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行人也没立马回京。
纵是距离十一月十四,宿桢的生辰,只有不到二十天,可做事有始有终,伽罗派是宿桢负责剿灭,不是说匪首死了,便高枕无忧。
尚有一堆烂摊子须得好好收拾。
是夜。
傅藏舟躺在红棺里修炼,忽有所觉,下一秒人便出现在别院,聂桓歇憩的地方。
入目是一抹残魂。
没询问对方的来意残魂太虚弱了,魂体近乎透明,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
鬼王大人微微眯着眼,打量着残魂好半晌。
千年的修炼,他对生死簿的掌控,准确地说,是勘破生死轮回的能力,早非之前的浅薄。
不说一眼看穿人的前世来生如果此间有的话至少说一个人的命运走势,诸如生年卒月,大概能看得出一二。
就如此刻,这一抹亡魂,观其气息,是新死的鬼;
可观其命运,应当早早死了才是;
此人生前定然有什么奇遇。
再者
傅藏舟轻哼一声,五指轻轻一抓,一团无形之力从亡魂的心核蓦然飞出;
赤黑、透着隐约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气;
又是邪修吗
这亡魂倒是有些本事,居然从邪修的手上脱逃了尽管代价惨重,现如今其意识近乎全无,鬼王大人纵是有心帮他,一时有些无能为力。
既是个冤死的鬼,身为“地官”,不可能当没看到,置之不理吧。
没怎么犹豫,将残魂收入玲珑百纳奁。
将残魂温养个数日,意识兴许便可恢复一二;
届时问清楚冤情,再为其主持公道。
不过
黑发玄衣的青年,笼罩在浓郁的、暗沉沉的夜色里,周身空气隐约扭曲,犹如水墨化开
呼吸之间,“墨色”凝聚成一团气雾,气雾又在一瞬朝四方散逸开来。
实力非同以往了,化雾的“技能效果”理所当然,发生莫大的变化。
燕关一带数个城镇,无人发觉,他们所生活的地方,忽然起了点点薄雾,雾气极是轻薄,肉眼很难留意。
“藏舟”
聂桓的声音在身后蓦然响起:“这是作甚”
傅藏舟一心二用,道:“我在看附近有没有邪修的存在。”
“邪修”聂桓当然知道邪修是什么,疑惑的是,“发生了什么事麽”
傅藏舟回:“遇到一个被邪修害死的人。”
顿了顿,若有所思:“没弄错的话,他与仲兄捡到的孩子,应当是血缘至亲。”
“马面的父母”
“很可能。”
“怪不得那孩子被人丢在木盆,顺水漂流”聂桓十分关心,问,“找到了邪修吗”顿了顿,“可是我打扰到你了”
傅藏舟微微摇头:“没有。”
没找到邪修,跟仲兄打扰不打扰没什么关系,极可能是人不在这方圆百余里。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有什么遮掩气息的法宝的可能。
只好将此事暂且搁置。
随意跟仲兄聊了一两句,听对方夸“马面”多乖巧、多可爱;
对此,鬼王大人表示搞不懂,孩子神马的,一个不小心,就哭闹个不止,想想就可怕反正他不太喜欢跟这样娇嫩而脆弱的存在打交道。
还好还好,他跟桢哥都是男的;
不会有孩子。
至于传宗接代,桢哥不在意,而他本人根本就没必要。
题外话且不提。
没在燕关滞留几日,一行人重新踏上归途;
路过庆州的时候,发生些许意外。
也不能说是意外吧,偶遇了一桩让人不知该唏嘘感慨、抑或扼腕惋惜的“故事”。
事情还从聂桓说起。
严格来说,跟聂桓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早先宿桢就跟傅藏舟提过一嘴,仲兄至今记挂着他的“未婚妻”。
倒也不是说什么情深义重、至死不忘,毕竟“未婚妻”在他出事时,实岁也不过十一二,两人私底下交集更是几乎没有,谈什么深情厚谊纯属扯淡。
实在是仲兄心思柔软,觉得自己有负一个女子的青春韶华。
尤其听说,“未婚妻”后来的遭遇
其尽管被睿宗赐了一桩好婚事,夫家满门英烈,乃世代忠良。
可正因为太过英烈、忠良了,“未婚妻”嫁过去没过几年,丈夫战死沙场,留她一个寡妇苦苦撑着门面,好不容易带大三个孩子。
没想到大儿子与二儿子才及舞象之年,跟他们父亲一样,迫不及待投军了,正赶上昱显两国战事最为吃紧的时候,在一场战役中竟是双双捐躯。
唯余一个小儿子;
没过几年长到十六七岁,同样选择了,跟其父其兄一样的路。
好在,这唯一剩下的儿子几经生死,没重演父兄的悲剧。
聂桓知晓其“未婚妻”堪称悲惨的坎坷人生,难免更添一份自责。
尽管傅藏舟与宿桢皆不认为,仲兄“欠”那位严夫人什么,不过仲兄有心,想关心一下对方如今的生活状况,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人之常情。
于是在回京的途中,正好路过严家所在的庆州,暂作一番停留,是理之当然的事。
还不待他们刻意打探柯家的事。
严家在庆州也算一地方豪强,声威赫赫、颇具名气,故而严家发生了什么大事,除非刻意掩饰,否则转眼便会传得街头巷尾、全城百姓皆知了。
傅藏舟一行坐在半开放式的酒楼包厢里,就听着外面议论纷纷,有关严家第三子死于非命的消息。
更令人叹惋的是,年轻的将军死后,其妻悲痛欲绝,自缢殉情了。
留下尚在襁褓的孩子。
哪料祸不单行,严家仅存的命根子被贼人偷走;
孩子丢失,下落不明。
整个严家如今就剩下一位严夫人了。
人们忽而将嗓门压低,纵是庆州百姓对严家一门忠烈分外敬重,可
难免嘀咕。
严夫人的境遇惨淡让人同情的同时,也惹来一些不好的猜想。
早年夫死,中年儿死,现在连儿媳妇,乃至唯一的孙子也出事了。
无非是“刑克”一套的说法。
在场的众人,多是非人类,耳力非同常人。
将众人的小声言论,尽数听清楚了,不由得皱眉。
尤其是好脾气如聂桓,眼看那些人越扯越过分,难得厉色:“堂堂七尺男儿,不修言行、不问根源、不知事理,个个犹胜长舌愚妇,乱嚼舌根,秽言污语,竟如此触突忠良之门。”
仲兄您这话其实也有些偏见哦,在现代说不准被骂“性别歧视”的。
思维有一瞬发散,傅藏舟见聂桓实在气狠了,便是轻巧地打了个响指
说话最脏的那几个人“啊”的一声,随后痛呼不已。
聂桓微怔:“藏舟做了甚么”
鬼王大人轻描淡写道:“不积口德,白长舌头作何用”
话没说完,适才还气急的仲兄赶紧劝解:“万莫如此,以恶制恶,实不应当。”
傅藏舟摸了摸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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