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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唐 小椴 2298 字 2023-10-16

了出来。

这老者年约六十许,生得一脸虬髯。他那虬髯在日光照耀下,并非黑色,而是隐隐中透着红。他用的钓竿也奇,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细细一线,却伸得如此之长,足近两丈许。竿头一丝银线垂入水中,本没什么奇怪。但水岸之畔,屡有清风微起,他竿头那一丝钓线,却始终笔直地垂入水中,仿佛全不知风为何物一般。

魏王仔细看去,已知此老正是虬髯客。此时阳光照在他皱纹深刻的脸上,让人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可那莫测高深的表情却让魏王越看越觉得胆寒。

忽听得欸乃之声响起,却是曲江池的水面上,有一艘小船正从日边而来。

那船行直冲着虬髯客,行至距离岸边四五丈许,那船才停了下来。却听船上一人道:“张老,暌违已久,没想今日得见。不知我这艘小船,可惊着了张老的鱼”

那声音厚厚沉沉,让人听来有些异样,沉厚得都有些浑浊不清,仿佛那声音是从水下面发出来的。

却见那船首上立着一人。哪怕是立身于如此轻的小艇之上,他下盘依旧扎实得仿佛立在厚土高天之间。这样的修为,连瞿长史远远地见着,都不由吃了一惊。

却听虬髯客淡淡道:“是我的鱼的话,谁都惊不了。若惊了,那就不是我的鱼了。”

他没看向来人,只望着水中倒影。可哪怕水中波光潋滟,船上那人的影子投入水中,只管宁定定的,仿佛丝毫不受那波光扰动一般。

只听船上那人笑了笑:“张老说笑了,池中之鱼,何尝有主怎么说得上姓张姓李。若说东海之鱼,全部姓张,倒也还罢了。”

虬髯客依旧没有抬头,冷冷道:“我不过东海钓腻了,又听说天底下最贵的鱼就在长安,所以特地跑过来钓钓看。听说在长安,有一句话叫做治大国如烹小鲜看看,一条小鲜就抵得上一个大国了,所以我好奇,想在这皇家园池里,钓条小鲜上来看看。”

说着,他抬起头,向那边筵席处望了一眼。

“何况,长安城中人似乎个个酷爱烹鱼。岂不见那边筵席上有两个王子,个个都急于一试身手。待老朽钓条小鲜上来,就送过去给他们弄弄,看究竟谁的手艺好,谁能烹小鲜如治大国,烹它个油浇火辣的,岂不很是好玩”

当日参合庄一会,他就曾挑动东宫与魏王府之争。船上之人想来出自天下五姓,对此已有耳闻,所以不由对虬髯客的出现深感忌惮。

想来他就是王子婳安排的阻挡虬髯客的人。只听那船上之人沉声道:“以张老看来,何物不是小鲜万里长鲸,纵横东海固可,到了长安,只怕是错入了旱地,施展不开。”

虬髯客是何等样人,怎甘受人威胁,闻言冷声道:“难不成,这块旱地,就只有你李泽底施展得开”

船上之人居然是号称天下五姓中第一高手的李泽底

当日,阀阅大阵围剿罗卷失利时,他就曾出面与罗卷一战,可惜后来为覃千河帐下的骁骑扰乱。但那一战的紧张,令李浅墨至今思来犹觉胆寒。其后,玄清观中,因为他阻止王子婳出家,谢衣也曾挺身与他一战。这一战,令名盖江南的高手谢衣,也几乎命丧于他的手底。

如今看来,天下五姓确实已与魏王结盟,否则王子婳与李泽底不会先后露面。

却见虬髯客忽然抬头望天道:“今日好热闹,该来的都来了,只是有的怎么还藏着”

说时,他手中钓竿不动,钓丝却突然上卷,笔直地一根银针似的直向一株老柳上扎去。

却听虬髯客冷笑道:“畸笏老儿,别躲着不露面难道你自伤老丑竟一至于此,连老相识也不肯相见还是隔岸观火,专等着看别人的好看”

却听他身侧一株老柳之上,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怪不得异色门吴盐那小妮子千催万请,一定要我今天跟来,我还道有什么好事,却是有你这小家伙在这里。怎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你说你是来钓鱼的,那我也算来钓鱼的好了。”

说着,只见那棵茂密的柳树上面,忽垂下一根翠绿的柳丝来。那柳丝直垂入水中,看它来势不急,却搅得一池水晃,连李泽底立身的小艇都忍不住晃了晃。

李泽底一时色变当今天下,除了大荒山畸笏叟这等耆宿,还有谁敢直呼虬髯客为“小家伙”他当真也有此资格,因为他出道,怕较虬髯客犹早二三十年。

幻少师冷眼打量,知道今日局势已明:魏王设宴于曲江池,却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邀来天下五姓以求自保。本来以王子婳的识见加上李泽底那“九派黄流”之术,相信天下无论谁来对他不利,也会千难万难。

可东海虬髯客的现身,却令此间局势大变。他名驰海内,于隋末年间,身负草莽第一高手之名,战遍天下,概无敌手。何况其人行事不依常规,实叫人难以猜测,也就更叫人难以防备。此时虽说退隐日久,但他既然出山,怕无论是谁面对其威势,都会不由得手心冒汗。

而东宫太子一脉,今日准备却也万全。他们结大荒山一脉以图翼助。今日之行,在异色门门主亲身随护之下,犹不敢掉以轻心,还搬出她门中大荒山一脉的世交好友畸笏叟暗中相助畸笏叟于当今天下,只怕算得上资历最老的高手名宿了,等闲都不轻易现世。今日,如不是为虬髯客突然现身,用意不明,不是各自担心东宫与魏王的安危,他与李泽底这等海内驰誉的高手,又怎会出现

王子婳在那边见到李泽底现身,不由微微一笑。当日,为了罗卷之事,她与整个五姓中人几乎闹翻。但那场“婚礼”过后,她与罗卷之间某种神秘的禁制似乎也就解除了有些东西,一经得到,你会发现也许它并非生命中最重要的,哪怕你心中依旧存有渴望,而你却已发现:你原来并不是渴望得到而已。何况她已得到了,哪怕她现在与那个天涯浪子天各一方,却终生挡不住彼此的倦眼相看。

从那天起,生命在她面前忽然显现出望也望不到边的广阔。王子婳自觉自己依旧是个女子,她不甘平淡,却也渴望安全。而人生之中,所谓安全,就是让自己的生命有个限制,有所羁绊,不至于流淌无依吧

所以她选中了长安。

因为长安城、这个权谋之都,尽有许多机会供她驰骋。所以她略施手腕,就重新与天下五姓媾和,就连李泽底这等盛名之辈,也没能逃过她的笼络。

五姓之人,入唐以来,即受当今圣上排挤。而若她可联结魏王,辅佐魏王登基,那时,她对五姓中人可谓功劳大矣。

而魏王也是自觉自己的在野势力较诸东宫实在有所不及,所以眼见得王子婳有意与己结盟,也是正中下怀。

这时看到畸笏叟出现,王子婳也不由暗自心惊,暗道:东宫班底,端的不可小觑

gu903();她一时用眼角瞥了眼异色门主。只见那异色门主肌肤胜雪,她的属下专门为她张了一顶伞盖以避日光。她半卧于一方软塌之上,素手纤纤,正自摆布着一柄剔甲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