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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唐 小椴 2222 字 2023-10-16

罗卷吸了口气,抱着那坛子,屏声静气,对准柘柘不停晃动的酒碗,催动真气,控制那酒泉落点,这一下也甚是耗神,因为全猜不准这小人儿下一步会怎么落脚,手中的酒碗又歪向哪里

好容易才把那酒碗将将灌满,终究没有一滴洒落。

可这一下忙乱,已弄得柘柘在院子里一阵气喘吁吁,连罗卷也额头沁汗。

却见那小人儿,端的正是谷神祠中找到的一个破碗。这时把碗才凑到鼻子底下闻了一闻,就似醉了。

它好酒,却量最浅,没两口,就醉得东倒西歪,还自一口口吞着碗中那剩酒,生恐错过一滴。可喝着喝着,就见它浑身发颤。

李浅墨方要下去扶它,却见夜色里,它渐渐变得毛发皆碧,整个人跟野性突发的山精也似,一步步飘摇,好似一棵树醉倒在风里。

他扶了扶额,突然自己向院子中一个土坑里栽去,李浅墨方才一惊,生怕它跌疼了。却见它一倒下去,就落地生根,李浅墨只觉自己眼中,它忽幻化成了一棵树。乱蓬蓬、油碧碧,这残雪之冬里本不该有的一棵树还枝枝叶叶,蒙蒙眬眬的绿。

李浅墨一时惊倒。

罗卷只扫了一眼,淡淡道:“是山魈们的小把戏。”

他掉头看向李浅墨:“你是哪儿找到它的却是个好玩伴。”

李浅墨含笑不答,望着罗卷,突然道:“你该知道五姓中人正在追杀你,她也叫你往南去,为什么还偏偏赶向这北边来”

罗卷以指扣坛,测那坛中余酒还有多少,望着天边出了一会儿神,才答道:“我在追杀一个人。我追他已整整七年。最近,才重又访到他的踪迹。”

他一拍手,冷笑道:“七年”

人生中能有几个七年又有几人居然可以被罗卷追杀七年,还活了下去

李浅墨一时满眼疑问。

却听罗卷叹道:“据说,他本是个妙人。似乎手里老有用不完的钱、送不尽的好酒、也斩不绝的人脉。”

“如果仅只是五姓中人这时来跟我捣乱,倒也不怕。”他叹了口气,“问题是,这回我好像惹上了大野龙蛇会。大野龙蛇杖已出,号令天下草野,不许我杀他”

说着他眉毛一剔:“那小子可能也猜到,光只大野龙蛇会,还有五姓中人的掣肘,还不足以令我为难。

“我最担心的是,他居然借着李唐这西州募之际,跟李唐朝廷扯上了关系。天策府护翼居然像也肯为他出手。我真不明白,他手里倒底有什么样的法宝,居然天下人无不被他算了进去”

天策府李浅墨心中一动:那不是早已撤消了吗

他望向东北,远远的长安城中,如今他那个位尊九五的叔叔,当年就曾被爷爷唐高祖封为天策府上将,受命开府,权倾朝野。

可早在多年以前,天策府就已取消了。

罗卷倦然一笑:“没错,天策府是早已不在了。但天策府护翼,做为当年力保秦王免于大野刺杀、免于兄弟阋墙之祸的利器,在天策府撤消之后,其实一直存在的。

“其幕后的三位高人,就是江湖中人人闻之侧目的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覃千河号称以十年时间观尽天下千剑,我这把尺蠖,不知他会不会放在眼里袁天罡一向与李淳风齐名,奇门遁甲、星曜卜筮之术,名闻一时。而如今的角上人,就是当年的许灞。他这名字起得好,倒真当得他当年凭一己之力,踏平燕云十二寨的威势。”

