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的心思的深沉,衡哥儿是十分了解,所以脸上伤好又进宫伴读,他还是秉承着用最恭敬最死板的态度对人和做事,免费得到宋太傅这样的好老师,付出别的,也是值得的。
这二十天,皇帝书房里的伴读,就只有衡哥儿和赵致礼了,皇帝不要徐轩再做伴读,徐轩就真再也没有出现在勤政殿东偏殿的守心斋里。
这一年的春节,和往年没有什么区别。
许大舅给季府送了不少年礼来,甚至还有冻在冰里的荔枝,大概荔枝成熟时就冻在冰窖里,一直冻到现在还没坏,给京里送来。
这可是十分稀罕的东西,宫里的太后娘娘也不一定能在这个时节里吃到荔枝。
衡哥儿又很喜欢吃荔枝,便吃多了,大年里上火上得厉害,别的表现没什么,就是流鼻血,之后又感冒了,如此病了整个春节。
许氏担心儿子,这个年也就没有过好。
过了年,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六七个月了,肚子大起来,她身材本就娇小,之前身子也没见多好,这怀胎就很难受,时时请大夫,这也让许氏多了不少事。
所以年后许氏也病了。
府里的事情,几乎都转到了四姨娘手里去办。
嫁到张家去的大姐儿,张家待大姐儿不薄,很是看重,张家二郎也很尊重这个妻子。
大姐儿年前被诊出有孕,不过春节时却不小心在雪地里滑倒了,小产了,张家很难过,大姐儿的亲娘三姨娘也很担心着急,几乎是三天两头往张家去探望女儿,在季府里完全呆不住。
季府里的这些麻烦事,自然烦不到衡哥儿跟前来,他春节病好了,元宵时候还跟着季大人一起进宫去领了宫里的元宵宴。
这次的元宵宴和前一次的中秋宴很不一样。
赵家为讨太后娘娘喜欢,给做了两艘大的元宵灯船,在蓬莱池里下水。
衡哥儿也有幸伴驾上了其中一艘灯船。
船长有四五丈,宽有三丈,里面十分阔大,船舱华丽而精雅,舞姬们在凤翔殿旁边的高阁上载歌载舞,他们就坐在船里看。
两艘船,其中一艘载着太后太妃还有京里有脸面的诰命夫人和名门贵胄家未出阁的小姐,另一艘船里是皇帝和品位很高的大臣,船虽然大,倒不是所有大臣都能够被装上来,所以大部分来领宴的大臣,还是坐在凤翔殿里赏灯。
皇帝在大臣们面前虽然表现得稳重,但是还是有着孩子的活泼和跳脱,他才听完大臣们说完贺词,就看向李阁老,小声询问,“老师,朕可以自己去玩了吗?”
李阁老在名义上是小皇帝的帝师,不过他又是首辅大臣,十分繁忙,自然是从来不去给小皇帝上课的。
衡哥儿作为皇帝伴读,遇到过几次李阁老到勤政殿东偏殿来看皇帝上课,真正给皇帝上课的,现在就是宋太傅和汤大人,大多数时候还是宋太傅上。
但是,皇帝称呼李阁老,还是直接称呼为“老师”。
李阁老叹了口气,才略带一点不满,但又拿他没办法地说,“去吧。”
于是小皇帝一笑,就从皇位上下去了,走到坐在下面的衡哥儿跟前,拉了他的手,就带着他跑出船舱,到船前面的甲板上去玩了。
33、第十七章
皇帝的手热乎乎的,还微带汗意,衡哥儿的手却略微有些冷。
皇帝一直把衡哥儿的手拽着,拽得衡哥儿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两人都还是孩子,他也不好挣脱皇帝的手,这样会显得自己扭捏。
船头甲板风不小,又冷,衡哥儿陪着小皇帝吹了一阵风,又看了一阵灯,就说,“皇上,咱们进去吧。”
小皇帝却摇了摇头,又笑了笑,说,“里面全是些大臣,说一些朕并不爱听的话,朕才不要进去。”
衡哥儿心想他虽然老成,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这样避到外面来,也是情有所原,便就没有再提。
小皇帝趴在船沿上,旁边几个小太监都生怕他掉下水,所以一直注意着。
衡哥儿也趴在船沿上,看天上明亮的圆月已经升了起来,倒映在湖水里,随着湖水的晃荡而晃荡着。
船上挂着不少元宵花灯,色彩绚丽,和湖岸上的花灯两厢辉映,这个蓬莱池,就真像蓬莱仙境一般。
太后娘娘领的船则没在这边,男女有别,太后一向是在隔岸的另一边碧溪殿宴请那些诰命夫人。
从这里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那里的点点光芒,似乎也有那边的宫乐传来。
小皇帝对衡哥儿说,“你觉得这里好看吗?”
衡哥儿看了他一眼,脸上是很欢喜的笑,“回皇上,这里天上水中明月辉映,船上岸上花灯有如一体,又有好听的宫乐,怎么能不好看呢。”
小皇帝又伸手拽住了衡哥儿的手,衡哥儿在船头吹了一阵风,手已经冰凉了,这让小皇帝有些惊讶,就握着他的手在嘴边呵了几口气,又替他搓了搓,他的动作细致,完全不该是一个皇帝做的,衡哥儿心里也不由得感动了,低声道,“皇上……”
小皇帝对他一笑,又对身边的小太监说,“你们去里面看看,有暖手炉没,有就拿一个来。”
衡哥儿马上说,“皇上,不用这么麻烦。”
小皇帝说,“不麻烦。衡弟,你觉得这景致漂亮,以后年年朕都带着你这么看,可好?”
小皇帝目光明亮而温柔,不似作伪,衡哥儿说,“这是微臣的莫大福分,多谢皇上厚爱。”
小皇帝看着衡哥儿的面颊,又伸手碰了碰他的左脸上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的确算是破相了。
他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去找暖手炉的小太监找了一只出来,小皇帝就让衡哥儿握在手里,然后又问小太监,“里面的大人们,现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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