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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回娘家谢氏脸色惨白,若是落到回娘家,先不说爹娘招不招,就是那些姐妹还不知怎么嘲笑自己呢,自己这才扬眉吐气几年,本指望着两个儿子长大,继承了安家的家产,自己当大权在握的安家老太君,怎么能休回家,不成,不可以……
想到此,忙挣扎起来抓住安嘉言的衣摆:“老爷不念别的,难道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也不念吗,更何况,我还生了皓思皓玉,便再如何,对老爷对安家也有功,老爷怎忍心休了一娘,老爷啊……”
谢一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凄惨无比,若不知底细的,见她如此,说不准会说安家无情。
安嘉言心里又恨又苦,这么多年啊,外头不少人暗里议论大哥不定做了多少缺德事儿,才落了这么个断子绝孙的下场,如今方才明白,竟是自己害了大哥,娶了这么个心存贪念,心肠歹毒,心机深沉的女人进门,如此处心积虑的害大哥,害安家,到如今却还敢提夫妻之情,提皓思皓玉……
猛然想起什么,安嘉言低头直直看着她:“你跟我说句实话,皓真,皓峻可与你有干系?”
安嘉言一句话,安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看了安嘉慕一眼,见安嘉慕眼里盈满浓重的悲哀,心里不觉一痛。
夫妻这么久,已相当了解彼此,别管这男人在外多刚强,多能干,多霸道,却是个最顾家的人,最疼妻子的丈夫,最疼兄弟的哥哥,在他眼里,家比什么都重要,在他眼里,安家所有的家产加在一起,都不及兄弟重要。
如果不是谢氏,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分家,也不会收回谢氏手里管家的权利,更不会相信自己的弟媳妇处心积虑的害自己绝嗣的理由,仅仅是为了家产。
安然觉得,如果不是谢氏做的太狠,太过分,他仍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揭开此事,他不顾念谢氏,却会顾念兄弟,顾念皓思皓玉,即便此时,他眼里看的仍然是嘉言。
他不是为自己绝嗣而难过,而是为了兄弟娶了这样的妻子悲哀,更有深深的自责,因谢氏这妻子,是他这个大哥当初一力应下娶进门的。
而嘉言提到的皓真皓峻,正是安嘉慕前头的两个儿子,在冀州的时候,安然听干娘提过,一前一后都病死了,当年冀州好长一段日子都议论纷纷,说安嘉慕不定干了什么缺德事,才会如此报应等等。
在老百姓眼里,绝嗣是老天爷最严厉的惩罚,也使得安嘉慕从此未再娶妻,子嗣之事,更成了府里的禁忌。
安然这才明白,后来他扮成梅大刚娶自己那阵儿,为什么那么日日夜夜的想要个孩子,一个自然是怕自己揭穿他,再一个怕是真想要孩子,这古代的男人什么都看得开,唯有子嗣,恐到死都看不开的。
谢氏为了自保给安嘉言的侍妾下药,不算什么,给安嘉慕的侍妾下药虽过分,却也不能说是罪大恶极,却若对两个无辜的孩子出手,这就不能算是人了,慢说是自己的侄儿,就算是街上毫无干系的孩子,那般无辜的孩子,如何能下得去手。
如果真是她做的,休她回娘家是在是便宜她了,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谢氏大概也知道,绝不能承认此事,忙摇头:“老爷这话从何说起,一娘便再无人心,也不会害老爷的侄儿啊。”
安嘉言却不信:“若不是你,为甚皓真皓峻之前都好好的,却从你进门之后,便一前一后的病没了,而且如今想起来,皓真皓峻病之前你我正在冀州,一人是凑巧,两人难道还是凑巧不成。”
谢氏哭的不行:“老爷啊,这样的罪名一娘如何担待的起,没凭没据的,岂不要冤枉死一娘吗,若老爷不信,一娘便发个毒誓如何。”
谢一娘本想用这个博取丈夫的一丝同情,哪知如今在安嘉言心里,早不拿她当妻子看待了,自然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反而冷冷看着她:“好,你发誓,就用皓思皓玉的命,我方才信你,若不是你害了两个侄儿,皓思皓玉方能平安长大,若是你做的,皓思皓玉便跟他们两个哥哥一样的下场。”
“二弟你胡说什么,平白咒皓思皓玉做甚?”