他似是陷入沉思,思量着怎么应付眼前这个困局。

突然发现李浅墨关心地望着他。

他似很不习惯接受别人这样的关心,望着这小兄弟一笑:“别担心,就算他请出天皇老子来,他这条命,我也要定了”

此语一出,李浅墨不知怎么就觉得心安起来,可这并不能阻拦他认真地问:“你确定他该杀吗”

罗卷不由一笑。

那笑颇温暖,像并不介意李浅墨的质疑。他想了想,才道:“罢了,我给你讲个故事”

这一生,他还从未对谁解释交代过。

可这孩子,到底不愧为肩胛的徒弟。何况他两人一见投缘,今日许铺一战,虽说李浅墨一直没有出手,可还是让罗卷几乎头一次感到种与人并肩而战的感觉。

这感觉也头一次让他觉得有必要对一个人交代些什么。

“那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年轻,很高兴去认识天底下各式各样不同的人。那时我才头一次听说到还有这么一个门派,他们门派的名字很怪,不是汉文,好像叫做底诃离,翻译过来,大致就是泉下的意思。”

他望向院中阴影里,柘柘酒醉后化身的那棵树:“说起来这一门跟你那小朋友还有些关系。据我猜测,这小山魈跟底诃离脱不了干系。

“他们据说出自昭武九姓,所来之地似在碎叶城以西,兴都库什之外,康国、石国、毕国,那里是他们的家乡,咱们称之为杂种胡。他们都是杂种胡子弟。这一门,介入中土的人并不多,但以我所知,其行世用名,俱多与鬼有关,比如、当年武德年间就曾名炫一时的小魑、木魅、魍然与魉魉这几个,多精于幻术,让人说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是鬼。

“直到今日,见过他们行迹的只怕也没几个。而我要追杀的,却是他们底诃离一脉进入中土最早的一个人。他名闻草野的字号,却是虎伥。”

虎伥这两个字李浅墨似乎听说过。

却听罗卷道:“说起他的真名,却是奇怪的阿堵两个字。我开始也不知其意,只知他既爱赌,又爱钱,为人吝啬已极,一文钱不轻予人;偏又好赌,但不能必赢则不赌。不爱女人,但极爱酒。我一听说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样的怪物,好奇心起,一直就算计着想与他见上一面。

“可后来所闻,却让人大失所望。他虎伥名号的由来,却是为当初他襄助薛举父子。薛举父子于隋末年间,盘距甘凉一带,为人残横,虎伥却做了他们的支应使。其间事迹少闻,但听说,薛举父子败后,他却积聚起了一份厚实的家当,游迹大野,可依旧好财、嗜赌、不爱女人。

“我听得其名久矣。可识得其人,却在很久以后。”

“那年,我行游至祁连一带。”说着,他忽夹眼一笑,“你知道我干什么去了吗”

李浅墨见他笑得促狭,不由引动好奇:“干什么”

只听罗卷笑道:“我幽州老家,虽说还有些产业,可多年已不料理。何况当年,罗府旧人,于入唐以后,多不如意。那些产业出息,我也不好意思再去伸手,放在心上。”说着哈哈一笑,“可笑,为了自己的巧取豪夺,你看,我还是粉饰了这么多”

他一拍腿:“说白了,我去祁连,就是为当时身上钱用完了,一时兴起,抢钱去的”

眼见李浅墨还怔怔的,罗卷不由笑道:“我可没有你师父那么耿介,据说肩胛日用衣食,都靠与人治病换来。我不通医术,有时就爱找绿林巨寇抢几个钱花花。”说着,他叹了口气,“有几回,还曾客串西席,教几个蒙童子弟一点粗浅工夫用来度日。大野中声名说来好听,其实我这种人,又有何用”

他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叹道:“平生习得屠龙术,人间却只多叶公。这双手,拿得起剑了,却再也不甘心,去扶一张犁。”

他声调低落下来。

可他为人不惯郁闷,叹了两声,重又开怀大笑道:“那次,是风闻当年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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