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龙怎么没有眼镜”方非没话找话。
“没听说画龙点睛吗”老妇人笑了笑,“点了眼,这东西就飞了”
方非听得别扭,看了老妇一眼:“画龙点睛,那不是传说吗”
“传说”袅绕的烟雾让老人的笑容模糊起来,“也许吧唔,你做梦吗”
“做做的”
“梦到些什么”
“梦见自己在飞”方非盯着饭桌上的大理石,石头上的花纹叫人迷乱,“可醒来的时候,总是躺在床上。我也梦到爸爸妈妈,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伯母默不作声,一口口吐着烟雾,烟圈在空中聚成小鹿小马,还有小狮小兔,此起彼伏,互相追逐。方非惊讶极了,定眼细看,这些小小的烟兽又消失了。他忍不住轻轻叫出声来:“这、这是怎么变出来的”
“这不是变出来的”老人笑了笑,“这是你的想象。你不去想,它就是一团烟气,你想了,它就变成了任何东西”她俯下身子,凑近方非,笑容十分诡秘,“你不去想,那就是传说,你想了,那也许就是真的”
一边的老摆钟敲响了八点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烟杆,端着剩下的牛尾汤出门去了。
回来时汤碗已经空了。二人闲座无语,直到香草燃尽。
“早些睡吧”老人起身说,“附近是工地,晚上有动静,你也不要多心”说到这儿,她眨了眨眼,“希望你今晚也能飞。”
“那只是梦”
“那就做个好梦吧”老妇挥了挥烟杆,消失在湘妃竹帘的后面。
列车上颠簸了一晚,方非不胜疲惫,老式的大床宽敞舒适,不由他不安然入睡。
睡梦中,画上的墨龙活了过来,一圈圈地缠绕在方非身上。他瞪着少年,两眼空空洞洞,猛然间,空洞里蹿出一大群绿头苍蝇,嗡嗡嗡向他扑来
方非吓了一跳,突然惊醒,一张眼,床前悬了两点绿光,大如酒杯,阴森怕人。
“谁”他的心被挤了一下。
绿光消失了,似有什么飘出门去。门扇来回晃动,发出吱呀呀的声音,门外吭哧吭哧,传来巨大兽类的喘息。
方非的血全都涌到了头上,他噌的掀被下来,双脚落地,浑身一阵战栗。
门户大开,喘息时断时续。方非口干舌燥,心快要挣破胸膛。不知怎么的,他的身子像中了邪,不停脚地向前走去。眼前不辨东西,只有化不开的黑暗,白天短短的一条楼道,这时幽幽沉沉,长得无穷无尽。
喘息声越来越接近,奇特的恐惧攥住了身心前方绿茫一闪,炽亮起来,紧跟着,黑暗里响起一声吟哦。这呻吟十分可怕,不像是人世间的任何生物,声音起初轻细微弱,渐渐响如闷雷
一阵头晕心悸,方非哆嗦了一下,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方非坐起身来,夜里的怪事还历历记得,只有躺回床上的一段没有印象。他疑心是梦,可又感觉无比真实踩踏楼板的触觉还在,听见的呻吟似乎还在耳边。
这栋老房子不对劲方非哆嗦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这才起身下楼。
老妇人已经起来了,正在槐树下散步。那棵大树浓荫茂盛,树下长满了如丝的碧草,香气浓郁不散像极了昨晚的烟气。
“睡得好吗”老人开口就问。
方非支支吾吾,大意是说,后半夜不太安稳。伯祖母笑笑说:“那是常有的事有的人换张床也睡不安稳,何况是换了一座城市呢”方非低头不语,满心想着昨晚的怪事,只觉似梦非梦,简直无从说起。
早点吃的没滋没味,十点还不到,门铃就响了。
来的是新学校的教导主任,一个中年女人,姓王,戴一副金边眼镜,瘦瘦的脸上堆满了神经质的假笑。
女人进了门,先是一顿又臭又长的门面话,先夸老宅占地不少,拆迁了要补偿一大笔的钱,跟着话锋一转:“我去过一个学生家里,瞎,那房子真叫大,三层楼的房子,前面花园,后面泳池,左边网球场,右边停车场”那女人目光一扫,“老人家不看电视吗”
“不怕您笑话,家里没有电视。”老人平静地回答。
“没电视”教导主任面孔发红,闷了头只顾喝茶,“你就是方非”女人抬起头来,目光像是两把剃刀,少年心里很乱,只是默默点头。
“妈咪和爹地呢”
“什么”方非没听明白。
“我问你爸妈呢”王主任一脸的不耐烦。
方非默不作声,女人的脸微微一沉。
“他爸妈呀”伯祖母出来打圆场“出车祸死啦”
“哦”王主任皱了一下眉头,“可惜”他嘴里说可惜,脸色却很平静“以前的成绩单呢”
方非嘘怯怯地递上去。王主任眉毛一抬:“语文85数学73英语49东边的教育水平不是很高吗放在我们学校,这样的成绩倒数第一,将来怎么出国”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渐渐有些呵斥的意思。
方非耳根发烫,两眼盯着墙角,伯祖母插话说:“我们不出国,就在国内”
“什么话学校搞教育,就是让学生成才不出国算什么人才”女人两眼一翻,瞪着方非,“你有什么特长”
“特长”方非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我,我会书法”
“书法这也算特长”王主任嗤之以鼻,“你写的字又不是古董。如果是古董,那还能卖几个钱”她皱了皱眉试图劝说老妇,“这孩子成绩太差,进这所学校不合适”
老妇接口说:“我跟费校长说好了,这孩子先读读看”
“您”王主任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您和费校长是亲戚”
伯祖母笑着摇头。
“那”王主任心里嘀咕,不是亲戚,校长凭什么让这小子进校英语四十九真是窝囊废她抬头盯着方非,眼里迸出一丝火光,“你,明天早上来学校报到,七点半自习,不许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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