安嘉言却不理会大哥,伸手抓住谢氏恨声道:“你倒是赌誓啊,怎么不开口,是不敢还是心虚,亦或是,怕报应在你自己的儿子身上,你疼惜皓思皓玉,连发毒誓咒他们都不舍得,却怎么下的去手,害皓真皓峻,他们才多大的孩子,他们碍着你什么了,就为了谋夺安家的家产,便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我安嘉言真是眼瞎了,才娶了你这样的毒妇。”
谢氏脸如死灰,紧紧闭着嘴巴,一个劲儿地摇头……
安嘉言抄起笔,飞快写下休书,丢在她脸上:“来人去叫谢家的人来,把她领回去,从此跟我安家再无干系。”
安远应一声刚要去,却给安嘉慕拦住。
安家言扑通跪在地上:“大哥,大哥,嘉言对不住您,害了大哥,害了两个侄儿,嘉言愧对大哥,愧对安家……”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安然心里酸涩难言,说到底,此事跟安嘉言也没干系,谢氏不是他自己要娶的,他更加没想到谢氏会如处心积虑,历经数年来害自己的大哥绝嗣,而休了谢氏是安嘉言如今唯一能做的。
因为知道,即便知道谢氏害了两个侄儿,也不可能把她送去衙门问罪,这是安家的家务事,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他是吏部侍郎朝廷大员,这要是传出去,不说别人怎么议论,就是皇上哪儿也不好交代。
即便把谢氏休回娘家,也不大妥当,谢氏并非无所出,而是生了皓思皓玉,这是她对安家的功劳,即便不能抵消她的罪过,却也不能直接休了。
更何况,这一休,这档子丑事也就藏不住了,安嘉慕自己倒没什么,却不得不为二弟着想,即便一刀斩了谢氏的心都有,却不得不想个两全之策,再说,怎么也要顾念两个侄儿,谢氏毕竟是他们的生母。
想到此,叹了口气,伸手帮兄弟擦了擦脸上的泪:“别哭了,大哥怎么教你的,忘了吗,男人有泪不轻弹,男人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你如今已经在朝为官,大哥可当不起你这一跪,谢氏是大哥当日应下,帮你娶进来的,便有失德行,也不是你的错,是大哥没底细扫听,以为给你娶进贤妻,盼着你们能顺顺畅畅的过日子,不想却误了你,不是你的错,错在大哥,至于谢氏,送去郊外的庄子上也就是了。”
谢氏本来已经心如死灰,却听见安嘉慕的话,心里渐渐回缓过来,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自己还是侍郎夫人,等将来皓思皓玉长大,就算熬出头了,总比休回谢家强,故此,低着头不吭声,也知安嘉慕这般做已是极为不易。
安嘉慕扫了她一眼,厌恶的别开头,看一眼都觉得膈应,叫安远把人即刻送去庄子。
谢氏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处境,并没有想的好,跟前的丫头婆子都换了个过子,一个心腹都没有。天天冷冷清清的在庄子上,虽三餐不短,却没一人敢跟自己说话,更慌乱见儿子了,做梦都不可能。
安嘉慕深憎谢氏,她跟前伺候的人还能落什么好儿,而且,安嘉慕心里明白,谢氏之所以干下这么多事,跟她身边的人脱不开干系,对谢氏留着一念之仁,是为了皓思皓玉,毕竟是他们的生母,可这些下人,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叫了人牙子来直接发卖出去,一个不留。
别人还好,倒是春巧,哭的跟死了爹一般,本还说攀上夫人,往后有好日子了,不想,这才几天就被发卖了出去,瞧那人牙子一脸猥琐,眼睛一个劲儿在自己身上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定要把自己卖到什么腌攒地儿呢。
虽说不敢冒犯安远,干系到生意却也不能含糊,而且,像这种大户人家卖丫头婆子的事儿,可是最好赚的营生,只不过,这心里着实好奇啊。
要说豪门大院卖个丫头婆子也不叫事儿,虽说宅门大,也有不少是空架子,面儿上瞧着风光,底下着实没多少银子,有时不凑手的时候,卖一拨丫头婆子,不是为了这几个银子,而是为了省却府里的开支。
