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李浅墨笑道:“我要赌注再加上一个人。”黄衫客一愣:“谁”
没想李浅墨从进来起一直音调清朗,这下却迟疑起来,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黄衫客一头雾水,喃喃骂道:“东扯西扯,你是不敢比了是吧”
却听座上的虬髯客已哈哈大笑:“好,我答应你。”
说着,他一挥手,命令那黄衫客道:“还不去把你刚抢了的那个小美人儿给我带上来。我倒也是好奇,那小美人到底什么模样。说不定,小骨头这徒弟今日打了好大个幌子来跟我要人,牵三扯四地说了一堆,其实就只是为了她呢”一边说着,一边双眼还略带谑笑地望着李浅墨。
李浅墨到底年轻,一时双颊忍不住地红了起来。
虬髯客见他脸红,忍不住连声大笑,笑得李浅墨脸越红了。
说起来,李浅墨本无此意。他一开始脸红纯是为少年人骤遭调笑时的窘迫,后来的脸红,却是为意识到自己脸红,所以就更一发不可收拾地红了。却听虬髯客大笑道:“快去、快去,我也要见识一下那个胡姬,看看到底是怎生美丽。日后传出去,好说老子为老不尊,跟小骨头的徒弟为抢一个女人打了起来,那时才真真有趣。”
没多大一会儿,却见棠棣已引得那胡人少女走了上来。棠棣年可三十余岁,举止粗豪。可这时引着那少女,不知怎么,他整个人都像沉静下来。那少女走到堂上,妙目四顾,似是一时也迷惑于自己此时的境遇。
她出身胡商家庭,自小东迁西移的事本是见惯了,但还真没有如今天一样被人当个东西似的抢来抢去的。只见她惘然自失,形容依旧美丽,却美丽得如此失措。那神情感染了不少人,让不少人心头都不由忽忽一失,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心中失措起来。
那少女一被带上来,李承乾就忍不住有些躁动。好在他身边的杜荷好歹把他安抚住了。连上首那小孩儿狸儿见了她,都忍不住眼睛一眨巴一眨巴的。
席上那老者将她定睛凝视,半晌笑道:“果然尤物。”说着一咧嘴,“丫头,有人抢你来了”那胡人少女表情一时不由错愕。
却见虬髯客一指李浅墨:“就是这人。他还要跟老头子我打上一场,好赢得你归。依你说,你是想跟谁”眼见那胡人少女望向李浅墨,似已被李浅墨风姿吸引,他不由放声大笑。
小狸儿终于得了这个空,一跳就跳了出来,大声冲李浅墨搦战道:“要怎么比,你说”李浅墨见他年幼,不由笑道:“还是你说。”
却听那狸儿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说着,也不见他如何运功提气,忽然地就一弯腰。
他这腰弯得,可大非寻常。只见他整个人如一根面条似的就软了下来。那不是一般的“铁板桥”,而是腰向后弯下后,竟把他一颗小小的脑袋直从自己的裤裆下钻了过来。钻过来还不说,他的头还能折过来向上凑,竟凑到自己的腹下。却见他脸上忽做了个鬼脸,露出促狭的一笑,伸出舌头,竟向自己裆下小雀雀处舔了一下。然后,身子一弹,头又从裆下疾快地钻了回去,一挺身,就已站直,冲李浅墨笑嘻嘻道:“你只要能比着样儿,跟我学着做一下,我就认输。否则,那就是你败了。”
李浅墨一时不由目瞪口呆。这等软骨之术,据说出自扶桑,本来就是要小孩子才练得成的。就算练成了,及至年纪稍大,身子骨硬了,也再也做不出来。这等功夫本来出自街头卖艺的手下,寻常草莽人等,就是练了它又有何用何况那孩子还如此促狭,他是个孩子也就罢了,怎么闹都是出于好玩。自己就算有这本事做,但如此这般学他一个,又怎么好意思
却见那狸儿得理处不饶人,嘻嘻笑道:“我数一、二、三了,做还是不做,你可赶快想好了。”说着他就数了起来。
李浅墨被他窘在当地。却见那孩子不一下就已数完,拍手大笑道:“这下你可认输了”无奈之下,李浅墨只有点头。
那孩子一见大乐,冲那胡人少女调皮地一伸舌头,脸上大是得意。
伸完舌头后,他一蹦早已蹦回那老者案边,满脸灿烂道:“爷爷,他欺负我年小,想把我当软柿子捏,也不想想,我狸儿这一手功夫,就是算上爷爷,那也是普天之下,绝对第一,他还想耍我这第一阵他已经输了,咱们赶快比第二阵吧”说着,就耍赖讨好道,“爷爷,你说我比得怎么样长不长你的面子”虬髯客大笑点头。
众人适才眼见虬髯客答应了李浅墨连比三场的提议,人人心中就陡升起希望。只要李浅墨先连赢狸儿与棠棣两个,第三场也就不用比了。到时以虬髯客如此人物,料来也不会食言。
哪承想,这第一阵,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输了。在座的不少人,一时不由垂头丧气,真真再没想到那小儿竟如此狡诈。
李浅墨长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往下首一退,以手按剑,冲黄衫客做了个起手式。那起手式里原有谦然礼让之意,已不用再说一个“请”字了。
那黄衫客此时也静了下来。他于上首立定,双眼直视李浅墨,挥手示意那少女躲开,一探手,已从衣下抽出一把刀来。
一见那刀,座中已有人大叫道:“不公平”
原来,那黄衫客抽出的却是那把“用舍刀”。
此刀之利,刚才众人都已看见。本来人人见识过李浅墨的剑术,对他这一战,都极有信心。这时见那黄衫客抽出这把削铁如泥的刀来,不由人人失惊。要知,两人对战,一方利器在手,那可是大占便宜。还没比,李浅墨已先落了下风。
却听黄衫客嘿声道:“什么不公平”封师进性急,已在叫道:“那把刀又不是你的,你无理抢过来,怎好还明目张胆用它上场比试。”
只听黄衫客道:“抢过来了,就是我的。有种,你现在抢回去啊”
他也是眼见到李浅墨适才出手,心下略怯,忍不住抽出这把利器来。
“天下莫柔于水,而攻刚强者,莫之能先。”不知怎么,李浅墨心中忽想起了这句话。这还是他跟着肩胛时,师父述及羽门要旨,叫他读的书。
一念及此,他心中已是一软。随之出手,手下就有了绵绵泊泊之意。心中更忆起了几句诗: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