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如此,酒宴中途,密纪还是大发雷霆,没有任何预兆,将身边的妾踹倒。妾不曾提防,额头碰上桌角,顿时血流如注。
这名妾入府三年,为密纪生下一个儿子,也算是受宠。不想祸从天降,一场酒宴就让她丢了性命。
似乎被鲜血刺激,密纪当场撒起酒疯,拔出佩剑乱砍,口中大声叫嚷。
侍奉他的妾接连被砍伤,无力地倒在血泊中。婢女和奴隶发出惊叫,室内很快乱成一片。
密纪砍累了,酒意上头,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府令壮着胆子入内,命婢女和奴隶都退出去,自己带人上前,准备将密纪移到卧房。至于被砍伤的妾,死去的仍在原地,未死的捂住伤处,互相搀扶着离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府令刚刚靠近,昏睡的密纪突然睁开双眼,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低语几声。
“速去办,办成了,我许你一家荣华富贵。”
府令脸色发白,在密纪的逼视下,只能点头应诺。
当夜,密纪酒后发疯砍伤妾室就传到府外,得知消息的氏族并没感到惊讶。
密纪的脾气本就暴躁,早有伤人先例。加上郅玄被立为世子,公子康再没机会,多年的筹谋化为虚有,心情不好大发雷霆实属寻常。
何况他伤的不是氏族女,而是从封地中挑选的女子,各家不会找上门,事情自然不会闹大。
消息传开后,不少人都在看密氏的笑话,茶余饭后没少议论。
在众人讥讽嘲笑时,密纪府上行出数辆大车,车上都是被密纪砍伤的妾,还有她们的儿女。
有人好奇打听,方知密纪酒醒之后,非但没有怜惜受伤的枕边人,反而觉得晦气,更因被嘲笑迁怒。不只命人将死去的妾丢出府,还将当日侍奉的妾全部赶走,连同她们生的孩子全都送去封地,眼不见为净。
当着家臣的面,密纪怒火难消,言之凿凿,声称不会给这些庶子一块土地,也不许他们继续以密为氏。
没有土地也没有氏,就无立足的根本。如果不能获得战功,或者是同氏族联姻,他们的地位将一落千丈,两代之后连国人的地位都未必能有。
这么做固然不近情理,在氏族眼中却不算什么。
按照氏族规矩,家族必须由嫡子继承,庶子都要别出,不可能继承家族的氏。密纪只是做得更过分一些,考虑到他的性格和密氏一贯的作风,倒也不足为奇。
接下来一段时间,朝堂的注意力集中在册立世子的仪式上。期间又有北安国行人抵达,正式商议两国联姻之事,发生在密纪府上的事很快被抛之脑后,不再有人提及。
殊不知,在前往封地的队伍中藏着密纪的嫡幼子。原本应该在队伍中的庶子,已经和他的母亲一起被埋到土里,死得悄无声息。
这一招李代桃僵没有任何人察觉,除了密纪、府令和保护嫡子的心腹死士,连密武都不知晓。
密纪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未雨绸缪,为自己留一条血脉。
如果密武的计划成功,自是皆大欢喜,可以再把孩子接回来。
如果事情不成,密氏注定灭亡,孩子在封地总能有脱身的机会。届时,心腹死士将带着他投奔他国,联络密氏的外嫁女,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安排好这一切,密纪照旧每日上朝,和粟虎针锋相对,展现出对郅玄成为世子的不满和愤怒。
密武专心谋划,和粟虎、范绪唇枪舌剑,在密纪的帮助下,硬是说服西原侯,将仪式定在春耕之后。
事实上,人王发下贺书就是承认郅玄的地位,有没有仪式,他都是西原国的世子,西原侯的继承人。
密氏如此胡搅蛮缠,被认为是心存不甘,无法改变结果也要恶心郅玄一下。
不知西原侯出于何种心态,竟然也纵容了密氏的无赖行为。
粟虎、范绪和栾会据理力争,到底没能改变西原侯的决定。最终,送往郅地的诏书写明,将在夏初时节举行册封仪式。
骑士携带诏书出城,快马加鞭赶往郅地。
抵达目的地却扑了个空,郅玄并不在城内,而是率领一队人出城,按照有经验的农人指引,在城外圈出土地,准备开辟为私田。
骑士没见到郅玄,只得将消息告知府令。
府令没有耽搁,立即派腿脚快的侍人出城,赶上郅玄的队伍,请他快些回城。
“速去禀报公子,言西都城来人,携国君诏书,为册立仪式之事。”
“诺!”
侍人出城后,沿着车辙和脚印追上郅玄,转达府令所言。
郅玄没想到会这么快,却也没有耽搁,叮嘱属官继续带人圈定和丈量土地,自己带人返回城内,接下国君诏书。
春耕后举行仪式正合郅玄心意。
虽然密氏是另有图谋,但在这件事上,却阴差阳错帮了郅玄一个大忙。
郅玄离开后,众人继续丈量土地,做出标记。
值得一提的是,参与开辟私田的除了几名下大夫,还有投靠郅玄的中大夫句炎。
对于自己能马上参与春耕,句炎既意外又欣喜。本以为他要继续被考验一段时间,没想到马上就能得到重用。
为此,句炎投入十二万分精神,务求事事精心,不出半点差错。
句炎虽是骑墙派,个人能力绝对不低,否则也不会被西原侯和密氏看重。
句氏有祖先传下的封地,虽然面积不大,拥有的良田却是不少。对于春耕的安排和开荒的规划,句炎驾轻就熟,就经验而言,是丁豹等人不能及。
有头脑有经验,还有娴熟的手段,句炎认真起来,给丁豹等人带来不小的压力。
几名下大夫主持建造新城,眼见城池拔地而起,欣喜之余,或多或少有些飘。句炎的出现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让他们重新脚踏实地,看清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