再有,就是后宅里的龌龊事儿了,把那些颇有姿色的丫头寻个错儿发卖,既少了情敌,又能落些好处,谁不干,那些宅门里的姨娘们,哪个没干过这种事儿。
可这两样儿都跟安府贴不上边儿,要说之前或许还有可能,安大老爷还有几个侍妾通房,难免争斗,如今谁不知道,那些妻妾通房都给大老爷遣了,府里如今就一位天下第一厨的大夫人,稀罕的跟宝贝儿似的,听说洗脚水都是大老爷亲自端到跟前儿的,这事儿京里早传的沸沸扬扬了。
所以说,安府不可能有妻妾争斗之事,更何况,这还是侍郎府里的,要说为了节省开支,这话自己要是说出去,保准街上的人一人一口唾沫,能把自己淹死,这大燕哪府里缺了银子,安家也不可能。
先不说安家买卖多大,安大老爷多能,就是如今这位大夫人,那也是活生生的财神啊,自己虽在京城,可也常往南边去,知道苏州的雅舍就是逍遥郡王跟这位大夫人合着开的,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谁瞧着不眼热,可眼热也没用,谁让自己不是厨子呢。
故此,这安家绝不会为了省几个银子,就发卖下人,心里着实好奇,便凑到跟前安远道:“大总管,您这府里今儿怎么也卖起人了,小的还当您这儿是缺人使唤了呢,还想着给您寻几个模样儿好,手脚你利落的丫头呢。”
安远看了他一眼:“我要是你,就把嘴巴闭的严严实实,什么都不问,也不扫听,只想着银子就成了。”
那人牙子嘿嘿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咱干啥的吆喝啥,大总管这几个人,可卖不上几个钱,就这个丫头还稍微像个样儿,可这模样儿实在的寻常。”
安远瞥了他一眼,从刘喜儿手里拿了一锭银子丢给他:“我们大老爷吩咐下了,不要银子,把人领走远远的发卖了,这一辈子也别让我们老爷夫人瞧见就成。”
人牙子乐的腮帮子都快咧开了,接了银子掂了掂,心说还是大老爷,这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虽不知这几个犯了什么事儿,这桩买卖,不禁没往外掏,还得了赏钱,这便宜事往哪儿找去啊。
不就是不叫留下碍眼吗,这还不容易,婆子远远发卖到山沟里头去,那没娶婆娘的汉子多了去了,即便老点儿,好歹是个女人,扔炕上也能解解渴,保证到死都出不来。
至于这年轻的,眼睛在春巧身上溜了一圈,模样儿不济,身子瞧着还算结实,卖到下等窑子里头去,一天接上几十个汉子,哪还有跑的力气。
想到此,哪还管春巧哭不哭,叫了两个帮手把嘴一堵,捆了手脚丢到车上,给安远鞠躬作揖的说了不少拜年儿的话,意思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千万还想着他,这才带着人走了。
刘喜儿不禁道:“师傅,您说咱们大老爷这倒是怎么想的啊,这卖人不收银子还罢了,却怎还给了赏钱。”
安远:“谢氏做下这种事,大老爷心疼咱们二老爷,跟两位少爷,不好下狠手,跟前这些人还想着舒坦的过日子不成,这还是如今有了大夫人,咱们大老爷的性子收敛了,要是搁在前些年,把这些人剥皮抽筋都算便宜的。”
刘喜儿却道:“我这两天总想,大老爷把谢氏送到庄子上,虽眼前消停了,可将来等两位少爷长起来,要找自己的亲娘,到时候,不定又会生出事儿来。”
安远摇摇头:“你没听大老爷跟二老爷商量着要请明月先生当夫子,教两位少爷念书呢。”
刘喜儿:“不可能吧,听说那个什么明月先生跟梅先生一样,都是咱们大燕的当世大儒,当年皇上想请明月先生进京都没成呢。”
安远笑了起来:“皇上请不来,不一定咱们夫人就请不来啊,听说明月先生欠着夫人的人情儿呢,说起来,你小子这眼还真毒,要不是攀上了夫人,如今还在大厨房打杂呢,这辈子都甭想出头。”
刘喜儿嘿嘿笑了起来:“这就是俺的运气,不过,说句实话,当初俺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啊。”
安远点点头,可不嘛?谁能想一个不起眼的丫头竟能成为皇上御口亲封的天下第一厨呢,本说是夫人一步登天,如今倒是大老爷跟着沾光了。
