他也做不到毫无心理负担拿着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替原身还给简舅舅,是他如今唯一能替已死的原身做的事情。
但简舅舅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原身,他也不会接受这些,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有弱点软肋就是突破点。
谢玺摇头:“舅舅,但有些活动还是需要我一个人完成,只是保镖防不胜防。更何况,还有zb参与,到时候也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够抗衡得了的。”
简舅舅曾经也站在云端,他很清楚谢玺这话里的深意,眉头皱得更紧。
谢玺知道差不多了:“所以不如舅舅你成立一家娱乐公司,把我签下得了,有舅舅坐镇,我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田嘉诺上一刻还在担心,这一刻睁大眼:玺哥,这可比当保镖难多了!
简舅舅望着谢玺濡慕巴巴望着他的眼神,心里很难过,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谢玺的头:“小玺,舅舅如今……已经办不到了。”
谢玺下一句语出惊人:“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把资金给舅舅准备好了,只缺一个老板了。”
简舅舅、田嘉诺:??
谢玺抱着崽崽无辜看过去:“我今天不是去了谢家一趟,顺便把我妈当年带过去的嫁妆和她过世前留给我的资产也都要了回来。这里是被谢金荣现在老婆霸占珠宝的补偿七千万支票,要是不够的话,等其余过户过来也就可以继续追加。舅舅,你看这些够吗?”
简舅舅、田嘉诺:“……”
简舅舅回过神皱眉:“你去找他要这些,太危险了。”他太清楚谢金荣的为人,从他手里要东西,对方只会百倍千倍报复回来。
谢玺握住简舅舅的手:“舅舅说得对,谢金荣这么轻易给我,应该是觉得我有命拿没命花。舅舅你能将他的公司也吞并让他尝尝我这些年在外打工的艰辛吗?我只有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