不止大老爷,安记开在各地的酒楼,如今都是人满为患,各地有名的厨子,除了自家有买卖的,都恨不能进安记来,盼着将来有机会亲眼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厨的风采,如此一来,生意真是红火到不行,本来最不赚钱的酒楼,倒成了安家最进钱的买卖。
以至于,安嘉慕不得不考虑再开几个,不过,他要开的不是安记酒楼而是富春居跟雅舍,比安记酒楼可赚多了。
柳海死在了慎刑司,即便层层看管之下,却依然让人得了手,可见太后在后宫的势力,柳海一死皇上龙颜大怒,下令严查内宫,除了太后的慈宁宫,其余各处都换了一茬儿,也趁机拔掉了太后不少眼线,敲山震虎,太后跟王氏一族,见势头不好,也开始消停了。
皇上更趁机提拔心腹,不管是朝堂内宫如今都换了个样儿,母子俩这次博弈,皇上虽未彻底击败太后一族,却也占尽了便宜,如今朝堂的形势来看,王氏一族已成强弩之末,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了,唯一指望的大概就是江南的宁王了。
这些朝堂之事,跟安然两口子没什么干系,安嘉慕如今是有妻万事足,只要自己媳妇儿好好的在自己身边儿,谁理会朝廷的事儿呢。
更何况,他很清楚,以皇上的心机,八个宁王也不是个儿,若宁王老实的在江南窝着,或许还能过上几天太平日子,一旦有什么动作,就是王氏一族彻底覆灭之日。
故此,不用想,往后至少往后数十年间都是太平盛世,至于数十年后,安嘉慕没想过,他不会杞人忧天,他如今愁的是林杏儿这死太监。
虽说安然一再跟他说,这死太监是女的,可瞧着她跟自己媳妇儿搂搂抱抱亲亲热热,安嘉慕依然有砍人的冲动。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以自己媳妇儿的性子,自己跟这死太监争,这辈子大概都争不赢,不是说安然对自己不好,是她跟死太监之间那种从小到大的默契与感情,是永远都不可能摈弃的,就如同自己自己跟两个兄弟。
就像安然说的,林杏之于她是家人,是姐妹,所以,安嘉慕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安然拐回冀州去,虽说离着京城不算太远,可林杏作为皇上跟前的太监,若不跟着皇上,绝不可能出京的。
故此,以筹办厨艺学院为名,不到八月中秋就带着安然回冀州去了,气的林杏儿直跳脚,可就是没法儿子,琢磨自己怎么才能把这太监的身份给换了,出宫找安然过熨帖小日子去。
虽说瞧不上安嘉慕,林杏儿心里也明白,他对安然实在不差,娶了安然之后也还算老实,而且,为了安然,把谢氏给料理了,府里也未留下隐患,这一点儿上,林杏儿倒是颇为满意。
更何况,安然这丫头如今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一提起安嘉慕,那眼里毫不隐藏的爱意嗖嗖往外射,肉麻的林杏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虽不信安嘉慕,却也不想破坏安然如今的幸福,两人都是孤独的人,所以,能这样幸福殊为不易,却,不破坏不代表放心,毕竟安嘉慕之前可是劣迹斑斑,本还想劝着安然把厨艺学院开在京城,不想安嘉慕先下手为强,把安然拐回冀州去了。
林杏儿也只能暂时隐忍,而且,皇上最近对他看管的越发严了起来,眼神也有些不对,这男人可不好对付,自己得打起十万分精神应对,也趁机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摆脱目前的困境,横是不能一辈子当太监吧。
不说林杏儿这儿的麻烦,且说安然,两口子一路回了冀州,瞧见冀州城门的时候,安然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去年自己从这儿出来的时候,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冀州了,谁想不过短短一年就回来了,还是以安家大夫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